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慎滿麵堆笑的看著假山上的老者, 他請他下來喝酒, 那老者卻站立在那處不動彈, 仿佛是在欣賞此間美景。


    待四處欣賞完, 他才從腰下解了個荷包往地下一丟道:“芽兒,老夫也是忽心念一動才想到了你家。你卻也莫怕~老夫雖多年未曾踏足江湖,卻也不會輕易露了你這摸貝兒的家門。”


    芽兒便是剛長成的年輕人,摸貝兒便是商門, 因最早的錢乃貝殼所製,江湖上便把商戶稱為摸貝兒。


    倒是商門稱呼自己為包金銅家。


    這老者也說的沒錯兒,平慎年紀的確不大,他從家裏出來支撐門戶不足十年,年歲亦不過是二十六七而已,在這老頭兒眼裏, 確就隻是個沒長大的芽兒。


    這老者心有嫌棄,又看不上商戶, 就不把錢放到平慎手中, 而是直接擲在地上。


    平慎見多了這樣的嘴臉, 那是絲毫不怪, 還要和氣生財。


    他慢慢走下樓梯,拾起錢袋打開,卻見裏麵是一袋兒足金所製的金錢鏢?便揚揚眉毛。


    這玥貢山的果然古怪, 竟然拿這金質的暗器來會賬了?他也搞不懂這老頭兒是何意思?便隻能將錢袋收好,笑眯眯的躬身道:“管前輩言重了,咱們也是剛從邵商來燕京落腳, 這腳跟還不沉穩,就怕耽誤了您的正事兒,您給這麽一大袋子?晚輩著實不敢收啊!”


    那管前輩冷冷撇他一眼,語氣便放沉了道:“便是你了,也隻能找你了!我也說了,不妨事,不會露你門戶的!”


    平慎歎息:“前輩~聽您的意思,卻是要住上幾日的?您這錢?就著實寬裕!晚輩這就為您安排僻靜去處,前輩從玥貢山至此一路勞頓,必已身心疲憊……。”


    那管前輩卻忽笑了,打斷他的話道:“你這小兒做這樣的姿態,卻是怕了麽?”


    平慎的脊梁彎的更低道:“前輩睿智,咱們家多少代人,又蓋了多少縱深的宅院,卻世世代代連個門檻都不敢修的,便是盜門偷兒入我們家大門,也是趟著地麵走路的,那您說咱們怕不怕?那是誰都招惹不起的。”


    這管前輩哼笑一聲,卻摸摸胸口的位置說:“老夫臨出門的時候,也曾去雜事堂逛了一圈兒,走時也沒多拿東西,就隻順了一個牌子,卻與你家包門邊的那顏色,倒是相仿些……。”


    平慎聞言眼睛一亮,便深鞠下去道“如此,前輩便盡管問,晚輩知無不言!”


    那管前輩就桀桀的笑了起來,盯了他好半天兒才說:“跟你爹一個球樣兒,就隻知道跟醃臢玩意兒親,可惜了你這一身好資質卻生在這個家門,你祖傳三代都愛說翻腸子話,老夫就怕你不敢說呢!”


    平慎腦袋不抬,卻說:“前輩都說到這份上了,便是不敢,晚輩又有什麽奈何呢?我包金銅家的規矩……便是再為難,也得讓規矩先行著啊,卻不知道前輩舍的這門邊的色兒,它正不正呢?”


    這管前輩聞言冷笑,就利索的從懷裏取出一個牛皮袋兒又丟在地上道:“真是一門狗東西,鼻子祖傳的靈光,拿去!好好端詳下,賺大了呢……”


    平慎低頭撿起這牛皮袋打開,便看到一塊銅牌,他心裏滿意,利落的就把牌子塞進了懷裏仰臉問:“前輩盡管問來。”


    這銅牌卻是他家鏢車從此過玥貢山,就再不必交過路費的憑證了。


    為這憑證,就是暫且舍了燕京附近的買賣,卻也是值當的。


    那管前輩撩開袍子,盤腿坐在假山頂上,他看著遠處慶豐城的方向好半天才說:“我那徒兒龐圖行事暴虐,確實死有餘辜……可他死了!臭了!爛了~都沒關係!我玥貢山的臉麵,老夫卻是要收回來的,你知道我要問什麽了吧?”


    平慎語氣輕快的回答:“回前輩話,已知了,前輩是想問咱們身後這百泉山的隱者,榆樹娘娘的事兒吧?”


    正在偷聽的七茜兒眼睛微亮,就靠著花牆,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繡鞋兒,為了應景,她今兒穿了邊邊繡著菊花的鞋,這鞋甚美,隻可惜進了這晚香歸,菊花太多便不顯好看了。


    隔壁院子那管前輩又說:“正是。”


    平慎就道:“這個簡單,我們這裏有幾筆蹤跡的,從去歲冬日這位娘娘初現學府街賑濟災民開始,到今年三月二之後她便蹤跡全無。咱們這邊有限的線頭,就怕您老不滿意呢。


    前輩不知,這榆樹娘娘來無影去無蹤,從前根本沒有露過半分痕跡……不過,有一人該當知道的比咱們多,前輩若想知道,晚輩這就跟您說他的去向……”


    這管前輩忽輕笑起來,打斷平慎的話道:“你這滑頭!你見這天下誰能威脅到丐行的人?再說,老夫倒想尋人呢,可那老混帳玩意兒卻閉關去了?”


    平慎聞言就愣了,失聲問:“辛伯閉關了!”


    看他吃了癟,這位管前輩就心滿意足的用手摸著胡須輕笑起來:“咱們玥貢山的便宜豈是好沾的!怎麽?你竟不知?憑你家錢眼裏轉悠,卻哪裏有那老東西腸子彎彎的道兒多,嗬!”


    平慎心裏苦笑,卻不得不繼續接著這買賣說:“現在知道了,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哎!辛老前輩若是想避著人,便是包金銅家~也是沒有辦法的,他老人家出門行走卻是不住店的,這麽些年了,兩文錢一夜的車馬大店,辛前輩都沒讓晚輩賺到過。”


    那管前輩點點頭:“哼!這不麽,老夫無法~便隻能來為難你這芽兒了。”


    身後有人微微咳嗽,平慎便摸摸胸口,又將那牛皮袋取出來雙手捧著問:“這?卻不知前輩能否看在……”


    那管前輩一擺手:“你搬出誰來都沒用處!便是你死了的老子來,也是這個結果了。”


    平慎無奈,又收了牛皮袋就歎息:“是!那便如此吧,隻咱們與前輩做了交易,怕是在燕京周圍這五百裏,卻要受些為難了,萬幸!那位娘娘雖隱居百泉山,卻從未因旁末小事跟咱們這些閑散人計較過……”


    牆那頭的七茜兒不由摸摸自己的臉,又摸摸自己的心想,為難?自己要怎麽做?才算為難?明兒卻要抓住那老辛頭詳細問問了。


    什麽隱居不隱居的,不在城門口,跟著小丐虱子走,周圍幾座破廟隨便翻翻,那老東西必然就在其中一地呢。


    正想著,耳邊卻聽到那管前輩不屑道:“依著你的說法,那榆樹娘娘~倒是個大度人了?”


    平慎語氣充滿了崇拜,極認真的說: “正是如此,若不是這位娘娘,百泉山一脈怕是再緩一甲子,也未必能恢複過元氣來的。”


    假山上傳來一陣咳嗽聲,那位管前輩便語氣森冷著問話:“廢話說的多了,舌頭便會起疥,老夫說了,龐圖死有餘辜!我隻問你,要如何尋她?”


    平慎不語,思量半天~到底是說了:“榆樹娘娘行事最是光明磊落,她也最注重規矩,前輩隻要光明正大的~在慶豐城鬥台下民貼即可。”


    聽他這般說,那管前輩便徹底愣住,又有些難以置信的問:“便隻是這樣?”


    平慎答:“是!就隻是這樣……卻不知道前輩約鬥了榆樹娘娘,這下一步?”


    那管前輩站起,甩袖哼了一聲說:“待我與那位娘子切磋切磋,折騰完了~自是把我那孽畜徒兒沒做完的事兒,再至燕京做上一回了,我玥貢山的臉麵可丟不起呢!”他跳下假山,背著手又道:“你隻給我指點一下酒窖即可,老夫有酒便歡喜,聞著酒香那是怎麽都好說,且安心!就隻在你處呆一夜,我明日便走。”


    平慎笑笑,轉身指個方向,做個請的手勢。


    那管前輩向前走得幾步又說:“芽兒,咱們玥貢山上下得罪的徹底,又失了這周圍的舵頭,也沒了屋簷,今日連累你老貝家也是無奈之舉。你莫怕,過水麵的事兒,是起不了漣漪的,我那不成器的小子破壞了規矩,招惹了報應是他們命不好,老夫悄悄來的,明日自會悄悄走。”


    平慎點頭繼續請道:“是是,咱們包金銅的開門做生意,沒得進來一位老客便刨根問底的道理,您慢走,好好歇著,美酒管夠……。”


    待那管前輩最終遠去,一直到看不見人影,平慎身後咳嗽那人才上前問:“三爺,這可如何是好?露了行跡,咱燕京的買賣卻是真的做不得了。”


    平慎就用手掂著牛皮袋子,好半天才歎息道:“這幫老東西!咱們招惹的起誰?當沒看到吧!我爹說過,實在沒辦法的事兒,就隻能求財神爺保佑了,不然怎麽辦?”


    這位職位不低,便大膽繼續問:“這老頭?是玥貢山老隱?看著~不像啊!”


    平慎點點頭:“恩,沒錯的!小時候跟我爹去拜過山門,那時候,咱們連人家腳跟的台階都上不去。他是龐圖之師,玥貢山二十老隱當中的管竹屏,你看他現在這樣,那是因他隱了,要照著從前他的氣性,便是十個龐圖入京聲勢也沒他大……也難為他一路隱藏行跡悄悄入京,你說,咱家那幫隻知道吃屎的,竟是一點消息沒收到?”


    他親隨歎息:“三少爺這樣說,便為難死屬下等了,他入了慶豐都不去住店,卻來咱家蹭酒窖呆著,你叫咱家那些守著客棧的掌櫃們可怎麽知道去?”


    平慎也就是一說,小半天他倒是樂了,又跟親隨嘀咕了一句:“告訴各堂掌櫃,往後送進宮內的玩意兒,咱就不賺錢了!今日起,九思堂的爺們出行,歇腳住店咱包金銅也免費了。”


    這一次,那位親隨倒是應得利索,想是看到九思堂將這老頭兒逼迫的一路不敢露了行跡,便對新朝畏懼的更多了。


    一陣秋風,卷起金花飄飛,身後菊園總算寂靜,七茜兒貼牆站立許久,才緩緩的動彈了一下。


    她倒也沒怕的,隻是一直在想,那個叫平慎的靠著自己發了一筆什麽財?又想到他說的自己那句,最守規矩?隻要下民貼自己肯定應戰?


    那自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她想著心事兒回到見山台,那台下《大宴》卻已罷了,地上滿滿四簸籮的錢兒,都已經被賞的幹幹淨淨。


    幾個潘家的姑娘許是玩開了,小臉漲紅的竟是隱約有了汗。


    張婉如看到七茜兒回來,便笑著招招手道:“你看看你!成日子轉來轉去的,也不知道你做什麽去了?竟是白來一次,是什麽好事你都耽誤了。”


    七茜兒借著四月捧來的盆兒淨了下手問:“哦?耽誤了什麽?”


    餘大妞滿就麵興奮的說:“嬸子,可好玩了!兒也沒聽懂~就三嬸嬸讓賞他們,那,就那個唱貂蟬的,恩~就最好看的那個!又在下麵給三嬸嬸特特唱了一大段兒……”孩子比了好誇張的手勢,最後便對七茜兒說:“三嬸嬸高興,把簪子都飛出去了!”


    七茜兒抬臉看,果然就見張婉如腦袋上最好那支簪已經不見了。


    董氏就在邊上羞愧的捂臉道:“一下子沒看住她就喝多了,這可怎麽好?便沒有當家奶奶這般做的,從來都是爺們才做這混帳樣兒捧角兒,你若喜歡叫人多賞些錢便是,又何苦做這樣的姿態讓旁人笑話我與你爹沒把你教養好……”


    七茜兒熬了一輩子,兩世參破許多世情,如今才處處放得開。她現在行事雖比張婉如自在,那也是有原由的,可人家張婉如卻是從來如此的。


    張婉如都嫁出去了,才不會害怕自己娘親。


    聞言還得意的翹翹腳,靠著墊子就笑。


    七茜兒也不在意的笑道:“嬸子多慮了,金台知道宛如玩好了,就隻有高興的份兒,再說,便沒有一條律法說不許咱女人給角兒打賞的。”


    張婉如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董氏啐了閨女一口,扭臉再想不看她。


    七茜兒坐下,親手給張婉如倒了一杯酒吃,臉卻瞧著董氏道:“嬸子可知我為何不看大宴?”


    她這麽一說,眾人便齊齊看向她。


    七茜兒提起酒壺,給自己添了一杯滿的,淺淺喝了一口才道:“這古來英雄豪傑頗多,我所厭惡者一為範蠡,二便是王允,偏偏那些男人寫的史書上,倒把他們歌功頌德成智勇雙全之輩……哼……說他二人隻髒了我的嘴,汙了姑娘們的耳!”


    七茜兒沒說完,張婉如便眼睛一亮,抬手持杯正要與七茜兒碰下,卻聽到邊上有人插言道:“且等等。”


    倆妯娌詫異,扭臉去看,卻見那潘禦使的娘子宋氏也給自己添了一杯,雙手就捧杯款款走來對她們道:“為大奶奶這句話,兩位奶奶便也帶我走一個?”


    她說完,便與她們一起笑了起來,最後三隻酒杯便碰在一起,發出一聲脆響……


    整一日的鬆快,總要到分別的時候,待潘家幾位小娘子上車的那刻,她們便聽到陳家大奶奶在身後說:“哎呦!真真是吃多了酒,忘了正事呢。”


    眾人各懷心思回頭,便看到那陳家奶奶手捧一個朱紅色的螺鈿長盒兒,慢慢就走了過來。


    這盒兒叫做契盒,按照本地約定成俗的規矩,相中哪位姑娘便把盒兒給哪位。


    潘七巧的心都要蹦出來了,她腳下暗暗向前,卻羞答答的低下了頭。


    卻不想那陳大奶奶卻從她身邊過去了,還一伸手把那契盒給了圓頭圓臉,胖乎乎,嘴巴裏依舊含著一塊柿餅兒的潘八巧。


    刹那。除了宋氏,張婉如,眾人皆驚。


    潘八巧嚇呆了,就耳朵邊嗡嗡的被人扶上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下搖晃,便聽到她姐姐嗚嗚咽咽的在啼哭?


    胖姑娘算是徹底清醒,這才大驚失色的將契盒丟到了嫂子懷裏,胖手連連搖擺道:“不不不!不要不要!錯了錯了!”


    潘七巧憤恨極了,就捏著帕子扭臉對自己妹妹道:“萬想不到妹妹你是這樣的人!不要?不要你為甚接了契盒?你,你定然是私下使了手段,才會如此的!”


    恩,潘家十二個姑娘,自然內部鬥爭比較慘烈。


    潘八巧聞言小臉當下便漲紅起來,這丫頭向來不會吵架,她是個小女子動口不動手的斯文人……


    她七姐說話難聽,就見她一伸手,抓起自己姐姐的胳膊,順手還撥拉開人家衣袖,看準肉最厚的地方,吭哧一口就咬了上去。


    那潘七巧自知道妹妹的脾性,也曉得她必要給自己一口,卻也不躲,等到她咬疼了就慘叫一聲,哇哇大哭起來,一伸手就開始揪妹妹頭發往下揪。


    潘八巧嘴不放開,兩隻手撈出去,抓住兩大把往下薅……


    此乃內部鬥爭經驗,潘七巧要回家憑著牙印跟太太老爺告狀,潘八巧知道躲不過,就要像討回十足的便宜。


    不是一個娘生的,還都是庶出,這兩位從小到大那是交手無數次,算作各有輸贏。


    可七姑娘絕不會想到,今日這一招怕是要失算了,潘八巧有了做虛候的相公,人家家裏還是個一鼎食,從此八姑奶奶在潘家算是與嫡出的兩位小姐地位同等了呢。


    潘七巧哭的撕心裂肺,宋氏好不容易拉開這姐倆,就哭笑不得的說八巧:“她說你,你解釋清楚便好,我從頭至尾看著,還不能給你個公道了?你咬她作甚?”


    潘八巧抹了一下嘴兒,小胖臉就一臉憤恨的說:“習慣了!就沒,沒想那麽多!我沒她嘴巧會告狀,就先出個氣再說,不然回家挨了太太的手板,晚上睡覺能氣死我自己,那多不合算!”


    看自己七姐姐還要挑釁,八姑娘便露出兩排小白牙,對她使勁磕磕。


    七姑娘都要氣死了,便又開始嗚咽起來。


    八巧嚇唬完姐姐,就看著自己嫂子問:“真相中我了?”


    宋氏聞言,這才打開身邊的契盒,那盒子裏果然就是一支金鑲珠寶,看上去頗為高貴的珠花。


    “是了!可不是相中了!”


    宋氏上下打量自己這胖胖的小姑子,想著,誰能想到呢?自己家這八姑奶奶這是攀上高枝了呢。


    她越發笑的真誠,就對潘八巧道:“嘿!還真讓你哥哥說中了,咱們八巧能吃能喝,天生就是做富貴奶奶的命呢……”


    宋氏這樣一說,一邊的潘七巧算是什麽哀怨癡病都痊愈了,她捂著臉大哭起來,又懼又恨。


    “你呀!”宋氏把契盒蓋上,還給八巧之後才對七巧說:“出來的時候家裏怎麽跟你說的?叫你收斂點兒,別處處學你娘的那個架勢,你聽了麽?你但凡聽上一字半句,也不會露這種酸樣子!


    今兒這事兒,過去便過去了,沒緣分就是沒緣分!難道家裏沒替你壯過腰?我去的時候便說了,最好是你,因你年紀最合適不過,可你偏偏就不爭氣,我又有什麽法子?你渾渾噩噩,一會子笑一會子哀怨的,人家看你那樣兒也不敢要你,還以為你是個癲的呢!”


    潘七巧嚎啕大哭。


    宋氏無奈,遞給她自己的帕子說:“快擦擦吧,就你那點小心思,當誰看不出來呢!雖人家親衛巷出身低些,可現在好歹門戶也支起來了,就讓你小心言行,謹小慎微,處處留意!你哪怕就裝個羞臊一言不發也是個好的,可你倒好?你是沒見過花麽?一籃子都多,你看看後麵車上你一人帶回多少?整整八筐!人家陳大奶奶為你這點花兒,就結了三十兩,三十兩!人家娶你回去掌家的,不是敗家的,還好意思哭……”


    潘七巧又氣又悔,隻哭了一路,到了家裏就眼睛都是腫的,頭也是暈的。


    潘家是宋氏做主,她路上教訓過了,也就過了,隻潘七巧看著妹妹被全家捧著,到底是一夜成長,是收斂起來了。


    當然,那也是後話。


    隻說從小仙苑離開第二日,慶豐城便有人遞交了民貼……


    而就在九思堂分令接了民貼這日夜裏,那小仙苑的掌櫃平慎才剛睡下,便聽到窗外有人對他說:“我說,那個摸貝兒家的什麽包金銅的三掌櫃,你拿我換了什麽好處了?好歹出來跟我報個賬目,咱們也商議商議,一家一半,可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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