祁雲帶著兩個小丫頭風風火火進了邸店之中。孫毓培卻在外麵皺起了眉毛,回望西邊天空,思量片刻與閔晨道,“天色還早,我和茂全現在便去太原……”


    說完大步進了店內,去找張茂全。


    “哎”閔晨連忙跟上,“怎麽突然這樣急?明兒再去不遲。”


    孫毓培不作聲,大步經過立在一樓左顧右看的主仆三人,上了二樓。他走路掀起的一陣風,讓那主仆三人回了頭。為首的紅衣女子扭頭看了看,正好看見孫毓培上樓的背影,和閔晨不斷回頭打量的模樣,不悅的輕哼一聲,別轉過頭去。


    閔晨笑笑,跟上孫毓培,問道,“樓下的女子你認得麽?她似是認得陸夫人。”


    孫毓培斜了他一眼,略帶些嘲弄地道,“那位當是遼東祁地千金小姐。”


    “什麽?”閔晨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咳咳,毓培,這也是一種緣份。”


    “閔少爺說什麽?”張茂全聽見兩人在外麵說話,從自已房間出來,正好聽到這一句,好奇的問道。


    孫毓培又斜了閔晨一眼,他立時沒正形的哈哈一笑,“無事,無事,張管事快收拾收拾,你家少爺要去太原。”


    三人邊說話邊進了屋子。樓下張荀得了阮二的吩咐匆匆去後院報訊兒。


    “姓祁地紅衣女子?”蘇瑾聽完他的描述,愣了下,這情形倒不象是專程來尋孫毓培的,莫不是四處遊玩麽?忙站起身子笑道,“還真巧。張荀,快去請她到後宅來。”


    又叫,“小青,你這叫王大娘這就下廚房整治晚飯……”


    張荀應聲去了前院兒。蘇瑾出了正房,立在院中,遠望高遠的天空和朵朵白雲,思索著祁雲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這忻州城內有多少大商號她是知道的。並無姓祁的人家,且各家皆做皮毛的生意,祁家合作的客商亦不在這裏呢。


    “呀,果然是你……”張荀去而複返,剛叫開後院的小門,祁雲看到蘇瑾便驚喜叫起來,不過隨即擰了眉頭,盯著她的發式左看右看,疑惑,“你這是……”


    “我成親了,夫家姓陸。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上祁小姐,方才鋪子裏來人報知,我尚當他們誆我呢……來,請進,寒舍簡陋,還請莫嫌棄。”蘇瑾看著這熟悉的麵容,笑著邀請她進正房。沒來由的,歸寧府那繁華到極致市井圖卷,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留下些微的悵然。


    “成親?”祁雲驚訝地睜大眼睛將她打量了半晌,再轉頭看這寒酸的小院,擰了眉毛。蘇瑾大略能猜出她心中所想。在歸寧府時,代營丁氏的鋪子時,是何種光景。但嫁了人後,竟跑到這西北邊塞之地,鋪子不過是小鋪子,院子更是樸素的不能再樸素的小院子。祁雲大約是猜她嫁的不如意,但又不好意思往下問。


    “嗯。是成親了。”蘇瑾含笑答道,將她讓到正房,才笑著解釋,“因點選秀女的緣故,所以倉促了些。”


    “哦……”祁雲了然點點頭,問了幾句歸寧府現今狀況如何,聽蘇瑾說,那稅監已至,將整個歸寧府弄得蕭條不堪,一半兒的鋪子已關了門,難得歎息一聲,“我家亦將各處生意都暫時收了,這稅監實是討厭。”


    梁小青上了茶來,退下去和王大娘一道整治晚飯。


    蘇瑾剛和祁雲笑著敘了些閑話,正要問她此來忻州可是有事。祁雲已搶先一步好奇地問道,“怎的你嫁了人,仍用娘家的名頭做生意,你夫婿是什麽的人?我來了半晌,也沒見著人。”


    “他是讀書人,此時正在京中待考。”蘇瑾笑了下,心中則算,此時已三月初二,三月初五他下考場,每場三日,連考三場,考完便到三月中旬。有消息傳來,或到四月初了。


    “讀書人?”祁雲甚是驚訝,“這麽說還是個舉子?”


    蘇瑾笑著點點頭。


    “嘻,沒想到”祁雲笑著將她打量了又打量,便又拉著蘇瑾說起這忻州城好玩去處,兩人正說得熱鬧,梁小青在外麵叫她。


    蘇瑾起身,“祁小姐先稍坐。我去去便來。”


    “小姐,孫公子和張管事兒騎馬走了。”梁小青一把將她拉住,快步離了正房,悄悄說道。


    “走了?去哪裏了?”蘇瑾微怔,“閔公子還在?”


    “在。閔公子說是他們兩個去太原,去做什麽卻沒說。”


    “這樣呀……”蘇瑾沉吟片刻,擺手,“即閔公子不走,他們當是去太原辦事,說不得很快便回來了。嗯,對了,和張荀說,讓他在前麵好生招呼閔公子。”


    “哎”梁小青連忙點頭。今兒閔晨和蘇瑾的對話,她聽得真真的,這位閔公子看似沒正形,其實在其中倒出了不少的力。她也能看得出來,打心底感激他。


    “等等……”蘇瑾又叫住她,“張荀說沒說孫公子見過這位祁小姐?”


    梁小青搖頭,“沒說呢。……小姐,丁夫人的信中說的,那邊兒給孫公子看的親事,是這位姓祁的小姐麽?”


    “當是罷……”蘇瑾也有些猶豫,因為她一直沒正麵問祁雲的家世,一切全是她猜的。隨即拍拍她的手,“行了,你去忙罷。他們二人不碰麵,我們隻作不知道。”


    梁小青應聲去了。蘇瑾到廚房略看了看菜,又進了正房,笑道,“祁小姐若不嫌棄,夜間住到我這小院之中可好?邸店到底不比客棧,皆是外出行商的男子呢……”


    “甚好”祁雲不等她說完,便拍手叫好,“反正我也亦無事,四處閑逛,即在此處遇上你,就多留些時日。對了,你現今怎的這邸店的營生,這個可不怎麽賺錢呢。若說關外的生意,我是知道一些的……”


    這話蘇瑾倒是信的,再怎麽說她是土生土長的山海關外,對關外的了解是比她深入些。笑著接話道,“那更要多留祁小姐住些日子了……我做這邸店的營生是因本錢不足……”


    祁雲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正這時,阮二來回話,蘇瑾隻好又告了罪出來。將阮二帶到西廂客座中去,笑問,“是什麽事?”


    “方才那劉記皮毛鋪子的劉大來了,說買他家織機的事兒,他同意了。隻是又問這價錢上能不能再添些?”


    劉記皮毛鋪子是蘇瑾早先看到織羊毛地毯的那家,後來叫阮二上門去問才知,那家的織機乃是在絲綢妝花提花織機的基礎上,做過改良的,而這個改良織機的人,正是這劉記鋪子的掌櫃。他家早先乃是潞州的織戶,因生意做賠了銀子,不得已才跟著其他商人走關外,走了五六個年頭,見人開鋪子掙銀子,也學著開了間皮毛鋪子。


    閑下來的功夫便啄摸新的掙錢門路。可惜,羊毛的市場需求沒形成,這麽多年來,它在關外以及在各個行商眼中,是個不尷不尬的存在。倒也不是一點不值錢,但因觀念的原因,又因采收的問題,一直沒受到重視。這些日子蘇瑾也做了些功課,聽聞自關外各部落收品相普通的羊毛,每五斤大約隻須一錢銀子,上好的細羊絨,每五斤不過二三錢的銀子。而轉到中原內地,其價值雖然能翻一翻,上等好羊毛,每五斤一兩銀子,但仍然受製於市場需求的問題,一直不受重視。


    “好,你看著添些。”蘇瑾聽說他同意了,這樁心事算是暫時作了結,想了想又笑道,“即添價錢,你與劉大說,過些日子咱們要自潞州收些半舊的織機來,到時如何改裝,要請他多多費些心。就說我是看著這個的麵子上才同意添的銀子。”


    “是。”


    “還有,織機拉回來後,你請他來店中吃酒,順帶叫他將原先用的織工請來……嗯,自染房內收的羊毛可都拉來了?叫劉大費費心,指點著先織一張毯子我看看。”


    “是。”阮二又應一聲。蘇瑾想了想又問,“張荀說孫公子和張管事兒去了太原,你可知是為何事?”


    “好似是去籌集銀子……”阮二想了想道。


    蘇瑾笑了,舒了口氣,笑道,“好。”隻要他們二人走她說的路子,這羊毛她不便用向過路的客商討人情,叫人家一點一點的往回捎帶了。隻叫他們每次回程時,幫著捎帶些,在銷路大開之前,原料問題當能解決了——這便是午宴時她所說的自己的所圖。


    阮二走了後,蘇瑾又在西廂房內坐了一會兒,輕笑了一場。壓在心中的幾塊大石,終於鬆動了一塊,這可是自歸寧府要來稅監之後,少有的好消息之一。


    出了西廂房,回首望西邊玫瑰色的天空,心中暗道,好日子總該來了罷。一樁接一樁非人力能抗拒的事兒,叫她心頭有些沉甸甸的,終於算是看到一些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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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還有一章六千字的。先發一小章上去。昨天沒更新,抱歉了哈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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