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從岩泥之潭中爬出來的康菲忒拖著殘破的疲憊之軀,回到了住處,將身體清洗幹淨,研磨草藥覆在大大小小的傷口上。


    忍過了重重磨難,即便身體感覺到痛苦非常,康菲忒卻十分興奮。他終於挺過了各種考驗,即將迎來改變命運的賜福儀式,正式成為族長的繼承人。他奪得了屬於桑薩蘭的一切,卻並不可憐他的哥哥,因為他始終認為,自己比桑薩蘭更有資格成為族長。


    處理好傷口後,康菲忒正要躺下,長老派人來將他叫了過去。


    康菲忒來到長老的住處,發現族長和巫醫也在,且都神情肅穆,端坐不語。


    康菲忒以為是賜福儀式之前三人要交代一些需注意的地方,便並未在意,想不到長老一開口,就令他如遭雷擊。


    圖蒙坦道:“其實你並不是族長親生的。”


    康菲忒深感駭然,轉頭看向族長求證,他的父親垂著眼睛,顯然是默認了長老的話。康菲忒幾乎快要暈厥,他等了這麽多年,盼了這麽多年,解決掉了桑薩蘭這個絆腳石,經曆了種種考驗,現在卻橫生枝節,且是身世這種無法扭轉的根結,這麽一來,他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


    可是為什麽不在他經曆考驗之前告訴他?


    圖蒙坦接著道:“桑薩蘭也不是族長親生的。”


    康菲忒:“……”長老年歲大了,每說一句話之間要喘很長的氣。剛才那段間隔,簡直快要了康菲忒的命。


    既然桑薩蘭也不是族長親生的兒子,而他生下來後就被當作族長繼承人,那麽自己也一樣可以,否則也不會在考驗通過之後才告訴他。


    想到這裏,康菲忒稍微安下心來,靜靜的等著長老訴說叫他來的目的。


    圖蒙坦講述了關於狂風部落的曆史,不過大部分都是族人耳熟能詳的事情。等到康菲忒幾乎要睜不開眼睛時,圖蒙坦才進入正題。


    狂風部落的族長之位並非曆來就由其子嗣傳承。部族最開始的規矩是族長在任滿二十年後,將權力交給族人一致選出的最勇敢的戰士。然而某一任族長受到了權欲的蠱惑,篡改了部族刻在岩石上的法典,不僅將族長一職改為了終身製,還在最後將族長之位傳給了自己的長子。


    後來的長老為了避免之後再出現類似的情形,命令巫醫研製了一種藥物,喝下去之後便會失去生育能力。這就是繼承族長之位的代價。


    康菲忒還以為自己將要聽到的可能是跟身世有關的事情,想不到竟然是部族的秘史。想要成為族長就必須割舍掉自然賦予每一個人的權利,這是莫大的犧牲。不過他既不在乎自己是誰的兒子,也不在乎能不能生育後代,隻要能成為族長,他並不稀罕自己日後有沒有子嗣。再說他本就喜歡男人,這麽一來就不必擔心將來不得不娶妻生子的事了。


    康菲忒毅然決然的接受了,看著族長沉痛的表情,他心中諷刺的想到,這點事情算得了什麽,值得那麽難過嗎?


    接過巫醫準備好的藥劑,還沒等長老問他是否考慮清楚了,便一飲而盡。


    他微笑著舉起空空的杯子,示意自己的決心,但緊接著他的表情就碎裂了,正如掉在地上摔碎的杯子。強烈的劇痛席卷了他的五髒六腑,惡寒與灼烤的痛楚在他下腹交織,他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搗藥杵不斷擊碎碾壓,這滋味簡直生不如死。


    他滾倒在地,麵無血色,口中溢出破碎的呼救聲,頻頻用頭部撞擊地麵,試圖以暈倒來解脫。但每次他眼前一黑,緊接著便又疼醒過來。


    直到天快亮時,這漫長的折磨才終於結束。康菲忒趴伏在自己的嘔吐物裏,奄奄一息如同脫水的魚。


    圖蒙坦長老起身來到康菲忒麵前,告知他已經通過了賜福儀式前的最後一步,並命人將他送回住處休息。


    巫醫為他準備了藥浴,能夠令身體恢複的速度加快。康菲忒強撐著虛弱脫力的身體,剝掉髒汙的纏腰布,雙腿打顫進入水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不到一秒鍾,康菲忒又重新睜大了雙眼,像見到鬼一般低頭盯著自己兩腿之間那物件。


    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男性象征,縮小到如拇指般粗細,下麵藏著兩枚鵪鶉蛋,看起來可憐巴巴的。直到此刻,他才深刻了解了族長那哀戚表情下所隱藏的心痛。


    那天一早,康菲忒住處附近的人,都聽到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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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蟲群如海潮般湧來,少年們從火堆中抄起火把扔了過去,火把落下的一刻蟲群紛紛四散開來,但勢頭不減,繞過燃燒的火焰繼續朝少年們襲去。


    他們本以為再遇到硬甲蟲總有辦法將其殺死,但麵對眼前這瘋狂的蟲海,他們再次被殘酷的現實擊敗了,一個個麵如土色,驚慌失措。


    佟凜和納休斯同時從地上站起,此時納休斯身上的殺氣已經斂去,容貌和頭發也恢複了原樣。佟凜顧不上探究剛剛發生了什麽,眼前的情況不是一把刀能夠解決的,成千上萬的小型硬甲蟲頃刻之間就會把他們蛀成一張空皮囊。


    情急之下,他想起了係統給他的大號殺蟲劑,雖然感覺很不靠譜,但現在別無他法,隻能試試看了。


    佟凜從腰間抽出殺蟲劑,對著蜂擁而至的蟲群按了下去。噴霧細密如雨,在空中盡情的揮灑飄散,出乎意料的是,上一秒還發瘋般湧向少年們的硬甲蟲,突然像是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一般退縮了。


    少年們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佟凜按了某個奇怪的東西,就嚇退了蟲群。在他們眼中,這無異於是一項奇跡,之前還隻是佩服佟凜超人的勇氣,現在已經完全轉為崇拜之情了。


    佟凜沒想到殺蟲劑這麽管用,他又試著往前走了幾步,直對著蟲群按出噴霧,蟲群受了刺激般朝兩旁退去,讓出了中間一條路。它們像是失去了行動能力,懼怕著佟凜卻又挪不動腳步,隻能像朝聖一般畏縮著分作兩列,仿佛恭迎神使通過。


    這樣匪夷所思又壯觀異常的場麵,此生難得一見,少年們紛紛惶恐又敬畏的跪下,以為見到了神明,把為月神唱誦的讚歌全都加諸在佟凜的“神跡”之上。


    就連納休斯也似乎被震撼到了,隻是他和那些少年看待佟凜的眼神不同,那雙絕美的眸子裏像是蒙了一層水汽,朦朧中也能發現其中飽含的深刻感情幾乎快要滿溢出來了。他的表情像是處於即將按捺不住內心某種情感的邊緣,又像是在跟自己的內心博弈,充滿了哀傷、掙紮和悲喜交加的複雜情緒。


    佟凜麵色平靜的向眾人解釋,自己隻是隨身攜帶了某種驅蟲的草藥而已,他跟大家一樣隻是一個普通的少年。


    然而沒有人相信。拉美尼所在的部落以擅長采集和研製藥草聞名,每年該部落被選中的少年都會攜帶驅蟲殺蟲的草藥進入蟲巢,但從沒有一個人活著出來。這說明無論是一般還是特殊的草藥,對蟲族都沒有效果。


    佟凜也懶得多做解釋,他們願意將自己奉若神明,那就由他們去好了。隻是納休斯怪異的眼神,讓佟凜感到有些在意。


    那樣的眼神,他不是沒見過。每當戰爭結束迎來和平,從戰場上存活下來的戰士重返故土,那些含淚前來迎接的愛人,便是這樣的神情。


    長久的等待、期盼,無數個夜晚的哭泣、心碎,心上人生死未卜的焦慮、忐忑,終於再次重逢相見的極度喜悅……在同一時刻爆發,凝結成一個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複雜的表情。


    隻是納休斯的眼神,比佟凜之前見過的那些人還要深刻紛亂,想要從中剝離出任何一份情緒,都是不可能的。


    佟凜不知道自己噴點殺蟲劑還能引起對方這麽大反應的原因,他現在也沒空多想,隻是讓少年們跟上他離開蟲室。


    一路上蟲群紛紛退避,再無阻攔。除非遇到大型硬甲蟲,佟凜便與納休斯一同將其擊殺。但那些少年們不再袖手旁觀,也不再瑟瑟發抖,均拿起武器與他們一起並肩作戰。


    一行人走了很久,終於進入了蟲巢之心。


    蟲室的正中,豎立著一顆碩大的像是琥珀般的晶體,散發出詭秘的幽藍色光澤,透過晶瑩通透的表麵,能看到晶體中間包裹著什麽東西。


    而在晶體後麵,有一個形狀怪異的物體嵌在洞壁上,看起來像是一副蛻下來的蟲殼。如果沒有猜錯,那就是圖蒙坦長老口中所說的祭品之一——所立錐甲殼。


    據說蟲王的體內能夠分泌某種黏性極強的液體,蟲巢的洞壁就是用這種液體混合沙土而形成的,而所立錐甲殼則是蟲王的盾。


    佟凜的目標就是所立錐甲殼,對那塊晶石沒有興趣。他徑直走向對麵,在經過幽藍色晶石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低聲細語。


    “你們聽到了嗎?”佟凜轉過頭問。


    少年們麵露疑惑,顯然是什麽都沒聽到。


    佟凜想忽視那個聲音繼續往前走,然而那陣如浪潮般的細碎聲音再次湧入了耳中。他看了看身旁的晶石,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些無法聽清的聲音似乎是從裏麵發出來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試探性的戳在晶石上,表麵竟然如水一般漾起了一圈圈波紋,而手指也毫無阻礙的穿透進去。


    佟凜抽出手指,看了看晶石,像融入水中一般走了進去。


    晶石裏麵包裹的東西,似乎是一副無盔之鎧,幽藍色的光芒正是它所發出來的。在佟凜伸手觸及到它冰涼的表麵時,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住了。


    他眼前閃過一個個畫麵,仿佛腦海裏在播放幻燈片,畫麵混亂交錯,聲音紛亂駁雜,排山倒海般向他傾軋過來。


    晶石之外,少年們正要衝過去查看佟凜的異常,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形巨大的怪物——他有著人類的上半身和硬甲蟲的下半身,本該是兩條手臂的位置,長著一對蟲螯。


    怪物右臂一揮,一道強勁的氣流在空氣中激蕩,將少年們擊飛出去。隨後對紋絲不動氣定神閑的納休斯沉聲怒道:“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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