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感謝秦伯伯了。”白夜行笑。


    兩個人的商議很快拍板,沒有人詢問簡寧的意見,隻在話題結束時,秦昱鳴當著白夜行的麵,對簡寧道:“苒苒,去北山島帶上你那串項鏈,‘赫拉之眼’,那麽貴重的珠寶放在你的身上不如在白少爺那裏安全,反正以後你們是夫妻,聘禮也好,賀禮也好,都是你們兩個人的。”


    聽完秦昱鳴模棱兩可避重就輕的命令,簡寧覺得有點好笑,如果不是偷聽了白夜行和秦昱鳴的交易,她也許還找不到笑點在哪。


    秦昱鳴到現在都不知道“赫拉之眼”其實早就在白夜行身上,他隻不過是想示好白夜行,表明他對“赫拉之眼”沒有一點貪心,白夜行要就拿走,反正都是白家的東西。


    可為了防止簡寧聽懂,又怕她聽不懂,他說得拐彎抹角,還一副“為你好”的樣子。


    簡寧知道白夜行也在笑,笑秦昱鳴的虛偽作風,她一點都不反抗地回應道:“好。都聽大伯父的。”


    她仍舊尊秦昱鳴為“父親”,聽從他的命令。


    白夜行是實力演技派,他挑了挑眉,像是得到饋贈似的衝秦昱鳴一點頭,仿佛是默認和秦昱鳴達成的共識,摟著簡寧的肩膀笑道:“謝謝大伯父不拿我當外人了,小可愛,我會好好對你的。”


    達成所願的白夜行帶著簡寧離開後,促狹地低頭在她耳邊道:“怎麽樣?你爸爸的演技夠可以的吧?”


    挑起父女之間的分裂,是白家的手段。


    簡寧表麵沮喪,卻趁機旁敲側擊道:“你不用再反複地提醒我,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你為什麽要帶我回北山島?我還以為你隻是說說而已。”


    白夜行似笑非笑:“當然是因為我要娶你。雖然現在時代進步了,小年輕們結婚之前都要先見見家長,你難道還有什麽別的心思,不願意去北山島,想呆在秦家繼續受欺負?恩?”


    他說得理所當然,簡寧卻明白不會有這麽簡單,她現在連白夜行是不是私生子、是不是真的要對付秦家都無法確定,他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現在的簡寧絕不會因為白夜行說什麽,她就隨便信了什麽,可白夜行的為人詭詐,想套他的話也不容易。


    她避重就輕道:“……說實話,我有點怕,那個島我從來都沒聽過,誰知道是什麽樣,你會不會是販賣人口的?”


    白夜行愣了愣,隨即大笑出聲:“小可愛,你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哈哈!販賣人口?其實我們北山島是專做人肉叉燒包的,味道好極了!哈哈哈哈哈!”


    神經病似的白夜行,一驚一乍沒有一句話可信。


    見簡寧對他的答案不滿意,白夜行破天荒摟著她的肩膀哄道:“好了,小可愛,你們秦家的管家和你的宗寶哥都跟著一起去,有他們在,你怕什麽?你爸爸夠狡猾的,怕我弄出什麽幺蛾子,讓人盯著我呢。說起來,北山島那個地方,真是好多年沒去過外人了。”


    白夜行的口吻自豪有之、不滿有之,讓人聽完心裏發毛。白夜行在防備秦家的同時,秦昱鳴也在想方設法地試探白家,聯姻的兩個家族可以成為一個更大的同盟,卻永遠不會成為同一個家族。


    “六月八號沒幾天了……”簡寧岔開話題,不再繼續追問引白夜行懷疑。


    白夜行攬著她的肩膀重新回到婚宴廳,笑道:“可惜爺爺八十年前沒有晚生個十天,要不然我們就可以晚點回去,你還能好好準備準備。”


    白夜行在調侃她,簡寧聽懂了,也沒什麽好說的。她一點都不在乎北山島了,一切都不再重要,以卵擊石的意思她還是明白的。以一個人的孱弱力量對付不知深淺的幾大家族,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宴會廳裏還在吵吵鬧鬧,誰也沒打算放過新郎,白夜行看眾人聚在一起“對付”顧景臣,他也往那邊湊:“走吧,小寶貝兒,咱們也去給新人敬酒。”


    挑釁的蘭曉鵬喝得有點斷片兒了,顧景臣還能站得穩,董仕他們攙扶著蘭曉鵬笑罵他的沒出息,又讚秦采薇酒量驚人女中豪傑。林婉茹在勸顧景臣少喝點,其餘的熟人都對顧景臣圍追堵截,二世祖裏的佼佼者結婚了,不玩個盡興算什麽婚宴?


    白夜行就在這時候湊上去,對顧景臣道:“喲,顧姐夫,這都喝過一輪兒了?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小可愛,我們也來敬顧姐夫。”


    顧景臣今晚一直在找的人終於來了,她頂著陌生又熟悉的一張臉,帶著陌生又熟悉的氣息來到他麵前,被白夜行半摟在懷裏,衝他舉起了杯。


    酒勁上頭,空調的風吹過來,顧景臣發現自己從沒有像現在這麽清醒,可今晚這場合無論是誰敬的酒他都得喝。


    秦采薇從洗手間回來,見到了這個場麵,看了簡寧一眼,笑著對白夜行道:“恭喜你了白少爺,聽說你馬上要帶她回北山島,是不是好事近了?我剛才已經聽我爸爸說了。”


    以秦采薇的作風和個性,永遠都要占盡風頭,她已經順利結婚,成了人生贏家,現在該是冷嘲熱諷“莫苒”的時候了。眾人都不知道北山島是什麽地方,可舊社會土匪出身的白家,能把北山島弄成什麽樣?一定有不可思議的際遇。


    照理說秦采薇和白夜行的衝突彼此都會耿耿於懷,可是白夜行和秦昱鳴談過話之後,秦采薇居然就不再斤斤計較,反而對白夜行很客氣。


    不用說,一定是從秦昱鳴那裏聽到了風聲,或者秦采薇已經知道莫苒在秦家的用途,隻是用來交易的籌碼,所以她收斂起對私生女的恨意,想看好戲怎麽發展。


    “是啊,在你們去度蜜月的時候,我也要帶著我的小可愛回北山島了。”白夜行笑得坦然。


    顧景臣應該是酒喝得多,神經已經麻木,連麵部的表情也跟著麻木了。


    簡寧沒有笑,也沒有不高興,隻是表情都很淡,聽著他們老朋友似的談話,想著他們暗地裏的算計,將杯中的紅酒一口氣喝光,血腥味下肚,她再次感覺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和阿臣的蜜月旅行要一個多月,等你們再回來,差不多也該喝你們的喜酒了。”秦采薇已經忘了和白夜行的恩怨,像是不愉快從沒發生過。


    白夜行和秦采薇說話,顧景臣和簡寧沉默,偶爾有過一次眼神碰觸,簡寧太冷靜,或者說是已經認命,她不懼北山島是個什麽龍潭虎穴,她不懼自己會遇到什麽可怕的事情,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白夜行喜怒無常,他絕不是真的愛她。世上有多少人真的愛她?


    多看一眼便是一眼,這次分別也許就是最後一次。這是簡寧心裏真真實實所想的。所以,她不僅看顧景臣,也看林婉茹,看彭城,看董仕、齊桓、蘭曉鵬,看所有曾有過交情或者僅僅是認識的人。


    她上一次離開人世的時候太匆忙,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對這些朋友和熟人來說,也許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因此而有什麽變化,可或多或少不禮貌,也遺憾。


    每一次道別,都可能是永訣。所以每一次都要好好道別。


    簡寧望向四周時,曾與彭城的視線對上,彭城還是一如既往別開目光不肯看她,他堅持自己的承諾,和她撇清一切關係。


    簡寧在心底一笑,覺得這樣就很好,那麽多熟人在,她徑直走到林婉茹身邊,以略突兀且生疏的口吻問道:“林小姐,你對時尚設計怎麽看?聽說你就讀的學校和老師都很有名。”


    林婉茹被她這莫名其妙的問驚訝住,但說起喜歡的行業和職業,她倒是很有興趣,何況見過了莫苒的作品,尤其是那場驚豔的秀,林婉茹再也不可能抱有偏見地對待她,隻是一直沒想好怎麽說上話而已。


    這次,被莫苒主動搭訕,林婉茹回答得有點茫然道:“哦,我很喜歡時尚設計,但目前來說我並不擅長。”


    她遲疑了一下才最好補充道:“你……做得很好。”


    “謝謝。”簡寧微笑,和她碰了一杯。她其實並不指望還能得到小婉茹的崇拜,就像小時候一樣,她隻是欣慰還能被小婉茹肯定。


    兩個人都穿著一樣的香檳色伴娘禮服,露出修長光潔的小腿,站在一起就是一幅美景,簡寧在喝了口酒後,又問了個讓林婉茹瞪大了眼睛的問題——


    “如果你有興趣,願意來jans.c實習嗎?我們很需要你這樣有想法有天分而且師從名校名師的人才。”


    林婉茹驚訝,半晌才能說出話來:“我?你是說……jans.c?”


    這個簡寧姐一手創立的品牌,林婉茹曾夢想著靠自己的努力接近它,當時簡寧姐還在世,她以為有一天可以和她合作。


    可簡寧姐的離去那麽突然,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失去跟她學習的機會。


    現在jans.c的總設計師邀請她去公司實習,誇讚她是有想法有天分的人,林婉茹不由地鼻子一酸,甚至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年紀輕輕漂亮得過分的女孩子,也許可以和她做朋友。不,她由衷地感激她。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意。


    “明天你可以來jans.c熟悉熟悉,我們這個團隊還是很nice的。加上要和vare先生合作,所以可能會很忙,你可能需要適應它的節奏。”簡寧笑道,從容不迫,善解人意,仿佛這個品牌就是她的,她可以做得了主。


    林婉茹點頭,忍著喜悅和一股說不清的情緒:“謝謝你,我會努力跟上節奏。”


    時尚圈的新人能得到名設計師的引見,甚至能參與到大的項目合作上來,尤其是像vare先生的團隊,這對新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機遇。


    “wee,期待你的靈感火花。”簡寧再次舉杯。


    即使林婉茹的身份讓她有再多的人脈,可沒有名設計師肯這樣放下姿態帶她,且是從事她一直最向往的事情。“莫苒”的口吻太謙虛,她的作品她的大秀讓她霸占了這半個月以來的新聞熱點,林婉茹從這一刻起,再不能對她有一點偏見。


    “謝謝。”林婉茹碰上去,一口氣喝幹杯中酒。


    簡寧微笑看著這張已經長大的臉,又莫名地吐出一句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的話:“祝你幸福。”


    看著林婉茹茫然的臉,簡寧忙別開頭,當做什麽都沒說過。小婉茹永遠不會知道,這是死去的簡寧給她最大的、最誠摯的祝福。唯有此刻,簡寧的心沒有戾氣,隻有柔軟。


    滿場轉了幾圈,一群人還是沒有散,弄得像是末日狂歡似的,從今晚開始,顧景臣和秦采薇將會去婚房睡,明天一早直接踏上蜜月之旅,蜜月回來顧景臣也再也不會是單身,這群發小怎麽說也要玩到吐,誰也不肯放他回去。


    喝酒喝了一半,簡寧感覺肚子不舒服,小腹一陣墜痛,可能是例假來了。她離開宴會廳去洗手間,剛進女廁的門就被人一把拖了進去,帶進了一個隔間裏,她本能地想喊,卻在對上那個人的眼睛時放鬆下來。


    那個人二話不說吻上她的唇,在狹窄的範圍內將她抵在洗手間的隔板上,他身上的酒味很濃,嘴裏也很濃,可簡寧也想吻他,憋著喘息聲用力地回吻,與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酒精迫使她失去了理智,隻想著隨心所欲,到了這一時刻,她不能不去承認——哪怕她的心碎成了粉末,哪怕她死而複生惶恐戰栗,哪怕她的愛情犯著賤被傷了一次又一次,哪怕他們再也沒有可能從從容容地牽手走下去,她想,她其實還是愛著顧景臣。


    全世界的男人,她隻想在他的懷裏,隻有他知道,她多麽害怕多麽惶恐。


    他是不是也愛著她?他應該也愛著她。她希望他愛著她。


    這個吻很長,吻到彼此舌頭麻木還是沒有停下,簡寧伸手想去解他的皮帶搭扣,卻被顧景臣按住,他終於放開她的呼吸,喘息著用另一手撫上了她的臉,解釋道:“我沒有太多時間,五分鍾,隻能和你說幾句話,馬上就要出去。”


    隨著他的撫觸,顧景臣無名指上嶄新的婚戒蹭到了簡寧的臉,質地冰涼涼的。簡寧在這種溫度和觸感裏回過神,明白顧景臣已經結婚了。


    如果說在此之前她和他在一起還可以說是情不自禁,還可以有挽回的餘地,可現在她真的徹底跨過道德底線,勾引起了有婦之夫,她應該下地獄。


    簡寧有點冷,頭也劇痛,卻還是聽顧景臣說下去,他怕她喝醉了不清醒,一直摸著她的臉,又怕他的聲音太大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湊近她,用低沉的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道:“相信我,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等著我。無論後麵會發生什麽,無論你在哪裏,等著我。簡寧,等著我。”


    他重複說著“等著我”,隨後硬生地問簡寧:“聽懂了嗎?”


    他的本性還是霸道,哪怕他順從了她那麽久,可事實上他還是主導一切。


    簡寧被動地點點頭,說不出話。


    “好,我先出去。”顧景臣認真地看了看她,低頭又吻了她的唇,替她把弄皺的禮服整理好,這才小心地走了出去。


    顧景臣走後,簡寧的身體失去支撐,也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天旋地轉的一片暈眩來襲,她轟然倒在了地上。


    幾分鍾的黑暗、失重,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簡寧勉強睜開眼,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來,苦笑著想,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顧景臣匆匆走出洗手間,一道人影本來要穿過走廊,與他打個照麵,卻猛地刹住了腳,避進了角落裏。


    ……


    第二天一早,顧景臣與秦采薇前往機場,兩人開始在國外的自駕遊,蜜月旅行目的地不定,計劃是穿越亞歐大陸,一直去北極。


    旅行進行了頭三天,一切都很順利,秦采薇也時時通過社交網絡上傳各種旅途照片,讓每個人都看到她的行程和幸福。也通過這樣的形式向所有看她笑話的人力證,顧四少奶奶已經揚眉吐氣,賤人們最好自動退散。


    可第四天,準備經過蒙古烏蘭巴托前往俄羅斯時,秦采薇接到了秦宗寶的電話:“姐,雖然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是經過這兩天的思考,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懷疑妹妹和姐夫之間有點不對勁。”


    “什麽意思?”秦采薇一聽,聲音馬上冷下來。


    她一早就知道莫苒那個賤人和顧景臣有勾搭,但那是在結婚之前,現在秦宗寶給她打電話說起這件事,有一種被揭開傷疤的感覺,秦采薇很不滿,口氣也不大好。


    秦宗寶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猶豫,卻還是繼續道:“姐,婚禮那天我看到姐夫從女廁所出來,本來我不明白為什麽,直到後來看到妹妹也從裏麵出來,這太可疑了。然後我就想起你和姐夫定了結婚時間的那天,晚飯前我一直找不到姐夫和妹妹,後來妹妹的洗手間門反鎖,說是在裏麵洗澡,可我聽她的聲音不對勁,現在我懷疑他們當時在一起,因為我好像聞到姐夫的身上有妹妹的味道。”


    秦采薇的眼睛睜大,看著緊閉的洗手間的門,顧景臣正在裏麵洗澡,水聲嘩嘩,她聽得怒火中燒,壓低聲音對秦宗寶道:“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都是你的懷疑而已,你有實際的證據嗎?嗬嗬,你怎麽知道那個賤人的味道!”


    這話很髒,潑了秦宗寶一身,秦宗寶估計在秦家受了這麽久的壓迫,免不了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哪怕這種快感是以為自己的姐姐好而揭露事實為代價的。


    秦宗寶沉默了一下道:“姐,我找人調來了很遠地方的監控,監控顯示某一天半夜,曾經有人爬窗去過妹妹的房間,雖然隻看到一個黑點,但是從窗口的位置和當時家裏的情況來看,那個人隻能是姐夫。如果你不信,我把照片發給你。還有別的證據。證據發你郵箱,我就要啟程去北山島了。”


    說完,不等秦采薇反應,秦宗寶就掛斷了電話。


    接著手機郵箱提示音響起,秦采薇點開了郵件,果然看到了秦宗寶所說的監控視頻。


    如果說這些監控視頻不可靠,沒有拍到正臉,完全不足以被當做證據,可後麵附上的照片卻清晰得像是拍戲——在雨夜的車裏,兩個人在忘情地接吻,從他們穿的衣服上看,時間距離現在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月。


    也就是說,莫苒回到秦家之後和顧景臣一直有來往有曖昧,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風,說不定顧景臣真的和莫苒在秦家的老宅、在她秦采薇的眼皮子底下做過見不得人的勾當,好一對狗男女!


    秦采薇在事實麵前不得不信,新婚第四天就得到這樣的好消息,她恨得牙齒都要咬碎,一種徹底的被羞辱感,顧景臣怎麽可以這樣侮辱她!尤其不能忍的是,在他們的婚禮當天,在她以為終於贏了的那一天,顧景臣居然還在偷腥!在婚宴酒店的洗手間!真是夠饑不擇食的!


    秦采薇哆哆嗦嗦地想撥電話,想拿槍打死莫苒和顧景臣的衝動讓她陷入了瘋狂。她也終於體會了一把當年簡寧的痛苦,她奪了別人的男人,霸占了七年,現在遭到報複了。誰都在故意報複她!


    “卡擦”一聲響,毫無征兆的,洗手間的門被從裏麵擰開,顧景臣穿戴整齊走出來,令秦采薇意外的是,他這身衣服根本不是前幾天他們準備好的出行裝備,他甚至做了偽裝,戴了帽子,臉上的胡須沒有刮幹淨,整個人有一種要去野外作訓的感覺。


    秦采薇從來沒有真的目睹過顧景臣特種兵時期的樣子,他在她麵前一直西裝革履,因此這一身打扮讓秦采薇有那麽一點茫然,甚至忘了歇斯底裏地興師問罪:“你……”


    還沒有反應過來,秦采薇已經被顧景臣反扭住手按在了椅子上,秦采薇掙紮著大叫:“你幹什麽!顧景臣!”


    顧景臣任她叫,並不阻止,連外麵的保鏢也全都失蹤了一樣,沒有人闖進來打擾他們。


    顧景臣慢條斯理地將秦采薇綁在椅子上,他的臉色看不到一點點波動,也和婚禮上俊朗溫情的樣子判若兩人,冷漠得像是魔鬼:“你都知道了。”


    雖然顧景臣沒說得明白,但秦采薇卻懂他的意思:“你怎麽知道?!”


    顧景臣綁好最後一圈,兩邊繩頭狠狠地勒緊,將秦采薇固定住,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無名指上的婚戒已經取了下來,不知道扔在了什麽地方,他笑,還是刻骨的冷:“想監聽並不難。”


    秦采薇瞳孔睜大,原來顧景臣監控了她的手機,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會提前知道,不等她來宣布結果,他先給了她判決。


    秦采薇還是難以置信:“顧景臣,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是秦家大小姐,你忘了嗎?你綁我幹什麽!難道你還要殺我嗎!殺了你的新婚妻子,殺了秦家人,你回得了頭嗎!”


    她根本想不通:“你為了那個小賤人這樣對我?嗬嗬,顧景臣,你想要她,你要得了嗎?今天是4號,她已經在去北山島的路上了,她已經是白夜行的女人!白家是你招惹不起的!”


    “顧景臣,你不明白爸爸的意思嗎?把她送給白夜行,隻是為了討好白家,她就像一件廉價的商品,爸爸跟我說,在她沒有嫁給白夜行之前不準我動她!你好好想想她跟過多少個男人,早就被人玩爛了!你顧景臣偏偏要撿別人玩剩下的,你是不是賤!”秦采薇已經瘋了,她不肯承認自己輸給了莫苒,接二連三的髒話脫口而出。


    顧景臣並不被秦采薇的激將所動,放她繼續歇斯底裏,他壓在帽子下的眼睛一片寒霜,慢條斯理地整理他的東西,好像窮凶極惡的人在做著最後的暴行準備,已經完全不在乎地位、名聲、威望,甚至生命。


    “為什麽?顧景臣,為什麽要這樣做?你變心這麽快,愛上那個小賤人,對得起死去的簡寧嗎?!”秦采薇使出了殺手鐧,她自己比不過的女人,拿死去的簡寧去比。雖然已經不明白這樣的攀比有多少意義,可就是想證明在顧景臣的心底,到底誰的分量最重。她是需要和死人比較,還是和活著的人比較,雖然這樣的賭局裏麵,她最沒有資格參與,可輸給一個死人,也總比輸給一個活著的年紀輕輕一無是處的莫苒要好。


    可是這一次,秦采薇失算了,哪怕是提起簡寧,顧景臣的動作也沒有停頓,東西被他收拾幹淨。


    這時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李恒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被綁起來的秦采薇,竟然也沒有驚訝,而是平靜地說道:“四少,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一切都是一場有預謀的騙局,秦采薇到現在才清醒,可她又如此糊塗,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皺緊眉頭看著顧景臣:“你到底想怎麽樣?你要做什麽?你想殺了我嗎?顧景臣……我爸爸會知道!我爸爸不會放過你的!”


    “相信我,沒有人會知道,至少在我們的蜜月旅行結束前不會。”顧景臣終於看了她一眼,眼底什麽情緒也沒有,隻有刻骨的淡漠和冷酷,連恨也沒有。


    從沒有愛,怎麽會有恨?


    顧景臣把車鑰匙丟給李恒,終於開始宣判:“二十天,你替我們走完全程,穿越亞歐大陸去北極,在走完全程之前,讓她好好呆在這裏,不準離開這個房間。”


    並不會殺她,秦采薇或多或少放了點心,可聽顧景臣的意思,他也絕對不會放了她。


    她終於知道顧景臣是來真的,可他的意圖她一點都領會不到:“顧景臣,你想過嗎?你這樣對我,秦家和顧家以後沒有辦法再好好相處,你為了你一個人的自私,毀了顧家!”


    這時候,顧景臣居然笑了,笑得讓人渾身發冷,滿足秦采薇的恐懼和愛意:“嗬,我忘了我們是夫妻……李恒,如果我回不去,她也不能回去。”


    顧景臣說完,將帽簷壓低,從取出一張照片來,凝視了一會兒,吻在了照片上最中心的位置,隨後大步走出房間,不再聽秦采薇的任何嘶喊。


    我的愛人,等著我,我這一生回頭次數太多,為了那麽多的顧慮患得患失,這一次,我不再回頭,請你務必等著我。等著我。


    門被李恒帶上,整個房間裏隻剩下秦采薇一個人,她的嘴沒有被東西封住,可她喊著喊著嗓子啞了也沒有人理她。一種得不到自由、得不到答案的巨大恐懼來襲,她甚至弄不清顧景臣要做什麽,她一點都不了解他。


    可她知道,她的丈夫,她糾纏了七年總算步入婚姻殿堂的丈夫,下手對付她了。也許,還有她的家族。


    是的,秦采薇終於恍然大悟,顧景臣肯答應結婚,肯為了七年前簡寧的秘密妥協,扮演起好丈夫、好女婿的姿態,全都是為了今天!他布局謀劃了很久,秦家和她卻都被蒙在鼓裏。是不是這次有預謀的計劃,也得到了顧家的默許?


    通訊工具都被拿走,和秦宗寶的那個電話,也許會成為她和秦家最後的聯係。顧景臣說,如果他回不去,她也不可以回去。夫妻,夫妻,他以殘忍的手段要她陪他一起死,成全她七年來迫不及待想與他同呼吸共命運的心。


    因為是顧景臣和秦采薇是自駕遊,路線並不都是繁華的地方,比如這家酒店地理位置偏僻,一年也不會有多少客人,加上事先已經安排好,秦采薇的行蹤絕對不會被發現,而她的社交網絡會繼續顯示他們在旅途行進中,永遠也不會有人懷疑她被囚禁在了蒙古國的一個小鎮上。


    顧景臣走出房間,樣子已經和進來時差距很大,如果不仔細辨認,根本認不出。


    李恒追上去,猶豫道:“四少,司令和老爺子都很擔心你,你可不可以現在回頭?”


    李恒和秦采薇說了一樣的話,讓他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顧景臣勾起唇角,笑得放肆不羈,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個性,隻是被壓抑了太久,徹底遮掩住了本性,他輕蔑地笑:“替我轉告他們,如果他們覺得顧家並沒有錯,明哲保身也是應該的,就讓他們繼續這樣以為吧,無神論者不信鬼神因果報應,可我信,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簡家家破人亡的罪過我來還。繼續縱容的結果,隻會讓顧家變成第二個簡家……”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說到一半,顧景臣忽然頓住,唇角的笑容有一絲溫柔,他竟然問李恒道:“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去念軍校嗎?”


    李恒一愣,是啊,以四少的背景,他根本不必要如此辛苦念軍校,甚至成為特種兵中的佼佼者,這並不會因此有利於他的仕途,還可能遭遇巨大的生命危險。


    “……為什麽?”李恒後知後覺地問道。


    顧景臣卻已經不肯回答,他收斂了笑,問李恒:“凱撒他們到了嗎?”


    “已經到了,隻等四少你。”李恒道。


    顧景臣點頭,鑽進了越野車裏。


    李恒並沒有上車,站在原地目送顧景臣,忽然還是忍不住上前,隔著半開的車窗問道:“四少,當初為什麽選擇念軍校?”


    這麽多年出生入死鞍前馬後的兄弟,執著於這樣一個問題,駕駛座上的陳驍也轉過頭來,很感興趣地道:“是啊,為什麽?”


    “你過來,我告訴你。”顧景臣摘下帽子,對站在窗外的李恒招了招手。


    李恒聽話地湊過去,“啪”的一聲,帽子重重敲在了他的頭,李恒“哎喲”一聲躲開,毫無防備地被打了個正著。


    再定神卻見陳驍已經發動了車子,探出車窗衝他壞笑道:“李恒,這麽多年還是這麽單純,頭兒的秘密是你能套出來的嗎?!臭小子不長記性!”


    李恒摸了摸頭,難得咧開嘴,看著軍綠色的越野車疾馳而去,越來越遠,他沒有看到四少探出頭,更沒有得到那個問題的答案。揚起的塵沙迷了他的眼睛,李恒努力睜著眼,鼻子一酸,竟漸漸開始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


    6月7號中午,下了船,踏上北山島的土地,簡寧才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永寧白家的世界。


    海水的包圍中,獨立浮在太平洋上的島嶼,島上的村落竟保持著漢文化的特色,島民說話的強調帶著中國北方的口音,沿途經過的釀酒、中藥的傳統鋪子,手工藝人們忙忙碌碌,表麵看起來比國內更地道。如果有漢文化的研究學者來探訪,也許會申請給白家頒個獎,比如保護和傳承傳統文化之類的。


    可突破外圍村落,進到島嶼的中心地帶,看到漫山遍野開放的繽紛花朵,簡寧的心還是揪了一下——


    罌粟。


    美豔而罪惡的花朵。


    簡寧瞥見秦宗寶的臉色變了,似乎也有點發愣,可在對上簡寧的目光時,他似乎有意地回避了一下。


    簡寧的心思轉得快,在秦家秦宗寶一直對她不錯,這次被安排陪她來北山島“考察”,卻對她冷淡了許多。是因為秦昱鳴的指示,還是別的什麽?


    不過簡寧也沒有繼續深究,秦宗寶怎麽想不重要,已經到了白家的地盤,秦家還能做得了主嗎?誰想把她怎麽樣,秦宗寶半點辦法都沒,靠人不如靠己。


    “那是什麽花?”簡寧裝作不認識地問白夜行道。


    到了自己的地盤,白夜行一切著裝打扮也隨意起來,邪肆的氣質、魅惑的眼神、天生壞男人的言談舉止,實在太適合在北山島這樣的地方生存。


    他聽到簡寧的問,摟著她的肩膀帶她進懷裏,占有欲十足地給她科普:“罌粟,世界上最美麗的花,你們課本上學過吧,又叫鴉片花。寶貝兒,先別害怕,你會愛上它們的。”


    秦宗寶和秦家的管家秦正義對視了一眼,白道上的少爺管家們,見到了歪門邪道的東西,總要忍不住聯想,這次來北山島到底是對是錯。而秦家和白家的關係實在太危險。


    白夜行沒有給他們害怕的時間,也沒打算解釋更多。到了一片幹淨整潔的別墅區,他跳下敞篷皮卡,還將簡寧給抱了下來,攬著她的腰道:“寶貝兒,我們去見爺爺。”


    森嚴的守衛,從剛才靠近別墅區起就已經不容易靠近,越到裏,越能見到端著步槍巡邏的人。


    簡寧粗略觀察了一下,一棟別墅從正門走到裏麵的客廳、臥室,持槍的保鏢不少於一百人,更別說看不見的人。


    以這樣的重武器進行防衛,可以想象裏麵那個人何等窮凶極惡,白家的勾當已經超過了正常的謀生範圍,理所當然是走的歪路了。


    最後一道門打開,簡寧看到一個穿著白色中山裝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寬大的書桌前,桌麵上鋪了一張白紙,他正彎著腰提著毛筆寫字。


    “爺爺,我回來了。”白夜行衝那個老人喊道。


    老人沒有立刻抬頭,“嗯”了一聲繼續手上的動作。


    白夜行卻按住了簡寧的肩膀,理所當然道:“小可愛,快跪下給爺爺磕頭。”


    【ps:親們,說好結局3-4萬字,寫的時候發現越寫越多,昨晚已經通宵了還沒寫好,所以先更四萬字,剩下的部分還在寫。但小妃白天要上班,月底可能也比較忙,所以最後章今天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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