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斯特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庫因正坐在餐桌旁慢條斯理的享用著晚餐,巴魯神色肅然的站立在一旁,就像是遠古神廟當中聳立的雕像。


    “我們有客人來了!”


    法師放下手中的刀叉,笑嗬嗬的看著緩步走下來的魔鬼,褶皺攏聚的眼眶中滿是忌憚與戒備。


    “你似乎一點也不吃驚?”


    梅菲斯特瞧了瞧法師,又瞧了瞧右手放在腰側、警惕他突然發難的遊俠,頗為好奇的詢問道。


    “吃驚?”法師輕笑道:“有客人來訪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哪怕這個客人突然出現在你的家中也是一樣?”


    “當然,怎麽進來是客人的自由。”庫因神色自若的點了點頭,若有所指的說道:“不過我要糾正你一點,這並不是我家,而是我的法師塔。”


    “你在威脅我?”


    魔鬼挑了挑眉,看向法師的眼神也冷厲了幾分。


    “不,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庫因毫不在意的和魔鬼對視,那種從心底流露出的坦然,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他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歪了歪頭,魔鬼的臉頰上浮現出了漆黑的魔紋,紋路攏聚,從梅菲斯特的麵頰上脫離,化為火蛇,撲向了靜坐在餐桌旁的法師。


    “啪——”


    淺紫色的光暈與火蛇在空中相互湮滅,法師的眼眸中還有尚未消退的紫暈。


    “他是什麽時候進行的還擊?”梅菲斯特有些疑惑:“是在我動手之前、還是之後,亦或是和我一同?”


    無論那種猜測似乎都能站得住腳,因為在魔鬼的記憶中,這三種可能是同時存在的。


    同時?


    這種時間錯亂般的感覺讓梅菲斯特有些頭痛。


    身為始祖魔鬼,天生的黃金生命,他不相信有人能毫無聲息的修改自己的記憶,別說麵前的法師,就是艾歐也不行。


    如果記憶沒有錯誤的話,那就證明這三種情況真的是同時存在的。


    一個傳奇階位的法師能做到幹擾敵人的時間線?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既然不是掌控了時間……”


    “預言?”


    梅菲斯特看著身前不遠處的法師試探道。


    庫因點了點頭,承認了魔鬼的猜測……


    就在梅菲斯特下樓後不久,他和法師都判斷還要幾天才能清醒過來的艾倫,蘇醒了。


    艾倫醒來後,沒有著急起身,而是在床上躺了很長一段時間。


    記憶有些雜亂和空白,尤其是昏睡前的記憶,時斷時續,讓人難以理清分明。


    此時,艾倫唯一知道的事是:醒著真好。


    他原本沒想到自己還能醒過來。


    在昏睡中,他身處一片暗無光日的環境之中。


    四周有無數的小手在撫慰著他,就像他早逝的母親一樣。


    是水嗎?


    是的,自己在大海的深處。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確定,就像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知道這片大海的名字是“裏瑞若拉”的。


    很傷心?


    艾倫發問,裏瑞若拉給予他回應。


    這是心靈上的交流,不束縛在言語和姿體當中。


    是因為痛苦嗎?


    艾倫感同身受。


    我要幫助他!


    下定決心的艾倫開始從海底向著海麵上湧去,原本他是水的一部分,現在他要脫離出去。


    “她是誰?”


    衝出水麵的艾倫看著麵前的女人發問,那是一個非常性感和美麗的女神,年輕人從未見過如此動人的女性,他覺得自己陷入了愛河,直到他發現,那在空中肆意飛揚的並非墨綠色的秀發,而是一條條嗔目吐信的長蛇。


    美杜莎。


    這是裏瑞若拉給予他的回答,同此而來的還有另一個名字——伯伽索斯。


    遠來她的名字叫美杜莎,那伯伽索斯又是誰?


    怎麽可能會是我,我叫艾倫。


    年輕人告訴了裏瑞若拉自己的名字,臉上帶著幹淨和善的笑容。


    不過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手中正握著一把三叉戟。


    什麽時候的事?


    還沒等到裏瑞若拉的回應,蛇矛就紮向了艾倫的咽喉,男孩下意識的揮戟格擋,動作熟練的仿佛已經使用手中的武器度過了漫長的時光。


    蛇矛和圓盾如狂風驟雨般襲來,這讓艾倫根本喘不過氣來。


    年輕人想起了那天的風暴,密林中的他同樣也是如此無助。


    漫長的戰鬥時光讓艾倫有了長足的進步,但仍舊不是蛇女的對手,在與對方的戰鬥中,男孩感覺自己正坐船在風暴驟急的水麵上漂流,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最後,艾倫還是醒了過來,在命喪美杜莎蛇矛之下的前一刻,他回來了,出了一身冷汗。


    現在,他終於弄清楚自己是在床上,但那張床和他以往睡過的床都不一樣。


    這張床有個床架,由四支高高的雕柱支撐,床褥是蠶絲薄被,為了男孩不會在雨夜中受到風寒。


    床的上方張掛著能遮擋蚊蟲的淺藍色罩蓬,由兩側的廉帶係著。


    艾倫向外觀望,看到的是石牆和木製地板的寬敞房間。


    透過三扇高窗,他看到窗外野地,光禿禿呈赤褐色,在星光的照耀下,泛著點點泥濘。


    這房間想必離地很高,因為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遠處密林那低矮的身影。


    艾倫起身,發現自己穿了一身絲綢質地的衣物,像他想象中的老爺一樣。


    床邊一張椅子上,已為他擺妥一雙皮靴及一件灰褐色的鬥篷,鬥篷的不遠處,放著一個橡木製成的手杖,顯然,此處的主人已經考慮到了他受傷的腳踝。


    艾倫將一切穿戴好,平靜而遲鈍地坐了一會兒,之後才慢慢站起來,伸手想要去拿手杖。


    剛抬起手,刺痛感久讓男孩把手縮了回來,他看著自己的手腕,兩個倒三角形狀的傷口正在那裏慢慢浮現出來。


    “這……這不是夢……”


    男孩有些驚恐的喃喃著,他記得這道傷口,這是他在與美杜莎的交手中,不小心被其蛇發上的毒蛇咬中的。


    夢中受到的傷勢居然會還原到自己的身體上,如此奇異的事情顯然超出了男孩的認知。


    更讓他覺得恐懼的是,美杜莎的蛇發是帶毒的,被上麵的毒蛇咬中,即使是他夢中那強大的身軀,也會眩暈氣悶,何況是現在這具剛剛邁入青銅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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