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醇厚能跟常侯一樣?甭瞎說, 壓根不是一類人!”


    百泉山下的泉前莊,不到夏日不知道這裏的房兒有多好,那真是一入晚夕天園一樣的地方, 那叫個不冷不熱。


    就家宅裏熏了艾草, 床頭擺了香囊, 夜裏支窗子一個被單就是一個夏, 那是頂點不苦。


    山邊的房子就這麽好。


    那日常連芳挨了鞭子,又被大家接回泉後街棋盤院養著, 家裏人就覺著, 這人不能清閑下來,每日得空就給他找事兒,也省的他瞎琢磨。


    常連芳出來那日,宮裏的大娘娘往常家送了尚正司的女官,這顯見是沒有給留臉的。


    尚正司是做什麽的, 糾察宮闈,發落責處, 糾正言行,教以規定……隻這個規定言行, 卻是對宮女的,不對命婦, 這便真的狠了。


    至於常連起, 常連旭,常侯直接帶著他們入了祠堂再也沒有出來,據說啊, 據說是每日清晨父子三人都要對著祖宗牌位背家規,然後常免申親自上家法,還每天都要打。


    常連芳現在聽到常家的消息卻不太在意, 也不知道人家心裏怎麽想的,反正,從表象看人家還成,就每日都是笑嘻嘻的。


    今日也是如此,下了差,老刀們無事了都催馬回慶豐府,家門都不入的便都來小花兒家混吃。


    誰叫他從前四處混飯,如今也該還回來了。


    這不,倒黴孩子本趴在炕上,大家看他可憐,一高興就抬了他出來,丟在軟榻上看大家飲酒吃肉,好不快活。。


    都是直爽人,就總想著把一些話說開,便三言兩語說到胡有貴他爹胡醇厚,還有常侯身上了,崔二典說骨子裏是一類人,胡有貴就不服氣了。


    他反駁完,提起酒碗喝了一口抹嘴兒,嘿嘿笑著說:“人家常侯什麽眼神,抬眼五代後,甭看現在這一代慘,下一代一準兒受這個教訓知長進了。


    人家這是舉目便看幾千裏,胡醇厚是啥?我弟可大才啊,那是能進國子學的大才,他偏看不到!嘿嘿,老胡家若有前程不在我,在我弟那邊呢,所以這兩人從骨頭縫便不是一樣的人,姓胡不考慮以後,也沒啥人情,懂了沒?”


    管四兒這一年多,被他爹管的有了些公子樣兒,說話也思考了,就勸他:“你也別想那頭了,總之一個他爹!”他指指趴在榻上吃梨兒的常連芳:“一個他爹,人家都是長輩,禮法上你就吃著虧呢。哥,你跟哥幾個說話沒啥,出去總要收斂的,不然被人抓住辮子,雖說不怕麻煩,那也是麻煩不是?”


    正說著話,人家常連芳的小媳婦帶著婢仆端著好些吃食過來了。


    嘖,一會不見,瞧這惦記的。


    這兩人一個趴著,一個站在台階上,一會子不見都如離了幾秋的含情脈脈對視,就寒的人胳膊上起麻麻粒子……呃,等著吧,這不是剛成婚麽,熱乎著呢。


    且等三秋各自露了原型,你且看他,腦漿子給你地鏜刀淦出來。


    就多餘來啊,也不知道大哥咋想的?


    當然,不多的日子,小花兒這媳婦卻是很受親衛巷眾人喜歡的。不論是辦事兒的爽利勁兒,還是人品,這仿佛是照著親衛巷子味兒尋的人,人來了就容入了,沒耽誤半點功夫。


    甭看人家這小媳婦個子幾個嫂子裏最低,卻最會穿衣打扮,啥大紅,大綠,大紫,人家都敢往身上掛。


    爺們眼睛瞎,從前都是土根兒,也就認大紅大綠好瞧的很呢。


    心道不若家裏那幾個,除了茜兒嫂子稀罕個鮮亮鮮豔,都也是一樣的年輕,還就愛跟燕京那些媳婦學,講究個素雅?


    哎呦,都年紀不大,竟把自己收拾的跟個念經的尼師一般,也不知道咋想的。


    恩,咋想的也不敢回家說,錯非找死沒地方。


    今兒許熙美穿著大紅底金織的薄底衫,外罩輕紅冰紗,頭發照舊抓的極高,插了一支,咳,也挺高的一串花簪,走路就像在雲彩裏般。


    常連芳看到自己小媳婦就笑,看她帶的幾個丫鬟手裏拿著托盤,裏麵都放著銅錢,就好奇問:“這是要出門?”


    小媳婦下台階,拿起帕子低頭給常連芳認真擦擦嘴,細聲細語的說:“恩,出去呢,不多呆,去去就回。咱嫂子說前幾日下連陰雨,雨停就來一陣瘟風,這大人還好說,慶豐城三歲以下的孩子走的就有些多了。


    咱阿奶也覺著不好,就說,咱幾家合點錢兒先在奶奶廟做個法事,再匯集了這些單買雄黃,雌黃捐出去好給那不成的人家救急呢。”


    常連芳看看那幾盤錢,還沒說話,小媳婦又說:“小嫂子說最多一家三十貫,其餘六巷人家都是二十貫的,也有十貫的,後街那邊就是三五貫的意思,總之咱不能太過分。那頭還有捐沉藥的呢,她們都看唐府,也~沒看咱們呀。”


    說完眨眨眼,常連芳就笑了起來。


    人家唐府當家奶奶李氏喜歡總覽這樣的事情,就不跟人家爭唄。


    這才到了幾日,這就把親衛巷子的摳唆勁兒都學到了。


    還美其名曰,看唐府。


    他伸手拍拍自己娘子,語氣特溫和著說:“去吧,多玩一會子,我這邊人多,你也不必替我擔心,我有他們呢。”


    許熙美卻不放心的囑咐:“我雖不在,你卻也不能淘氣。”


    常連芳臉頰當下暈紅,指指門口讓她趕緊走。


    真是倒過來了,怎麽啥也敢說呦,什麽淘氣啊!啊?他都多大了?


    大家心照不宣的低樂,就看著人家婷婷嫋嫋站起,特有儀態的跟親人伯子,叔子們告辭,這才才帶人離開。


    沒看過她帶人砍馬腳那彪勁兒,這就是個誰看了都護在懷裏的小乖乖,當然,這個誰,是老宅裏的老太太們,是各家的小嫂子們,就特愛打扮這一位。


    單是一個乖字兒,大家夥就遭不住了啊。


    這一位脾氣還特好,你說什麽是什麽,人家愛打扮她,她就乖乖坐著隨大家意思。


    開始那幾天,人家出去一圈兒總能刮拉點親衛巷嫂子們的壓箱底,就連最精明的七茜兒,都私下裏給她做了好些好看的衣裳。


    哦,老太太的大金鐲子,第二天就給她掛了倆回來。


    七茜兒扒拉財還得動腦子呢,這位可不用,坐在那裏賣乖夠了。


    可回到家裏,人家乖倒是把常連芳慣的沒樣沒樣的,除卻對常連芳起居飲食無一不妥帖外,前幾天小花兒低熱,什麽時候來人,都能看到人家守在炕頭,拿著蒲扇給相公散熱。


    又有今年南邊進貢好菱角,也不多,頭茬陳大勝都沒有,小花兒有,皇爺給了足足五斤的樣兒,外人是一個甭想吃到,都讓人家小媳婦坐在炕邊徒手掰了喂自己漢子嘴兒裏了。


    前幾日雨水多,河水要漲,管四兒拿著簍子,帶著壽田他們下河整了不少小河蝦給送到常府。


    晚上大家去他家閑聊,就看到常連芳趴在榻上邊吃河蝦邊聽書,咬不爛的蝦殼,他一低頭,人媳婦立刻攤開帕子在他嘴邊接著渣渣,那慣的就天怒人怨了。


    有時候胡有貴就覺著,大哥純替乏人擔憂,他在家裏都沒這樣的好日子,嘖,看這一對頗刺眼呦,可憐他孤家寡人遇到的那是什麽啊!


    甭說他也沒有成家的心思,就有回做噩夢,他坐在家裏大著肚子繡花,那位站在門口留著胡子劈柴……太可怕了。


    一院子糙漢就看著那軟綿綿的小媳婦去了,那背影也是柔柔弱弱的?


    好半天崔二典才說:“嘿,剛開始都這樣,對吧?”


    眾人嫉妒又確定的點頭。


    崔二典又說:“早晚的事兒!啥樣人來了咱泉後街,進了咱家頭三腳總有一腳先踩進廟裏……”


    他這話還沒說完,陳大勝提著一根好大火腿進了院子道:“甭說我家老太太啊,我家老太太行善積德,那也是為你們好!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一場變天雨,慶豐城就走了多少不足三生日的小孩兒。”


    泉後街住的都是什麽人,官宦人家,富貴人家,有能力人家,這邊的孩子甭管什麽天災人禍,總是能得到最好的保護。


    一般家裏有幾個幼年同歲的孩兒,就總作著伴兒一起長大。也不會出現某日一群出去玩耍,忽少了倆,一問,朋友死了。


    可外麵呢,小孩夭折不算事兒的,便是養到十一二沒了也多見,不稀罕的。


    甚至去歲吏部巷有個老太爺,背後有倆惡瘡,請了外省專治瘡的名醫,一來一去花了有五百貫之多。


    而隔著一條街的泉前街,不如意的人家就有的是,甭看養的兒子多,一個母親便是一輩子生上十幾個,養活下一半兒就是大福分。


    隨隨便便一場風寒,就能生出孩兒瘟,不帶走幾個寒門裏的崽子,那都不是雨了。


    慶豐城裏治療風寒瘟氣的成藥,隨隨便便都是幾百錢的。


    沒了是個素淡詞兒,大家都習慣了,習慣那街上頭天伶俐淘氣的小孩兒,忽有一天不來了,不用問,許就沒了。


    一場濕雨半絲兒瘟氣,從這慶豐城卷走上百的寒門小孩兒,悲傷的其實是有錢人家的太太,真的,人不是閑麽,看著自己的孩兒好,就不敢想旁人的如何如何,其實那些孩子的父母反而不怎麽傷心的,見多了,也忍耐習慣了。


    太太奶奶們總是很忙,聽到不幸就開始做法事的做法事,捐錢捐藥忙的不亦樂乎。


    她們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卻想,我做了這麽多好事兒,菩薩總會見到,神仙總會知道一分半分,看我良善許就保佑了我的孩兒呢。


    這跟江太後給皇爺修廟的道理是差不離的……


    最後一番折騰,果然泉後街很少有孩兒夭折,這是菩薩保佑。


    老刀們都是苦出身的漢子,心裏明鏡似的卻懶的揭穿。


    崔二典掂起一塊肉放嘴裏嚼吧著說:“得,百年難遇我說老祖宗一次,就讓人家大孫兒逮住打嘴了。”


    陳大勝把火腿遞給常家的婢仆,笑著對小花兒道:“這是家裏南邊的莊子送來的,咱老爺子心疼你就讓趕緊送來,也沒幾條,咱兄弟剛夠分的,這東西我也沒吃過?許吃過……嗨,它切開放在鍋裏我就不認識了,反正就是這麽個東西唄,你今兒咋樣?”


    他坐下,不吃酒,隻接了花茶喝。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陳大勝非在重要場合遇必要吃的酒,他是管束自己的。


    小花兒笑笑,他背後早就不疼了,就是心裏懶,每日就無賴的躺著,剛開始那幾天就恨不得躺到死了好。


    可還沒死呢,隻要每天一睜眼,眼前除了媳婦兒,便是親衛巷的親人,甭管老的少的就往他家擁擠。


    他幾個嫂子沒事了,還往他炕上潑一炕頭孩崽子,就閑個屁!看不住就尿他的被窩,整的他屋裏每天都一股子月子味兒。


    甭問他怎麽知道的,家裏婆子都這麽說。


    等徹底安靜下來,竟什麽都過去了,什麽不甘,什麽心灰,真就大風吹去了。


    誰離了誰,都能過,都能吃,都能活。


    常連芳坐起笑笑:“哥回來了?今兒咋樣?這幾場雨對我倒是良善的,我早好了,你,你每日都問一次也不煩的慌。”


    陳大勝無奈,接了婢仆遞來的藥膏,按住小花兒,扒了他上杉給他抹了一次藥,抹完點點頭笑:“最近毛病越發多,你媳婦慣著你,我可不慣著!我就知道那幾個孫子不敢下死手,得了,這幾個痂兒落了也就好了,哎~呦,就矯情的你,還真坐了個整月子。”


    話音落了,在他背上好的地方拍了一下,常連芳不疼,依舊嗷了一嗓子,隻他這嗓還沒發泄完,院外便來了人,稟告陳大勝道:“四爺,奶奶讓您回去呢,說是,說是住在泉前街的翠鶯小姐沒了,讓您過去看看呢。”


    陳大勝半天沒想起翠鶯是哪個?還是這婢仆小心翼翼提醒道:“四爺,翠鶯小姐是四房那個……”


    哦,這下想起來了,翠鶯是喜鵲,蘭庭的妹妹,是喬氏在燕京生的那個小姑娘,論輩分她是自己的小堂妹,也不算最小的,四叔在燕京抬了好幾房,也不知道生了多少呢。


    聽到陳家沒了堂小姐,眾人紛紛站起要去老宅看看,陳大勝卻阻止道:“都甭去,四五歲的小孩兒不成人呢,老太太……她,不太在意他家的事兒,我去就成。”


    阿奶對四房其實早就冷了心,喜鵲蘭庭這是沒辦法了,有了感情了,可那個叫翠鶯的……她也不該死的。


    陳大勝仔細又想想,依舊是毫無印象。


    他匆忙回到老宅,一進門便看到喜鵲在當地鋪了一塊布,正把自己小時候的衣裳取出來,正一件一件的收拾。


    這一看就是給她妹妹預備帶走的。


    老太太難得今兒沒嘮叨,就扶著拐坐在一邊看,看到陳大勝進來,眼皮子隻耷拉了下。


    陳大勝左右看看,找不到蘭庭便問:“蘭庭哥兒呢?”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外麵,語氣平靜道:“拿了自己的月例,去城裏給他妹妹買棺槨去了。”


    陳大勝聞言一愣道:“如何用到他的錢兒了,我四叔呢?如何好端端的就沒了?家裏這麽多人在,如何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他才多大,讓,讓他嫂子去吧。”


    老太太卻說:“不用,他們家的事兒,他們自己收拾,就沒出息的東西!孩子病了上門說幾句,便是老婆子我不管,你能不管?你大哥能不管?她親生的閨女在這兒呢,親生的兒子在這兒呢,沒多有少的,雄黃雌黃,丹砂菖蒲這些咱家裏放著不知道多少,還以為是從前麽?就不說!人家不說!”


    正在收拾東西的喜鵲肩膀顫動下,又繼續收拾。


    七茜兒懷裏抱著個包袱從針線那邊出來,邊走邊對老太太說:“您老可別難受了,您這都多大年紀了受這份心傷?我四叔在京裏是正經的官老爺,又找您做什麽?人家自然先找親爹去。”


    她把東西放在地上,也是鋪排開,便是一包袱的小孩兒衣裳,大房,二房,三房的妞妞每月都有新衣裳。


    看到這些,其實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七茜兒晃晃腦袋,蹲在地上手腳利落的將好的選出來,邊挑邊生氣。


    喬氏從泉前街那邊過來,什麽時候都是利利索索,體體麵麵的,那身上也不是沒有首飾,也不是饑寒交迫的樣兒?


    如何就聽他們說,那孩子是用不起八味丸沒有的?


    想到這,她眉毛一挑對門外問:“四月?”


    四月大著肚子進來,看著自己奶奶問:“奶奶?”


    “你讓你家春分趕緊去城裏的成藥鋪,去問問避瘟的六味丸,八味丸,螢火丸,還有肘後使的那種避瘟膏子~如今什麽價兒?”


    這事兒不打聽清楚,她這心裏別扭。


    陳大勝好歹也是要繼承郡王府的,好家夥,堂妹就在隔壁街,卻因家貧買不起藥,硬生生病死了?他還不知道?


    甭管背後多冤屈,外麵人看你陳家是一家人。


    四月轉身去了,七茜兒這才對老太太說:“您也別難受……”


    老太太眼睛一吊:“我不難受!人家都不告訴我,我難受個屁……”


    話音未落,喜鵲嚎啕大哭起來。


    也是馬上要十歲的小姑娘了,書也讀的足夠,道理也是懂了的。


    如此才越發難過。


    那外麵的都說她跟蘭庭嫌貧愛富,就巴結著老太太,舍了織布養家糊口的娘。


    可外麵人哪裏知道,有他們姐弟在這裏就有份錢,就能接濟娘親妹妹。


    誰能想到翠鶯會沒了呢


    這孩子哭的誰也哄不住,一直哭到春分進了院子回話。


    說是城裏幾日之前,避瘟的藥劑老百姓就吃不起了,三百錢的祛瘟肘後膏子已經賣到三千錢,也就是兩貫多。


    怪不得喬氏買不起?


    春分又說,那邊翠鶯小姐病的急,喬氏打發人立去燕京尋四老爺,可四老爺沒見到,人就被四老爺家掌家的那個小柔姨娘擋回來了。


    這一來一去未及報這邊,翠鶯小姐就沒了。


    滿院子裏人都不吭氣了,老太太顫顫巍巍扶著拐杖進了屋子。


    喜鵲收了淚,收拾了一大包衣裳,又拿了自己貼身的首飾摟著預備去泉前街那邊。


    臨出門的時候,這姑娘想起什麽,扭臉對陳大勝道:“四哥。”


    陳大勝抬臉看她:“啊?哦,我送你去。”


    喜鵲搖搖頭:“不是說這個。”她看看老太太的屋,語氣很無奈說:“阿奶知道我常常往那邊跑,有人陪我去呢,我是跟您說,這事兒您跟四嫂子別往心裏去,甭說那些藥漲價了,便是沒漲價,當日賣了我的剩餘,也夠使的了。”


    七茜兒聞言,這才正色看這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蒼白著一張臉站在那裏,眉目之間跟喬氏相似地方仿佛是寡淡了,去了。


    她眼神清正的說:“甭去那邊,也別聽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我家的事兒我清楚!不賴阿奶,不賴哥哥們,她們心爛了,哥,您甭去,去了一身騷。”


    陳大勝歎息:“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到底是正兒八經的堂妹,人沒了,關係再不好也該去幫襯。


    喜鵲滿麵譏諷:“人話呀哥,那是我爹!到了這一步,什麽也該明白了,這是折磨死了我妹,想給阿奶心裏灌沙子,讓我阿奶難受呢!想我阿奶愧著好跟他和好呢,我娘……這一回,她是真的該看開了。”


    這麽小小的人,怎麽就懂了這個。


    七茜兒無奈,走到這孩子麵前撥拉一下她的頭發簾子勸道:“甭難受了,已經這樣了,就好好送她走,你哥哥們不去,嫂子們總要去的。”


    她說完,拉著喜鵲便走,走到門口卻聽到老太太在屋子裏勵聲道:“你去作甚?你懷著身子呢,那是夭折,送不好,衝撞了你肚子裏的?”


    話音落了,老太太已經換了素服出來了,她看了一圈人道:“我去,我去送送那丫頭。”


    老太太帶著喜鵲走了,慶豐府裏避瘟藥飛漲,身為斥候,民生之事總要大過他家這些惡心事兒,現在回去,許能想辦法再救一些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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