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廟外, 車馬不遠卻聽不到敘話聲。


    穀紅蘊帶著泉兒跟七茜兒告別。


    七茜兒笑著還禮,嘴裏卻說:“今日一別,從此就當不認識了。”


    穀紅蘊當然知道她的意思:“自是如此的, 我們身份敏感更不敢帶累恩人, 那就此別過, 祝恩人長命百歲福祿綿長。”


    七茜兒笑著點頭:“你們也是, 世間皆苦切不要給自己喂黃連,若自己都不放過自己, 這人間還真的白熬了, 往後遇事想開些,不然怎麽辦呢……到底孩子們都小呢,為他們多少委屈,也得忍耐。”


    看這小小的孩童滿麵濡慕,七茜兒到底指點了一下。


    穀紅蘊麵露感動, 又躬身道謝,起身猶豫下說:“有件事我差點忘記了……恩人, 這麽說吧,我們本與譚家有舊怨, 畢竟從前各為其主,我說便有挑唆之嫌。。”


    七茜兒麵露不解道:“你且說來。”


    穀紅蘊便說:“昔日燕京九思堂初起鬥台, 您家夫婿隨即便接了玥貢山的鬥貼, 是這樣吧。”


    七茜兒點頭:“卻有此事,難不成此事跟譚家有關。”


    穀紅蘊便道:“不是有關,有些江湖上的事情恩人不知道, 可我們卻是知道的,玥貢山幾百年來,它有的供奉我們都知道是誰, 皆因這些供奉也養著我們千初閣的老隱,可是改朝之後,那些供奉大部分是家道衰落供奉不起了……如今,能請得動龐圖那樣的人,也就譚家了。”


    七茜兒卻想起一人問:“此事辛伯可知?”


    穀紅蘊便道:“供奉一事丐門自古不受,他們吃百家飯的,何況,這事兒在各家也是機密,老隱們也都想著獨攬供奉,又怎麽會把這樣的事情往外傳,我們千初閣也就我跟師父知道。”


    七茜兒這才心裏舒服了,便點頭道:“知道了……”又想起什麽的問一句:“此事皇上可知?”


    穀紅蘊認真的想了下道:“許未必知道的,他若知道就不可能用孟鼎臣,您也清楚,從前整個江湖大多以北護國寺馬首是瞻,他是南護國寺的。


    武帝此人是個帥才卻非帝才,他至今治國用的手段皆是治軍那一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能與下屬同甘共苦遇事在前,可是皇帝卻不是這樣的,如此,盛世從不看開國帝,卻要靠他們建立夯實的根基,盛世若來,要看二代三代帝王的手段,畢竟治國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漫長的過程。”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話說的掏心掏肺,七茜兒便笑道:“多謝提點,你到知道的多。”


    穀紅蘊聞言,臉上露出一些自我奚落苦笑道:“那倒是,畢竟禦座前念經也念了幾百年了,那,就恭送恩人先行。”


    這一次是真的利落的走開了。


    一直到七茜兒馬車看不到,穀紅蘊才聽到泉兒喃喃道:“姑姑~!”


    穀紅蘊伸出大手,摸著外甥的腦袋笑說:“想去你姑姑身邊,就使勁磨煉自己吧,卻不要學你爹,也別學你姨夫那一套。”


    泉兒好奇問:“那我學誰?”


    “哎……我~我也想知道啊……”


    永安六年十一月末陳家出孝,霍七茜與陳大勝的第二個兒子,陳長歡十二月落草,因父母對這個孩子沒有過多的要求,唯願他一生歡樂自在,便得曾祖母陳老太太賜乳名,高興。


    永安六年是個旺盛的年份,過了十月,大家商議好的一般就開始生孩子,便馬二姑得一子,崔二典得一子,陳大勇得一子。


    孩子們紮堆落草也不稀罕,這要看住的是誰,畢竟親衛巷的老爺們年華正好,又新娶媳婦兒,不止這一年,許未來十年親衛巷的日子就圍著生孩子這件事轉悠了。


    孩子們結伴落草,多了也就不稀罕了,這幾個甚至洗三,十五天,滿月都是一起過的,酒席也是一處請的。


    這好幾個坐月子的當家奶奶,親衛巷人再有本事,也無法密集著成天辦這些事兒,一來是損耗精力,就著實拖掛不起來了。二來麽,卻是隔三差五親衛巷迎來送往,那外客怎麽想的不知道,他們自己卻是很煩的。


    索性一起辦了自在。


    這日陳大勝得燕京急招,卻又要上差了。


    於是天朦朧著七茜兒早早就起,還讓人將禦賜的獬豸山文甲給陳大勝親手換上。


    此甲乃是工部特為長刀營所製,選用犀皮精鐵所製,甲麵黑漆錯以金銀,肩吞,腹吞皆是獨角金獬豸,這個便不同於一般武將用的那幾樣。


    盔甲極威風又漂亮,是大梁建國之後,工部特別為金吾衛做的幾種改良甲,在精簡了份量的情況下,此甲使用了高菲西奧那邊送來的一些工藝,防禦力卻提高了一半不止。


    微微欠身,雙手用勁將褌甲紮在陳大勝的腰上,陳大勝一邊感受一邊誇獎:“嘿,還是我媳婦給我紮甲紮的舒服。”


    如今咱也是很會說話了。


    七茜兒笑了起來,抬手將最後的兩隻臂鞲幫他套上,又引著他到妝鏡前坐下,給他紮頭套頭網。


    讓媳婦梳頭是一種陳大勝式樣的矯情勁兒,他出門若是媳婦在家,甲胄必媳婦紮,頭也得媳婦梳。


    七茜兒也挺喜歡做這個的。


    便是每天都要給丈夫順發,七茜兒每天也要羨慕一次陳大勝的好頭發,那叫個又黑又厚又順溜,一把抓上就是粗粗的那種手感,心裏羨慕七茜兒卻每次也要譏諷句:“蠢人頂厚發!”


    對麵銅鏡裏,二十六歲的陳大勝麵目俊朗,雖不能跟人家胡有貴那種出格的比,那也是朝堂之上隻要說起美男子,也要提一嘴的俊秀人物。


    不同於一般武夫的粗糙勁兒,這人六年富貴羹權利湯泡著,倒給他養出一股子遠山清風的氣質,過去的殺氣是沒有了,蠢憨沒見過世麵的勁兒也早舍了,更跟著他爹久了,喜歡眯眼看人,總彎眼笑,到多了一二不在意的懶精懶精的狸奴氣兒。


    聽到媳婦又譏諷自己,陳大勝要說點什麽,便聽到炕上酣睡的嬌兒忽就咯咯笑了幾聲。


    這是個天然的高興孩子。


    陳大勝也笑了起來:“這小子名兒到沒起錯,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好夢,成日子睡笑都出聲。”


    七茜兒也喜歡的看向炕頭道:“這是睡婆婆帶著玩高興了。”


    陳大勝認真點頭:“那敢情好,總比三哥家的強,你看三哥都被折磨的不敢回家了。”


    七茜兒聞言又笑又同情。


    陳大勇那個是個夜哭郎,就白天睡覺夜裏嚎,那兩口子飽受折磨後,報複般給人家起名為長嘯,阿奶看這孩子也折騰,就賜乳名鬧騰。


    說起陳家這幾個孩子的名兒,其實起的沒啥講究,咱也不是讀書人也懶的求誰,就隨意了些。


    姑娘們就都是阿奶按照水果的名字起的,陳大忠家的閨女大名叫個桃,陳大義家的叫個杏,陳大勇家的叫個果,為好聽,後麵都帶了兒。


    等到了兒子就更加有趣了,按照房頭喊就是陳長益,陳長溪,陳長嘯,陳長歡。


    陳家在意長久這個意頭,又是興家之初,就有長子長孫的含義。


    大名這倒也沒什麽的,主要是阿奶給叫出名的這幾個乳名,就成了親衛巷乃至泉後街的趣聞,可是讓人背後沒少說呢。


    陳長益是長房,長子,長孫,曾長孫,阿奶一激動,想要更多的孫,這孩子就叫了個~都來。


    陳大義家的那個生下來五行嚴重缺水,便叫了陳長溪,阿奶想著既然缺水,就嘩嘩流吧!


    如此這孩子乳名嘩嘩,就是嘩嘩流水這個嘩。


    到了陳大勇,陳大勝這個便不用提了,一個鬧騰一個高興。


    這四個曾孫的名字合起來便是,都來嘩嘩流水的溪裏鬧騰吧,完後大家就高興了。


    也不是故意的,純巧合。


    高興在炕上睡,這對無良的父母便又想起此事,就一起笑。


    等到頭發紮好,套上網兜,陳大勝便抓起獬豸麵具往外走,這麵具也是新的,暗金色,麵有錯金曲紋,端是威風又漂亮。


    自打母親生了弟弟,根奴兒與安兒就被遷到隔壁西屋,知道今日爹爹要去燕京複差,倆孩子也起的早。


    就坐在外麵堂屋安靜的等待父母。


    等到爹爹母親出來,孩子們下了椅子奶聲奶氣的行禮問好,還要問小弟弟昨晚可有鬧騰母親。


    母親說沒有,他們就隔門誇讚弟弟乖。


    這家裏的老太爺要想教養孩子,他是相當有手段的。這才幾月,這倆孩子禮儀上已經有模有樣了。


    孩子們問了好,就開始來了各色問題,做父母的更認真的蹲下,雙眼平視的回答問題,即便他們會翻來覆去問上好幾遍,也要會每次都慎重回答,不能有一點不耐煩。


    做父母的,其實也在學習成長。


    一直到外麵有人催了,說是其餘老刀都預備好了就等陳大勝出去呢,陳大勝才笑笑,彎腰一個胳肢窩夾著一個孩子往外走。


    爹爹穿著威風凜凜的鎧甲,帶自己出去這種滋味是孩子們喜歡的,便一路咯咯的笑。


    等到出了院門,好家夥!餘清官的兩兒子在門口恭送,童金台脖子上掛著他兒童垂象,垂象是個征兆,在童家這裏就是天意如此,這麽好的孩子來我家的意思。


    可阿奶造孽,就叫人家大銅錘兒,誰讓他爹姓童呢。


    崔二典他兒崔關在馬上坐著,正被他爹扶著在地上轉圈,也是造孽,二典的意思,關有門閂的意思,就是栓起來別走了。


    阿奶又造孽,就說好端端的孩子放出去野唄,不出去能見風長?好拘著了?人家一高興就給這孩子起乳名大開門。


    反正這個門就形同虛設,也不知道是開還是關了。


    馬二姑家的那個沒抱出來也沒逃過毒手,哦,毒口。


    人家取義光明叫馬希亮,阿奶喊人家大腦門,還振振有詞,哎呀~這孩子大腦門兒亮啊,往後肯定機靈。


    之後,管四兒跟胡有貴便發誓,以後若有崽子絕對生在外麵起了乳名再回來。


    這都是什麽啊,大銅錘打開門露出一個大腦門?


    總而言之便是這樣了,也不知道誰家開始興起的,爹爹們若離家,隻要是公差,做兒子做妻子的就會站在門口相送。


    這也是後來親衛巷的傳統了。


    做爹的終舍了一群鬼哭狼嚎的孩崽子上了馬,那一路那也是胯下神駒,身背長刃,金麵肅穆披風招展,也不單是他們這樣,那身後還跟著好些沒有麵具,穿著嶄新黑色金邊上身甲胄的親衛呢。


    就呼啦啦一大群過去,清晨飛煙一般。


    這一路隻要被男子看見,不管多大,心魂都被震懾住,簡直心向往之,大丈夫當如是啊。


    待進了燕京,一路往宮內南門而去,到了地方南門未開,隻有不多的一些重臣正在等候。


    又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朝,小朝晨時初刻到了就成,人也不多。


    陳大勝他們到的時候常連芳也早就在了,他傷好之後為體麵,也要回侯府住段日子。


    而今正是足月尾巴,快要熬出頭了。


    說是上朝呢,一家父子卻他先出來,就站在南門外候著,一直候到陳大勝他們都到了,常連芳便笑嘻嘻的過來給哥哥拉馬韁。


    陳大勝下馬,摘了麵具對他笑:“你到來著早?”


    常連芳也笑道:“咱可是勤快人兒,嘿嘿,我那媳婦也起的早……”他看看左右低頭在陳大勝耳邊說:“哥,這幾日你爹在外宮住著呢。”


    這個陳大勝知道的,便說:“恩,也是久沒跟皇爺坐坐了,皇爺也想他了,就想著年節前接他來呆幾日。”


    常連芳語氣依舊低著:“哥,我要是你,就把郡王爺接出去。”


    他這麽一說陳大勝便知出事了。


    這男人做事就少有回家嘮叨的,一般差事上的事就差事上了。回家叨咕也解決不了問題,還給家裏的老人媳婦兒添心事,又何苦說呢。


    其實從去歲尾巴起,宮裏就老來刺客,有一部分屬於九思堂不會辦事兒結下的冤仇。還有一部分就是有些人吃飽了不焦急了,緩過來他們就開始折騰了。


    而這種折騰,顯然跟人心漸變有關係。


    前朝舊臣歸降的很多,混好混不好的且不說,他們壓力還是挺大的,畢竟端過前朝的飯碗而今做了新朝臣子。


    那有些人熬不過壓力,這種後來的種種為名聲為良心的反應,也是早就預料到的。


    曆朝曆代皆是如此,新帝登基有幾個刺客來行刺,屬實再正常不過了,如此陳大勝不管抵禦了多少,斬殺多少,他是不會提的。


    何況隻要他上差,必在帝王身側,便受到的攻擊最多。


    陳大勝低頭整理馬肚帶,壓低聲音問到:“怎麽回事?我就說往日這邊最少開一側門,今兒都這個時辰了。”


    常連芳胳膊挎在馬屁股上看著南門說:“昨日皇爺下朝,召了工部的幾個老大人問起京裏下水改造事兒,京裏這老下水都住了多少代人了,一到雨季便滿地惡臭,糞水都一地飛濺。


    這不是夏末撥的錢兒,工程也起了,幾個老大人被召問,就讓幾個工官臨時帶著他們那些冊子來說話,誰能想到有個工官就忽從靴子裏拿出一把短刀行刺了。”


    陳大勝聽了便變了臉色,嚴肅的問:“那聖駕可安?”


    常連芳笑了起來,並滿麵驕傲的說:“哥想什麽呢?那就是個手無束雞之力的酸官,他刺殺也是臨時起意的,還喊為幽帝報仇什麽的,結果刀子都沒舞擺兩下,就被咱皇爺一腳就踹出去了。


    咱皇爺那也是大都督出身,是統領大軍親身上陣的人物,這些人當咱皇爺是幽帝那隻知女色的昏君麽?”


    陳大勝也笑:“這話沒錯,許~五六年了,時候久了,忘記了吧,那畢竟是底下的工官,有手藝的大把,有見識的卻沒幾個,還不知道是從哪兒被召來的,許是被人蠱惑了吧,審出來了麽?”


    常連芳撇嘴:“誰知道呢,而今人在刑部大牢,趕巧柳老大的班兒,他就氣瘋了,還親自上了手……”他指指自己門麵的牙齒一掰道:“說是怕刺客自盡,就生生拔了人六顆牙,用手指頭生擺的,嘖!”


    陳大勝麵無表情:“咬舌自盡也是有的。”


    常連芳舔嘴唇兒:“嘿嘿,這還不算完呢,沒幾個時辰皇爺便又選了吏部的送底檔進宮,刺殺那廝是個舉薦官兒,底層工官還不都是這麽來的麽,好家夥,這底檔被人用箱子抬進來,前朝出身的一位就又動了手。”


    陳大勝長長吸氣,看著常連芳道:“柳大雅是吃屎的麽?”


    常連芳哼笑:“嘿!說的是什麽,人家著急就去了刑部,真是~這次必要受些掛落了,行刺的是正六品的主事官兒,一日兩行刺,這可都是朝廷命官……哦,來了。”


    話沒說完,他便遠遠的看到常免申的車馬過來了。


    那事兒出了後,他的兩個哥哥都被排了外差,跟著兵部將軍們四處巡邊去了。


    就算在燕京,他們實職也夠不上上朝的。


    如此,常免申一個人從車子裏出來的,出來的也不下腳,就四處看了一圈,看到常連芳了,等著他過來抬起手,人這才笑眯眯的“父慈子孝”的下了馬。


    而今真是不會互相計較了,那客氣的都像個不熟的人。


    常連芳親給常侯拿踏腳,扶著他下來問:“您今兒氣色很好。”


    常免申也笑:“啊!還成的,主要你母下的廚,還問你呢,你就是個坐不住的,來這麽早吃涼風麽?”


    常連芳笑的憨厚又乖傻:“哎呀,今兒我哥複職了,我早來接接……”


    正說著,陳大勝便來到了麵前,給常侯施禮,又扶著他另外一邊胳膊笑道:“幹爹這氣色好。”


    也是十分客套了。


    常免申而今不強求,就點頭笑道:“哎呀,找麻煩的都出去了麽,這兒媳婦帶著孩子去山裏吃長齋,我這心清了,就睡的是長覺,精神頭兒就好,哦,你弟弟跟我說,你家老二又白又胖的,眉眼也是好看的很呢,是不是這樣啊?你幹娘不在燕京,那預備的東西收到了麽?”


    陳大勝道謝:“勞煩二老為我們費心,都收到了,十五天那天抱出去,裏外穿的都是幹娘給的,還都說好看來著。”


    常侯高興了,就哈哈一笑:“那是你幹娘特讓針線精細做的,哦!說~是,你爹在宮內呢,這幾日還是家去吧。”


    大梁宮外宮,佘青嶺從前住的老院子裏,張民望就帶著二十四監的幾個掌印,直挺挺的跪在院子裏。


    就在他們麵前,幾大包附子,還有黃精等藥材就丟在地上。


    佘青嶺穿著白色裏衣,披頭散發的在吃茶,一邊吃一邊冷笑道:“多有意思,太醫局進一兩附子都要過三道手續,四個驗看,入庫上雙鎖,用藥三官用印方可用一捏兒,最後兩個太醫隨藥伺候,這才能入了貴人口,這都是從前我教你們的……這才幾日啊,瞧瞧,這是預備滅了誰的全族呢?”


    有太監嚇的開始哆嗦,張民望便微微抬頭哀求:“老祖宗……”


    佘青嶺冷哼阻止:“快閉嘴吧!這麽大的事兒到想起我來了,誰是你們老祖宗?我看你才是吧?”


    他笑眯眯的前曲身體,張民望便往後躲避,眼淚都嚇的要飛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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