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部落被摧毀後,納伊索斯並不知道仍有餘孽躲藏在暗無天日的黑曜石之穀中,所以無需同其他部族一樣每年挑選出少年送往蟲巢。


    但長老圖蒙坦曾做過一個夢。在夢中,有一個蠱惑人心的聲音在向他呼喚,用世間最美妙的聲音告訴了他一個秘密,一個可以殺死大祭司納伊索斯,令奧艾希斯這片沙漠恢複生機的方法。


    黑曜石之穀深處,有一座豎立在土丘上的風化之岩,神秘的聲音告訴圖蒙坦,這塊岩石是上古之神賜予這片土地的禮物,裏麵封印著可以抗衡月神的力量,隻要用祭品將之開啟,就能夠得到上古之神的幫助,讓奧艾希斯擺脫納伊索斯的殘暴統治。


    而祭品則需要從三大蟲巢中取得。於是每到一年一度的“神之試練”時,長老便以抽簽的形式選出村中的少年,派他們混入試練的隊伍,趁機進入蟲巢尋找祭品。然而迄今為止,那些少年也隻是葬身於巢穴深處,白白送死而已。


    所以想要殺掉大祭司納伊索斯,令狂風部落走出黑曜石之穀,結束陰溝老鼠般躲藏的日子,就得取得三種祭品開啟風化之岩,釋放上古之神的能量。


    佟凜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腿上粘著的沙子,拿起手上的殺蟲劑,伸了個懶腰準備幹活。他正要進入蟲巢,一直跪地祈禱的少年們慌忙勸阻。


    之前那名身形高大的少年道:“你難道要一個人進去嗎?這等於是去送死啊!”


    佟凜失笑道:“我死我的,又沒讓你陪我一起去死,你激動什麽。”


    少年起身攔在佟凜身前,試圖利用身高優勢壓製對方的氣勢,神情嚴肅道:“你應該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向月神祈求庇佑,祈禱的人越多,能量就越大,月神也更加能夠感受到我們的誠心。”


    佟凜對這種把信仰強加給別人的行為感到十分可笑,他沒理會少年,彎腰抽出原主藏在短靴裏的匕首看了看,粗製濫造,已經有些卷刃了,末端簡單的纏著幾圈白布,握在手裏輕飄飄的,估計用途不大,但聊勝於無。


    高大少年見自己被無視了,不禁麵上無光,心中暗惱,他逼近佟凜道:“同伴,你的信仰呢,難道月神不是你心中最強大的精神力量嗎?”


    佟凜把殺蟲劑掛在腰帶上,整理了一下讓他感到胯/下涼風陣陣的纏腰布,勾起嘴角衝天真的少年笑了笑:“我對你的月神沒興趣。我的信仰,就是我自己。”


    不僅高大少年啞口無言,後麵一眾年輕人也瞠目結舌,他們從未見過敢挑戰月神權威之人,更從未見過如此狂妄自大之人。他們心驚膽戰,唯恐受到月神遷怒,除了佟凜和那個俊美的少年,其他人紛紛跪倒在地,乞求月神的寬恕。


    高大少年蹙眉喃喃道:“偉大的月神,請原諒他的愚昧無知,恣睢自傲……”他心說要懲罰就請懲罰佟凜一人吧,任其在蟲巢裏痛苦的死去,千萬不要牽扯到自己。這裏麵如果有人能活到最後,一定是最為虔誠的信徒,也就是他自己。


    俊美少年重新審視了一番佟凜,瀲灩的眸子閃著一層水光,微微一晃便是動人的風情,他並沒有表現出與其他人那般誠惶誠恐的情緒,隻是高高在上的問道:“你是哪個部族的?”


    佟凜掃他一眼,沒搭腔。他是狂風部落偷偷混進來的人,當然不能表明身份,要讓他臨時編一個,又不知道這片大陸上都有什麽部族,萬一隨口說個名字,偏巧這些少年裏剛好有那個部落的人,當場就被拆穿了,還不如保持高冷,幹脆不說。


    俊美少年神情冷峻,臉上顯出幾分不悅,深吸了口氣仿佛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叫納休斯,你的名字是什麽?”


    佟凜隨口答道:“桑薩蘭。”抬腳便往洞穴裏走去。


    納休斯跟在他身後問道:“你真的打算自己進去?一個人活著通過蟲巢的幾率幾乎為零。”


    佟凜頭也沒回:“有人願意跟來就跟著,不願意的話就留在這裏等著他們崇高偉大的月神來拯救他們吧。”


    誠如佟凜所說,他從不相信神鬼之說,也不會把希望寄托於信徒口中無所不能的神。臉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的人,怎麽能全心全意的相信?這個世上他隻信自己,以及在戰鬥中能夠把背後留給彼此的戰友。


    少年中有幾人麵呈猶豫之色,不知道自己該留在這裏繼續無意義的祈禱,還是跟上那個看似狂傲卻又很有氣勢的桑薩蘭。


    高大少年看出他們的動搖,忿忿道:“之前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蟲巢,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內心力量不夠強大,不夠虔誠的偽信徒。像你們這種人,月神是不會保護你們的。”


    尤其是像佟凜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獨自前往蟲巢深處無疑是去送死,跟著他走就是走向地獄。誰想去送死就去好了,高大少年不願再枉費好心阻止他們,閉上眼睛專心致誌的繼續禱告。


    眾少年麵麵相覷,內心十分矛盾。如果月神真有自古傳說那麽偉大仁慈,為什麽侍奉他的大祭司會令整片土地化作沙漠,令他的子民和信徒生活在烈日曝曬和狂風肆虐的殘酷環境之中?這個神之試練的意義是什麽,月神真的能庇佑這些誠心祈禱的人嗎?


    舉棋不定之際,腳下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眾少年心中驚疑著從地上站了起來,留意著地麵的動靜。


    不多時,一隻很小的黑色硬甲蟲破土而出,看起來像個渾圓的鵝卵石。它的腹部下麵也不知有多少對足,爬動速度快而靈活,在少年麵前飛快的竄來竄去。


    硬甲蟲轉了一圈,將少年們逼退到沙坑的邊緣,轉個頭又想鑽回來時的小洞裏。高大少年上前一步,一腳踩住硬甲蟲並用力碾了碾。他有些興奮的對其他人說:“原來所立錐蟲巢裏就是這種小蟲子!我早就說過,之前那些進來的人之所以沒能活下來,就是因為他們內心對月神不敬,所以才受到了懲罰,跟蟲巢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樣的蟲子一腳能碾死好幾……啊!”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慘叫了起來,高大的身體重重摔倒在地。他的五官扭曲,麵目猙獰,叫的不似人聲,抓著自己的右腿瘋了一般抽搐,小腿的皮膚下麵有什麽東西在快速的移動。


    其他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都被他仿佛惡魔附體的樣子給嚇到了,沒有人敢上前查看,紛紛往一旁退去,唯恐避之不及。


    佟凜和納休斯進入洞口走了沒多遠便聽到身後傳來了殺豬般的鬼吼鬼叫。佟凜立刻便要折返,納休斯伸手攔了他一下,在佟凜的身體要撞到他手臂的時候,迅速將手臂收了回去。


    “你要去做什麽?”納休斯不解的問。


    佟凜道:“當然是回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納休斯道:“你不是想讓他們自生自滅嗎?”


    佟凜淡淡的道:“不是我想,是他們自己想。聽這動靜估計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如果不去看看,怎麽預先知道這蟲巢裏到底有什麽可怕之處。”


    說著便要走,納休斯用命令的口吻道:“我不許你去!”


    他俊美的臉上蒙著一層寒霜,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不容人反抗的氣勢。他垂眼看著佟凜,好像在看一個應該唯命是從的仆人。


    這人下來的時候腦袋先著地的吧。佟凜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丟給他一個諷刺的笑容,徑直離開了。


    納休斯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佟凜的背影,他想叫住對方,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那樣的轉身離去,似乎很熟悉,在很久之前,也有個人曾如此堅定的從他身旁走開。他沉默著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洞內彎彎繞繞,滿是岔路,但好在都是從中間一條路兩旁生出的分支,隻要一路向前不要轉彎,便不會迷失在洞中。


    佟凜衝進沙坑,微微傾身,指尖往插在短靴裏的匕首把柄處的繃帶上一勾,匕首從靴口跳出,被一把抓在手裏。


    他上前按住高大少年翻滾的身體,乍一看並沒有外傷,再看少年箍在小腿肚上的雙手下方,有一個突起的包正在來回攢動,似乎是想突破阻攔往更上麵爬去。


    佟凜沒有見到硬甲蟲出來時的情形,不知那是個什麽東西,隻覺得少年腿裏好像進了個活物,不免也有些驚訝。匕首在手裏一轉,佟凜將其反握住,說了一聲“忍住”,一刀紮了下去。


    少年的慘叫聲震得沙坑裏沙屑飛揚,如果不是要阻擋住皮肉裏鑽來鑽去的鬼東西,他兩隻手就要脫力放開小腿。


    佟凜挑了挑眉,按在少年胸口的手上又使了幾分力,毫無誠意的抱歉道:“不好意思,刀刃太鈍了,沒紮進去,你再忍一忍。”


    說著又是一刀。這一刀戳在那團凸起上,但那凸起飛速移開,刀尖滑開捅在了少年的小腿脛骨上,又換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呐喊。少年雙目通紅,滿臉淚水,嘴唇哆哆嗦嗦道:“你,你,你……”


    他又想罵又不敢,畢竟這是唯一一個敢靠近他幫助他的人,是他現在僅存的希望。


    佟凜罵了一句,卻又忍不住想笑,他倒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這匕首太不襯手。他將按在少年胸口的手挪到他小腿上,將那隻不老實的東西按住,手掌下傳來的反抗躁動說明這東西的確是個活物。


    佟凜收起玩笑的心態,屏息凝神,握著匕首的手找好角度和力度,猛的朝自己的手背紮了上去。在刀刃落下的前0.01秒,他飛速縮回了按著那東西的手,刀尖沒入少年的皮肉,將那東西釘死了。


    少年拚盡全力卡在小腿上的手已經酸軟脫力,他死死的盯著佟凜顫聲問:“死了嗎,它死了嗎?”


    “死了。”


    聽到這兩個字,少年直挺挺的攤開身體,兩隻手雖然放開了腿,但僵硬的手指依舊還是保持著“抓”的姿勢無法伸直。


    佟凜拔出匕首,挑開少年傷口的皮肉,用兩根手指從裏麵夾出一隻黑色的硬甲蟲,蟲足還死而不僵的彈動了幾下。


    少年疼得渾身發抖,臉上的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他看到佟凜手上那隻黑漆漆的蟲子,下意識的拖著腿倒著爬開,滿心的恐懼都寫在了濕漉漉的臉上。


    “這是什麽東西?”佟凜稍微抬起手,晃了晃硬甲蟲,環顧周圍發抖的少年問道。


    有人硬著頭皮道:“就是這所立錐蟲巢裏的蟲子。”


    佟凜聽他們講述適才發生的經過,不禁有些訝異,這種硬殼蟲不僅能挖坑鑽洞,還能鑽到人的身體裏,蟲巢裏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可怕的東西,是一瓶殺蟲劑能解決得了了的嗎?


    他眉間陷出一道溝壑,一邊思考如何穿過蟲巢取到祭品,一邊從高大少年的纏腰布上撕下一條布將他腿上的傷口綁好。


    看到少年的“齊膝小短裙”變成了“齊雞小短裙”,佟凜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眾少年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出聲詢問。在他們眼中狂妄自大的少年,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有勇氣,在剛剛他手起刀落的一瞬間,眾人已經折服於他的強大氣魄,更別說處於眼下這樣的絕境中,他竟還能輕鬆的笑出聲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和膽識?


    佟凜起身收好匕首,轉身又要返回洞中,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納休斯,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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