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上, 一番折騰瑞安郡王終於從大梁宮款款的搬家歸府。


    人家回家自然帶了配套的近侍, 可憐的七茜瞬間便從繁瑣的家事裏掙脫了出來。


    若是從前, 按她的脾氣, 定覺著這是一番為難,站起來便走了。然而隨著一釘一石一文一磚將瑞安郡王府再次重建起來,一重重為難之下,她便發現自己長進了。


    旁個高門府邸的小姐, 從出生就跟著母親耳濡目染,都比不過她幾月功夫親自上手操持中饋長經驗。


    最幸運的是,她是可以犯錯的,是可以反悔的,有了教訓是有人給她收尾的,這就很幸福了。


    於反反複複的勞累當中成長, 也不止她一人進步,那個在家裏避難, 未來的小七媳婦兒葛三素也是成長了。


    隻是這種成長, 卻在秋來之時到底終結。


    禮書有雲, 涼風至, 白露降,寒蟬鳴,鷹乃祭鳥, 用始行戮,大梁朝今年還算做風調雨順,待糧入庫, 秋風之後午時三刻,秋官行刑,竟不知多少頭顱落地。


    葛三素家的官司終於終結。


    葛家一案窮惡盡逆,絕棄人倫驚動的不止是燕京的刑部衙門,它更令天子動怒,舉國震驚。


    此案觸及道德倫理,被一切階級所不能容,堪稱大梁開鍋第一案。


    偵破此案也猶如剝繭,一層層剝離之後,竟把個燕京百年墨行吳家從上到下都牽連了進去。


    此案實屬十不赦之四,是惡逆之罪,因此,涉案主犯盡數腰斬棄市三日,吳家其餘涉案人等,流放萬裏邊城再不得歸。


    一瞬的功夫,滋潤了多少代燕京文人的葛吳兩大墨行,便消失於塵埃當中。


    而作為此案苦主的葛三素,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能夠想象這個姑娘不改姓氏,以葛家遺孤的身份在這人間行走,這輩子她都無法脫離俗世議論,就總會有人借著好的名義,給予那種不必要的同情,將這好不容易掙紮出來的姑娘一點點再推回深淵。


    得虧管四兒這孩子貼心,時常陪伴寬慰後,人家更是利用自己的關係,聯係了千裏之外的一座道觀,送葛三素過去守孝避難。


    如此,這二人的名份算是徹底確定了。


    這日一大早,葛三素終於動身啟程,因她身份敏感,家裏其他人便沒有送,倒是先生打發人送了一張帖子與這姑娘壯腰。


    這姑娘今日走,走的卻是水路,乘船位置便在燕京六十裏的來縣碼頭。


    一行不引人矚目的篷車,拉著滿腹愁腸的葛三素離京,走了兩個時辰才到的來縣。


    葛三素搭乘的是外派南邊四品官員的官船,四品已是不小的朝廷官員,如此,他們來時,大碼頭便暫且宵禁,好方便官眷登舟。


    送葛三素的人不多,隻有陳大勝夫婦還有管四兒。


    陳大勝下馬便與那位官員寒暄起來,七茜兒又指揮著丫頭,小廝給葛三素搬動行李,又不斷反複囑咐一些小事。


    便是親生的姐姐,姐夫,也不過如此了。


    葛三素話一直很少,直到被兩個老成穩重的婆子扶上踏板,她才露出滿麵的哀傷,那水岸風大,老點的婆子便趕緊舉起袖子遮擋勸慰:“姑娘千萬莫哭,這邊風大,仔細皴了你的臉。”


    另一位也勸到:“這時候也不早了,如今又有好風,咱早些上船去吧。”


    葛三素沒有動彈,卻撥拉開麵前的袖子,努力的看著遠處皇城方向,一些深刻痛心的記憶在她心裏徘徊,也不知想到哪兒,她便鬆開婆子的手,下了踏板就走到七茜兒麵前緩緩跪下,端端正正的就給她磕了個頭。


    她清楚,若不是陳家手眼通天,能夠庇護住她,案子便是了結,那麽一大筆家資擺在那,她能不能活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七茜兒趕忙阻止,可葛三素卻看向不遠處的那個青年。


    那青年麵目英俊,高大挺拔,他穿著一身青色素布長袍,披風就在風裏飛揚著,見葛三素終於看他,他便扯出一個笑容。


    七茜兒拉住葛三素忙勸說:“妹妹趕緊起來,你這是做什麽?”


    葛三素哭道:“姐姐姐夫大恩,我我,我這就去了。”


    七茜兒趕緊扶起她,摸著這姑娘瘦成一把柴的肩膀勸說:“去吧,你去了就好好休養,昨日重重我們不可逆,可是人要活一輩子呢,你且安心吧,你有家,有我,還有小七。七弟說,那邊山上風景雅致,掌山的師傅也是個有趣的人,三年很快的。”


    葛三素點頭,想笑笑,卻忘記如何笑了。


    她吸吸鼻子,到底扭頭跟管四兒說話了,她說:“那,那我就走了。”


    管四兒點點頭,上前一步,陪在她身邊送她上船,邊走邊說:“去了你就安心呆著,遇事莫怕,萬事有我,跟在你身邊的,都是嫂嫂用的住的人,你,你若閑了,就多派她們去山下驛站看看,我,我會寫信的。”


    葛三素盯著他看,想使勁記住他的樣子,她不是個能說會道的,千言萬語,最後到底說:“知道了。”


    管四兒這些話說了不止一次,可她就是還想聽,聽了,才覺著自己是個有個依靠的。


    管四兒心有不舍,也有羞澀,在上踏板那一刻,他就壯著膽子,伸手托了一把,葛三素鼓足這一生最大的勇氣,緊緊抓住他的手,讓他送自己上船。


    管四兒心中貓爪的難受,就麵目漲紅著說:“給,給你帶的帖子,就千萬要護好,那萬,萬一山上有了為難,你就拿我的帖子下山找縣尊庇護。”


    葛三素本以為自己不會哭,也不會軟弱了,當那船兒掛起帆,離岸那一刹她卻忽攀在船欄高聲說:“那你……你要多寫信啊。”


    這人世,若是這個人也忘記自己,怕就沒人記的自己了。


    管四兒使勁點頭,對她認真擺手道:“哎!知道了,你回去吧!風大……我回去立刻就寫……”


    船越來越遠,管四兒與葛三素就癡癡的在相望,他們都清楚一件事,原本曾是天涯窮客,孤寂寂一身零落無牽無掛,而今,屬於他們這人生到底是寬裕些許了。


    船隊越來越遠,隱約又聽到那婆子說:“好姑娘,千萬莫哭了,咱就回去吧,這裏風大,若是受了風寒病了,姑爺該擔心了……”


    管四兒站立,好一會忽然笑著搖頭道:“姑,姑爺?嘖!”


    官船離岸,早就等待的商船,客船,快船便擁擠著靠上碼頭,又有岸邊招攬生意的苦力,接親人的家眷就一擁而上。


    這碼頭瞬間便喧鬧起來了。


    看弟弟好舍不得,陳大勝就走過去拍著他肩膀說:“回吧,人都看不到了。慢慢來,你看哥哥我不也是熬了快三年麽?”


    七茜兒嗤笑出聲,就白了陳大勝一眼。


    管四兒不舍得走,陳大勝隻得又說:“真看不到了,哎呦,姑爺你也早些回去吧,甭著了涼,好教咱家小七奶奶擔心?”


    這孩子頭回被人如此調侃,當下就麵目漲紅低喊起來:“哥!你說什麽呢?這麽多人,看你說什麽呢?”


    七茜兒聽陳大勝不像話,就抬手打了他一下,對管四兒笑道:“你家哥哥被你家先生慣的開始返小了,你看他現在就哪有個哥哥樣兒?前幾天還跟清官家有田搶貓玩兒,硬是把人家孩子撩哭了。”


    陳大勝滿眼幸福的撓頭,回頭看到碼頭有好河魚賣,便掏錢讓小廝過去買些帶回家,今晚給爹嚐個新鮮。


    送葛三素出去,如送出一場新生,管四兒站在岸邊雖有不舍,心情卻逐漸明朗起來,看大哥嫂子買魚吃,他也不過去熱鬧,就想,麵前這水連著那人呢,他踩在這裏便不算做分離。


    買了一堆河鮮,陳大勝扶七茜兒上車,看弟弟不想走,就從腰上解下一根長鞭,走過去給他盤在腰上。


    燕京規矩越來越大,長刀出手就要命,不得已,這幾年他們就練了一些別的防身術,一般打架就屬這鞭子最輕,也省的沒有活口。


    幫弟弟纏好,陳大勝就囑咐道:“你想呆就呆,卻要多些小心,這來縣碼頭是老漕幫,老商會的地界,又滿是混子遊手,行貨子一大堆的,你可別學你金台哥,陪媳婦六市口子溜達一圈兒,堂堂老刀讓人把媳婦兒荷包都盤了去。”


    管四兒笑眯眯的點頭,送兄嫂哥嫂上車離開,等到看不見人影了,他才在碼頭附近,尋了一個僻靜的高處,就背著手看著遠處的水麵。


    碼頭喧鬧,來去最多卻是一種小小的小蓬快船,大哥說,而今水路暢通,像是這樣的船兒一人操舟,附近兩個碼頭運貨,便能養活一家老小。


    又算算時間,素姐現在應該到了下個碼頭了吧?她們的官船那般大,今日又有好風……不不,此地河鮮是不錯的,那幾個婆子老成又會心疼人,晌午會不會給素姐也做些開胃,已慰相思之苦?


    想來也是有趣的,自己從未想過,會對素姐這樣的女子動心,他也想不通為何對絕境裏的葛三素會生出滿腹的心疼,為什麽又在那天,將自己從未與人說出口的身世,竟一點不隱瞞的全數告訴那個女子。


    後來看她強忍悲痛,一日一日的堅強起來,他卻淪陷了。


    想來也是,自己兄弟七人出身卑賤,卻心性好強,心有不甘便生出與天搏鬥之心。


    他們若是喜歡,必定也是同類的,如不輸男子的茜兒嫂子,心性堅韌能扛起全家的魚娘嫂子,被人詆毀卻始終樂觀,不懼流言的宛如嫂子……


    私下裏有貴哥也調侃說,像是他們這樣走到絕地的倒黴蛋,已經黑的看不到底,許是神佛都不忍心了,便派了一眾女菩薩來搭救他們。


    管四兒想著心事,卻不知他站在岸邊已成為一道風景。


    那俊朗青年一身貴氣,就站在高處看著遠方,他滿眼含情,江風吹去,披風飛揚他就笑了起來。


    管四兒不是那種在外愛笑之人,常年忍著耐著,又煎熬著,若是他笑便會有三月春華的風采。


    無數船娘支著杆子,故意在他麵前來來去去,有人故意嬌笑出聲引他注意,可惜這位心有所屬,滿心滿眼便隻是他的素姐。


    一不小心時間匆匆,船來船去,又是一商船靠岸,隨著咣當幾聲踏板連接水岸,一群頭戴方巾,年紀不大,神采飛揚的少年人,便齊齊擁擠在船頭熱鬧起來。


    有年紀稍小的學生,就興奮指著遠處喊到:“先生,看!那麽高的城牆啊,這就是燕京了吧!”


    船下立刻哄堂大笑起來,還有那粗魯漢子站在麻包上玩笑他說:“那是來縣!可不是燕京,燕京的城牆連著天,可高著呢,小秀才看錯了!”


    年輕人當下麵目漲紅起來,他想擠出人群,卻聽到身後有人說:“果然帶你們出來是對的,你們在山上雖日日苦讀,卻是盲人摸象全憑臆想了。那邊正是來縣縣城,城牆卻是新朝撥銀完工的。


    至於這邊麽,便是這條運河最大的碼頭了,我看下山縣衙邸報上說,此碼頭乃是吾皇登基之後,由青嶺先生主導的第一批由大梁國庫出錢,修建的第一批水陸工程。


    前朝天下大亂至民不聊生,又得天定明主以安天下,我陛下登基之後勵精圖治,多番辛苦才有了大梁逐盛的跡象,我觀這兩年朝廷舉措,便想,這天下已有兩百年不出名臣,若出,必在今朝!”


    從古自今,怕民勾連便有了路引那玩意兒,而能天下縱橫亂跑的,皆是特殊人,如這一船外地來的傻學生子,便是特權允許的遊學書生。


    由老師帶著自己心愛的弟子,天南地北講學的風景,卻是多年未見了。


    而隨著大梁逐漸穩固,加恩科兩場科舉考試下來,這遊學書生便成群結隊又開始天下縱橫起來。


    商船上,學生們左右分開,那抓緊時間講課的先生便背著手,慢慢踱步到船頭,也是很激動的看著這新的國,開始對自己的學生侃侃而談:


    “曆朝曆代,無論哪位帝王登基,南北交通,貨物運送都是帝王關切的地方,所謂,三月漕不至,則君相憂,六月不至,則都人啼……我們書院已存三朝,藏有七十卷曆朝曆代的水陸路程總覽,而今又有新的運河碼頭,爾等讀書之外,更要將這些新的東西記錄下來以供後人參考,這才是功名之外,讀書人要承擔的責任。”


    那些學生一起躬身稱喏,聲音,風景便分外好聽好看,猶如盛景。


    那先生許是半生都在教書育人,他習慣眾目睽睽下朗朗,講課的聲音就送了很遠。


    站在岸邊的管四兒也聽到了,卻沒有回頭,隻是欣慰的想:“家裏的先生,竟然在讀書人心裏這般高啊。”


    他眯著眼睛聽著,卻沒看到。


    這一群柔弱書生出行,身邊行李自然多,那先生講的上癮,就背著手帶著一群小傻子下了船。


    能讀得起書的人,自然是家資厚重的小公子。隨著他們下船,那大堆的箱籠也被人抬著抱著堆在了碼頭岸邊,便招了人眼。


    護院下仆忙碌,便沒有在意左右,而那些小公子年輕愛美,先生們一下沒關照道,登岸之前就在身上掛了各式各樣的金玉零碎。


    遊學天下,自然是什麽東西都要學一學。


    這腳一落岸邊,做先生的便帶著學生在碼頭開始打聽,這是什麽貨物?從哪邊來的?又要運送到何處去……這又是什麽工具,價值幾何?又可節約多少人力。


    武帝愛才最終實際,對詩文卻是興趣全無,甚至有些排斥的。


    這天下書生科考,各地書院從來都講究方式方法,會隨著帝王的愛好培養學生興趣,增長他們的見識。


    先生講的好,學生也愛學,一群人呼啦啦來去,原本一幕好風景,講的正高興,那聽者也歡喜。


    管四兒卻猛的聽到一聲高昂尖叫到:“快來人!搶東西了……來人啊!!”


    他猛的扭頭去看,卻看到不遠處一套絞車邊緣,四五個麵目猥瑣,一看便不像好人的行貨子(壞蛋),從快船下來,瞬間就圍了那幫子學生。


    這幾個倒也不傷人,是呼啦啦圍攏上去,看準目標推倒幾個嬌弱些的學生,搶了他們腰上的東西便跑。


    他們常做這樣的營生,俱都動作很快,瞬間搶了人,回身便跳到水中接應的快船之上。


    那快船的船夫支著一根長杆,對著岸邊一挑,瞬間就利落的離了岸。


    周圍人見怪不怪,心有慚愧吧,卻招惹不起這幾個無賴。


    那先生看學生被搶,自然是氣憤不已,便指著那快船上的無賴大罵起來:“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爾等就不怕官差鎖拿麽?”


    帶頭的無賴毫不在意,就掂著手裏的玉佩上下拋著笑說:“活該你們這幫該落地的臭儒倒黴!滿碼頭就你這老狗音兒高,攪了爺爺的好夢,就不弄你又去弄誰?呸!還天子腳下?還官差鎖拿?出去打聽一下,就來縣碼頭這片,官差卻算個球,我是那群狗東西的爺爺你這老狗信不信……”


    他這話還沒說完,於水岸高處忽然白鶴一般就縱身過來一人,這人一上快船就嚇了幾個無賴一跳。


    無賴們常年與苦主官差對持,自有他們逃脫的手段,見人會飛就知道不好招惹,於是一個個將東西往懷裏一塞,紛紛就要往水裏竄。


    管四兒本聽人吹噓聖君賢臣正美,這世上除兄弟,他最崇敬就是先生還有皇爺,加之皇爺也心疼他們,便更喜歡了,就覺著這先生講課當屬大梁第一。


    媽的,誰能想到呢,人家外地的書生腳才沾燕京的泥兒,就被這幾個王八蛋壞了名聲了。


    管四兒蹦到船上,見這幾個無賴要往水裏去,他便一伸手握住腰上的鞭子,隨著空氣裏劈啪一聲脆響,那岸邊跺腳嘶喊的學生子,就目瞪口呆,看那天神一般的人,就用鞭子卷著那幾個該死的行貨子往岸上甩。


    那都是百十斤的活人啊?如何就像甩沒份量貨物一般輕易?這可真是開眼了。


    無賴們本要下水,跳將起來卻被鞭子卷起,一個個就掉到岸上便翻滾起來。


    這些人也是堅韌,翻滾幾下見勢不妙,爬起來便要跑,卻不想那船上會飛那位卻是個本事大的。


    人家又蹦到岸上,就一條鞭子使的左右逢源,甩的劈啪作響,這幾個抱頭鼠竄卻被這位抽的一臉都是鞭傷,周身挨了幾下狠的,更嚎叫不止。


    幾個小賊而已,管四兒打的輕易,手卻下的很重,嫌棄他們丟人,聽到他們告饒卻沒留情,硬是一個行貨子身上抽了十七八下重的,看他們癱軟了,他這才利落一收鞭子,又把它盤了起來。


    這一頓打,打的著實迅速,等到眾人反應過來。


    那碼頭大包之前,已然是橫七豎八倒了一片,那揍人的姿態卻十分舒適的已坐在了麻包之上,正冷冰冰的看著這幾人說:“才將,我仿佛是聽到那個狗吠說,你是誰的爺爺?”


    直到此刻,那些先生,還有學生的護院,小廝這才反應過來又紛紛圍上來。


    有幾個機靈的就過去,使腳踹無賴幾下,彎腰從他們懷裏把主家的東西取出,怕被責罰,心裏顫悠,小廝便雙手舉著來到主家麵前說:“少,少爺,你的玉佩!”


    可他的少爺卻根本不理他,就把他扒拉到一邊兒去了。


    這一群學生都受了極大的刺激,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看著那張很熟悉,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麵孔,竟,竟然拿大鞭子抽人?


    上月他們還在故鄉碼頭與師兄灑淚告別,如何……轉瞬?就到了來縣碼頭?


    不對,不對!師兄年紀卻比這個大上一些吧?


    有學生終於明白過來,便顫抖的喊人:“先……先生,我恍惚是看到師兄了?”


    然而他的先生也早就看傻了,這跟自己二兒子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就舞著一條大鞭子在碼頭抽人呢,難道?是他?


    想到一個可能,他便胸中猶如駭浪驚濤般翻滾起來……


    隻未等他說點什麽,那人群之外,卻有姍姍來遲的官差一路喊著:“散開,散開,莫要耽誤了老爺公務,不散開小心老爺手中的鏈子……”


    待他們提著鐵鏈到了近前,就看到幾張滿是鞭痕的倒黴麵孔。


    管四兒看到可算來了巡查的,便有些不耐煩的對他們一勾手道:“過來!”


    倆官差互相看看,正要問管四兒是誰?


    人家卻也不囉嗦,從麻包上蹦下來,伸手從腰後取出一塊牌子對他們一亮道:“天子腳下,南北貫通機要之地,如何就亂成這個樣子?去吧你們主官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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