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杏林峰,仁心崖。


    風氣雲湧,遠處紫色的閃電從天上道道落下。柳清逸打了個嗬欠,掩了掩櫻桃小口,一轉臉上慵懶的表情,露出沉重的神色。


    “竟是天魔現世。”


    跟在杏林峰峰主身後的小童問道:“東極魔修雖隱匿行跡,但也數不勝數。為何仿佛如臨大敵。”


    柳清逸一個栗子敲在小童頭上:“這兩者有比較性麽?那可是,天魔啊。”


    徐州,榮昌鎮。


    陰雲堆積,紫色的閃電撕扯著雲端,綠意盎然的山穀村野感染到溢出的黑色魔氣,變為衰敗的枯黃,草木葉片凋謝零落,露出一片死氣氤氳。


    陸家嫡子陸峰房中,床簾抖動著。簾幕露出的縫隙中可以看到,三個糾纏在一起的白花花肉體。正在陸峰沉溺在溫柔鄉之際,窗外淒厲的叫喊夾雜著重物傾倒接連傳來。陸峰敗興的推開身上的丫鬟,準備披起衣服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時,有幽綠的螢火從窗外飄入,點點星星,如幻似夢,盈滿了整個房間。身後的丫鬟又環上了陸峰的肩,


    指著螢火道:“爺,您看,好美的光。”


    陸峰伸出手指,等著靠近身邊的螢火飄落指尖。螢火輕然飄落指尖,接著陸峰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靜美的螢火從他的指尖穿透而過,烙穿了指甲蓋。十指連心,極端的鈍痛中,一向嬌生慣養的陸峰連慘叫聲也無法發出。彌漫在整個屋子中的螢火突然光芒明亮數倍,聚合在一起,迸發出萬丈光焰火海。


    全身被火焰吞噬,已變成火人的陸峰在周身劇痛中慘叫著跑出屋子。屋外已經成了全然的火海,不少已經變成焦炭的軀殼在地上痛苦扭動著。火焰似青色的日芒,照亮了整個陰雲密布的天空。在青色光明火海中,倒地翻滾的陸峰看到一個身影靜靜的從自己身邊走過。


    識海中,眼前是一片漆黑。


    無數黑影桀桀的笑著,爬上陸青的身軀。


    “天地不仁,唯有以殺止殺。”


    “把你的靈魂獻祭出來,用重冥火焰燃盡一切的醜惡。”


    “殺掉所有的人,這天地間所有的人皆不無辜。”


    “陸青在黑暗中,茫然的看著前方。”


    黑影們語氣變得更急急促:“你還在猶豫什麽?快順從你的心應下承諾。”


    突然黑影們竊竊驚叫起來:“他來了,快走,快走。”


    似水滴入靜湖,黑影們從陸青的身上一哄而散,轉眼間走了幹淨。陸青聽到金鐵叩擊地麵的聲音。


    陸青看到了一個黑衣修者。一個全身上下皆蒙著黑布,容顏用黑布隱去的修者。陸青看到他的第一眼想到了山,壁立千仞的崇山峻嶺。


    他伸出手,點在了陸青的眉心。而後黑暗、黑影、黑衣修士都消失了。


    又是前世記憶。


    無數冤魂厲鬼纏繞在陸青身上,陸青用洗雪劍插在一旁的峭壁中,低頭凝視著深淵中的刀山火海。


    陸青深呼一口氣,從懷中拿出另一柄神兵向上插入峭壁。如法炮製,陸青剛往上攀爬幾步,身上重量突然變重,連帶手中洗雪劍又向下劃去幾米。


    “難道真是天要絕我。”陸青自言自語。


    這時,有一個似冰雪般泠泠的聲音道:“阿青。”


    多日未飲未食,陸青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澹台明瑕出現在陸青的身旁,憑空禦風而立。他伸出手摸了摸陸青沾滿血汙的臉頰:“阿青。”


    “師父,真的是你!”陸青神色激動,多年未見,師父模樣一如往昔。想到自己如今境地,陸青的神色暗淡了下去。


    “師父你是來見我最後一麵麽?”


    澹台明瑕道:“我聽聞浩然公庭,讓你進悔過淵證明是否有罪。而你已經在裏麵呆了一個月。”


    陸青笑了笑:“師父,若成大事,怎能不殺人盈野?我不悔,也並不認為自己有罪。隻是師父抱歉,我不能再侍奉您左右了”


    澹台明瑕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摸了摸陸青的頭,聲音輕柔:“阿青,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這無間地獄中的罪業,為師都幫你一一應下。”


    說完,澹台明瑕道袍上符文湧現,有赤紅的定罪條款從陸青身上轉移離開。澹台明瑕全身綻放出血花,似開在冰雪上殷紅的花朵。深淵中的冤魂厲鬼聞道血腥味,纏滿澹台明瑕全身。


    一襲白衣墜向深淵之中。


    陸青徒勞的伸手去抓。


    “師父!”


    一片光明火海中,陸青緊閉的眼睛倏的掙開。瀲灩的紫眸閃現清明的光澤。蔓延至榮昌鎮邊境的魔氣與螢火徒然止住去勢。


    血色夕陽下,飛舟橫渡到榮昌鎮上空。飛舟甲板上,澹台明瑕、皇甫齊子與柳清逸俯視著下方大地。


    幽綠螢火安靜的彌漫在焦黑幹裂的大地上。方圓百裏內皆成斷壁殘垣,死氣彌漫,屍骨遍地,宛如地獄景象。


    柳清逸歎了口氣:“蒼生何辜。”


    皇甫齊子搖著扇子,麵色沉重未曾言語。


    靜謐的螢火緩慢彌散到飛舟四周,一縷熒光飄向澹台明瑕身前。無數冰絲自無形空中幻化而出,將一點熒光凍結在冰中。澹台明瑕伸出手掌接住了冰棱。


    “是重冥火。《山海紀文·東極卷》曾記載句芒真人封印重冥火於本命法器煉天石。”澹台明瑕聲音泠泠,古鏡無波的一雙眼倒影出冰中忽閃忽現的綠色微芒。


    “真是諷刺,道宗開山祖師法器再次現世,卻選了天魔為主麽?”皇甫齊子道。


    飛舟懸停在榮昌鎮中心,皇甫齊子看到站在斷壁殘垣中的一抹身影。“收回道宗法器為首要任務,殺了天魔便可取回。”


    柳清逸以神識掃向地麵,她看到一個瘦小的孩子赤著白暫的雙腳站在焦灼的土地上。黑發如瀑,雙眸紫色明豔,眉心處浮現赤紅的魔印符文,顯得整張臉妖豔異常。天魔站在斷壁殘垣的頂端目光茫然的望向遠方。


    柳清逸皺了皺眉:“這個天魔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皇甫齊子沉吟片刻,道:“乘天魔仍未成氣候,將其誅殺於此地,再想辦法封印重冥火。”


    柳清逸搖了搖頭,反對道:“他看起來還有人的良知,重冥火一直未向外處蔓延。不過他的肉身被煉天石寄居,其中的重冥火不斷侵蝕著他的靈魂。他也是快支撐不住了。”


    澹台明瑕雙目無波:“他如果死了,煉天石失去宿主,重冥火會蔓延到整個徐州。”


    皇甫齊子喚出飛劍道:“那便見機行事。”說完淩空禦劍而下。


    天魔一直安靜的站在斷壁殘垣的頂端,距離拉近後,皇甫齊子輕搖折扇,扇麵化出道道無形的風刃飛向天魔。遊離在空中的重冥火星似是本能的察覺道宿主的危險,螢火瞬間匯聚在一起,變換出毀天滅地的光明火海,將皇甫齊子團團包圍。重冥火焰舔上皇甫齊子幻化出的靈力護罩,皇甫齊子皺了皺眉,他發覺靈力護罩似是遇到驕陽的冰雪,以難以置信的速度不斷消弭。


    同時,地上的天魔抬起頭來,望向了皇甫齊子。一雙澄澈的紫眸中,殺意如刀。


    風刃碰撞到天魔身前的重冥火,像是碰撞上了無形的鐵壁,瞬間反彈向皇甫齊子。皇甫齊子身形急退,靈力護罩瞬間薄弱,少許風刃直接撞上靈力護罩。皇甫齊子身形狼狽的落在地上,倒退幾步,唇角滲出隱隱鮮血。


    天魔目光冰冷的望向皇甫齊子。四周的重冥火焰似潮水,瘋狂的匯聚到天魔身邊,醞釀著接下來更加瘋狂的殺戮。


    這時,一襲白衣執著洗雪劍,擋在了皇甫齊子身前。


    天魔望向澹台明瑕的瞬間怔了怔,四周的重冥火焰重新變成了點點螢火似清晨的海潮般迅速褪去。


    天魔輕聲望著澹台明瑕說了一句話,細小的聲音被風聲所掩蓋。但是在場三位修者皆是耳聰目明之輩,他們都知曉了天魔說的那兩個字——師父。


    天魔蹣跚的走向澹台明瑕,澹台明瑕眸光未動,身形執劍不動如山。


    雙方距離縮小到五步時,洗雪劍劍光一閃,劍風掃向天魔。天魔似是無知無覺,絲毫未曾躲閃,脆弱的脖頸處傷口驟現,殷虹的血液潺潺流淌下來。


    天魔走到澹台明瑕的身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澹台明瑕流雲廣袖的袍角,小聲的又叫了一次:“師父,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柳清逸跟在澹台明瑕身後,收去本命飛劍落在地上。當看到天魔這番動作後,柳清逸眼眸一轉,看向澹台明瑕道:“喲,映雪尊者,他似乎想認你做師父。天魔為禍,難以滅殺。既然他親近於你,且仍有良知。不若你收他為徒,既免得道宗法器流落在外,也免得世間徒添兵戈之禍?”


    澹台明瑕看著小心翼翼扯著自己袍角的孩子,轉眸向柳清逸道:“道罰一脈,一向單傳。”


    柳清逸捂唇嬌笑,密語傳音給澹台明瑕:“句芒真人曾舍身渡魔,你讓他叫幾聲師父又何妨。其名不入道宗宗冊,不受道統法傳,不就行了?”


    澹台明瑕對上了天魔一雙澄澈的紫眸。隻見天魔略略瑟縮了一下,又似是鼓足了勇氣繼續和他對視,紫眸中溢滿了孺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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