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京都城門後,佟凜如釋重負,但心間卻又空空蕩蕩。他自嘲了一番,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加緊趕路。


    未免邊戍發覺他離開後派人來尋,他特意離開大路,專挑那些人煙稀少的地方走。


    沒過多會兒,紙片人紛紛從他衣袖領口鑽出來揮動手臂,似乎是在問他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走,邊戍到哪去了。


    佟凜將他們挨個按回去,慶幸這些紙片人不會講話,他可沒心思回答這些問題。


    但紙片人是回去了,熙童卻又從他後衣領鑽了出來,跳到他肩膀上問:“少校,你這是要幹嗎去?”


    佟凜煩躁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當然是要繼續找人。”


    熙童圍著他脖子轉了一圈道:“哦哦,原來如此,少校真是敬業。不過為什麽不帶上邊戍啊?”


    “我為什麽要帶上他?”佟凜莫名其妙的反問道,“他去做他的皇帝,我去做我要做的事。我倆本就互不相幹,隻不過因為任務目標而有了交集罷了,現在也是時候分別了。”


    “哈?”熙童抓過身後的瓜子嗑了嗑道,“你跟他怎麽會互不相幹,我還沒收集到他體內的意識體呢。”


    佟凜腳下一頓,抓過肩頭那個入戲太深的倉鼠精到麵前問:“你說什麽,什麽意識體?”


    熙童捧著腮幫子道:“你不知道邊戍就是莫離在這個平行宇宙的分體嗎?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所以才收養他的!”


    佟凜愕然的一鬆手,熙童摔在地上,捂著屁股叫了起來。


    一直以來莫離就在他身邊,他竟全然不知,何謂遲鈍?這就是遲鈍啊!還以為自己被別人吸引要移情別戀了,到頭來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都是你啊!


    那些罪惡感和煩躁不安在一瞬間都轉為喜悅,佟凜不由得哈哈大笑了幾聲,調頭便往回走。


    此時太陽西沉,若是快些趕路的話,或許可以在城門關閉之前抵達京都。不過佟凜管不了那麽多,就算到時城門關了,他在外麵坐一宿等天亮開門再進去也無所謂。


    幾個時辰前還去意已決,現在他卻歸心似箭,一路上都忍不住想要樂出聲來——難得他發一次善心收養苦命兒童,沒想到卻是跟莫離玩了一把養成遊戲。


    不過,之前的幾個平行宇宙裏,莫離的分體都擁有很強的氣運值,對原主的命運產生了或多或少的影響,可是在這個宇宙中,情況卻恰恰相反,二者並無交集,而且若不是佟凜穿行過來並出手相助,邊戍早就小命不保了。


    佟凜有些介意這件事,正要跟熙童討論,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他抬頭望去,就見邊戍騎著一匹白色駿馬正疾馳而來,待到他麵前才勒住韁繩,滿麵怒容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佟凜勾起嘴角道:“我還以為離開大路,你便找不到我了。”


    “隻怪我太了解安大人了。”邊戍冷冷一笑,“安大人這是要去哪裏,難道是要去找那個‘心儀之人’?”


    佟凜聽他稱呼“安大人”,知道他這是在耍性子,便故意逗他道:“是啊,我跟他約定此處見麵,正在等他。”


    邊戍顯然被激怒了,握著刀柄的手兀自收緊,咬牙切齒道:“好,很好,我與你一起在此等候,倒要看看能讓你牽腸掛肚、念念不忘之人,究竟是何等出色!”


    這哪裏是要等人,分明是要砍人。佟凜收起逗弄他的心思,湊近了笑道:“我現在已經等到了,你瞧瞧他出色不出色。”


    邊戍愣住,盯著佟凜看了半天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他英俊的麵龐漫上難以置信的笑容,眼角眉梢都被點亮,抓著佟凜的手臂激動道:“安謹你說的可是真的?”


    佟凜失笑道:“不是安大人嗎,怎麽又安謹了。微臣怎敢欺君,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邊戍喜不自勝的抱住他道:“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佟凜看他樂的跟得了什麽寶貝是的,還從不曾見過他如此活潑的樣子,便樂道:“走吧,回京都去,不然等有人發覺天子失蹤,那可糟了。”


    邊戍隻顧得上高興,哪裏記得這些,在佟凜的一再催促下才跟他一起坐上馬背,緩緩往京都回去。


    準天子孩子氣的嘿嘿嘿半天才想起來:“若你果真屬意與我,為何之前對我百般疏遠?”


    佟凜不知如何解釋,隻好胡扯道:“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兒子看待,愛上自己兒子這種背德的事,我怎麽好意思……”


    “你就那麽想當我爹,想做太上皇?!”邊戍懲罰性的捏了捏佟凜的腰眼,隨後惡意的在他耳邊道,“那不如讓兒子好好伺候爹一下。”


    說著便將手探入佟凜懷中,按著他胸前的柔軟揉弄起來,另一隻手也滑倒他兩腿撫弄。


    佟凜按著他的下麵的手道:“你瘋了,現在荒郊野嶺的,還是在馬上……”


    “你也說了,荒郊野嶺,自然沒有人。”邊戍的呼吸加重了幾分,“還記得當初去青燈城的時候,你我也是同乘一騎嗎?那時候我就想這樣做了。”


    佟凜哭笑不得,那時候他是真拿邊戍當成兒子,可他兒子卻早早就惦記著上他了。


    邊戍用緊貼佟凜臀部的硬挺往前頂了頂道:“忍不住了。”


    他想了那麽久,等了那麽久,終於得到佟凜的回應,怎麽可能按捺得住。說著便將佟凜的臉扭過來吻住,一陣纏綿熱吻後,兩人均被撩得動情不已,便不再顧及那許多,在馬背上做了起來。


    幹得舒爽痛快之際,邊戍突然一拍馬屁股,馬立時飛奔起來。馬身上下顛簸起伏,邊戍的硬物也隨之在佟凜體內戳動不止,這新奇刺激的體驗令佟凜難以自持,緊緊抓著馬鬃連連呻丨吟。


    天真的紙片人a:大人和小公子在做啥?


    耿直的紙片人b:小公子在用奇怪的身體部位攻擊大人!


    驚慌的紙片人c:大人叫的好像很痛苦,我們要不要去救他!


    老神在在的倉鼠精:放心吧,你們大人已經上天了。


    遲鈍的紙片人d:???


    極盡纏綿,*蝕骨,待一切終歸平靜,佟凜把臉轉到一邊吐出一口氣,開玩笑道:“不孝子,我好歹養了你四五年,你就這樣報答。”


    邊戍站在馬下,把下巴支在佟凜的腿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一如當初在雨夜的山道上那般清亮執著:“我為了報答你,都以身相許了,難道你不喜歡?”


    佟凜哼笑一聲,邊戍也隨之笑了起來:“我會報答你一輩子的。”


    半月之後,宮中舉行了登基大典,文武百官在邊戍的率領下登山祭天祈福。隨後邊戍將佟凜封為陰陽司司長兼太師一職,位列三公之首,百官之上。


    不久之後廢太子染疾暴斃,渾身皮開肉綻慘死天牢之中。而邊戍為了讓病重的太上皇能夠安享晚年,特許廢後前去陪伴。


    太上皇本就日漸衰弱,還要整日麵對那個瘋瘋癲癲的可怕女人,心中痛苦不堪。冥冥之中感覺自己落到如此境地,好像是在被他拋棄的靜玉藻懲罰,為此追悔不已。


    外人還道新君孝感動天,殊不知他們英明神武的皇帝無論孝心、愛心、良心……所有的一顆心都隻給了太師一個人,對待其他人,他心狠手辣至極。


    登基之後,朝臣自然而然的提出請新君立後納妃,對選秀一事十分積極,家中有適齡女兒的更是興奮不已。


    此類提議和奏折全部被邊戍駁回,並下令不許再提,否則當以欺君之罪株連九族。眾臣惶恐,不知明君為何有此一舉。但總之隻要不觸及此事,其他方麵邊戍都獎罰分明,對國事亦治理有方,幾番新政出台後獲得各地封侯、城主以及百姓的支持,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再想這件事了。


    佟凜既要做陰陽司的司長,又身兼太師職位,私底下還一個人組成了皇上的後宮,可謂“公務”纏身,十分繁忙。


    在此期間他和熙童暗中觀察留意,但都沒有找到能量磁場波動異常的人。


    一年之後的某日,佟凜難得悠閑,在府中整理當年從丘荼那裏抄來的寶物,從中發現一麵奇特的鏡子。


    此物名為雲外鏡,能夠反映遙遠地方的影像,傳說鏡中住著妖怪,若是放在水中,便會映照出妖怪的模樣。


    佟凜心血來潮,命下人打了滿滿一盆水,把雲外鏡置入當中,與扒在水盆邊的熙童一起等待看鏡中妖怪。


    過了一會兒,在層層水紋下,鏡麵浮光掠影,逐漸出現了模糊不清的輪廓,並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變得更加清晰。


    佟凜越看越驚訝,雲外鏡裏並沒有如傳言那般出現一張非人的臉,反倒映出一個純白色的空間。


    天花板、牆壁和地麵皆是一片白色,令視線幾乎失去了焦點。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空間的結構與佟凜夢裏的那個,極其相似。


    鏡麵如同屏幕一樣,佟凜就像是在看無聲電影,隨著拍攝角度的變換觀察這個空間。視線持續緩慢推移,在走廊盡頭一轉,前方出現了一道又一道冰冷的鐵灰色的門。


    佟凜幾乎忘了呼吸,緊盯著最遠處那扇門,但鏡子裏的畫麵就像定格一樣停住了。


    過了好一陣子也沒有變化,佟凜有些失望的伸手去撈雲外鏡。在鏡麵即將離開水麵的一刹那,一隻眼睛突然冒了出來,占據了大半部分的畫麵。


    熙童一聲尖叫,跌落到水盆裏。佟凜也是後脊背發涼,趕忙撈出那隻倉鼠精,同時又把雲外鏡按了回去。


    但鏡子裏的影像已經隨著剛才出水而消失,並且沒有因為再度浸入水麵下而顯現出來。


    熙童抖著精濕的身子叫到:“那是什麽鬼,是不是鏡子裏的妖怪啊!”


    佟凜感覺那隻眼睛,仿佛在貓眼,或是鏡頭前窺視一樣,就好像當他們通過雲外鏡看到純白色的空間時,處於那個空間裏的人也在透過鏡子觀察他們。


    難道他夢裏的空間,是真是存在的?


    佟凜心中閃過一個毛骨悚然的念頭——從未曾放晴的天空,卻沒有人感到奇怪;鏡子裏無法反映出他的樣子;莫離分體的不正常;當年宇虎的謊言成真、邊戍的春丨夢、他自己接連不斷的夢……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合理,一個又一個夢就像是在暗示他什麽一樣。


    這些念頭在他腦海裏亂轉,撞的他頭痛欲裂。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睡覺,再次進入那個古怪的夢境之中尋找真相,心中莫名感到那個房間裏的鏡子就是關鍵。


    但大白天入睡困難,而且那個夢也不是他想做就做的。在連續十幾天一夜無夢後,佟凜終於又聽到“你醒了”這句話。


    他在夢裏精神一振,對接下來的行動駕輕就熟,再度摸到了鐵門。


    這一次進去之後,鑽動的聲音更響,整個空間隨之微微搖晃,好像隨時會崩潰。佟凜左右環顧,實在沒有襯手的東西,看著鏡中露出詭異笑容的自己的臉,他瞳孔一縮,對著鏡子猛然便是一拳。


    “啪”的一聲脆響過後,以他拳頭下麵為中心生出幾道裂紋,隨後呈放射狀在鏡麵劈啪蔓延開來。


    一道道血痕也隨之往下淌,佟凜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繼續將四周所有的鏡子砸碎。隨著碎裂的鏡麵越來越多,房間搖晃的也越厲害,到最後佟凜幾乎站立不穩。


    血水順著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滴落在地,四麵八方都是一片腥紅。


    隻剩下天花板那一整麵鏡子了。佟凜仰起頭,幸好房間的舉架不高,以他的身高將手臂伸直便能夠到。


    他攥了攥拳頭,體內湧出一股力量,全部凝結在手上,猛的伸臂朝頭頂擊去。


    嘩啦一聲巨響,碎裂的鏡片崩裂下來,仿佛下了一場玻璃雨,整個房間的震動變得更猛烈,仿佛在經曆一場地震。


    然而錐心之痛並沒有如佟凜預料那般從指骨傳來,反而在他腦海裏炸開。


    劇烈的疼痛自他太陽穴兩端貫穿,瞬間切斷了他的腦神經。他撲倒在滿地的鏡麵碎片當中,在完全失去意識和知覺之前,看到整個空間都在扭曲變形,牆麵滲出斑駁的痕跡,並像染色一樣迅速擴大。


    但他沒能來得及看到這個空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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