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回來的時候,夜幕早已沉沉地垂了下來。洛蘿特意留了菜,又讓丫鬟熱了好幾次,等顧亦進門的時候,菜還熱氣騰騰的呢。


    洛蘿正揉著眼睛,有些發困。見到顧亦進來,立刻來了精神,站起身來盈盈笑了起來:“才叫人把菜擺上桌來,你就回來了,真是巧。”


    顧亦看了一眼,心裏通透。那個“巧”可是一點兒也不巧。他憐愛地揉了揉她的發,一雙如同濃墨一般的眸子裏麵埋了後怕和擔憂:“我聽說香社上出了點事……”顧亦哪裏不知道那些事是衝著洛蘿來的。就是再不喜雲瑤,這會兒也是慶幸的。幸好雲瑤自個兒搬起了石頭,洛蘿才能脫身這般順暢,也虧得這位搬起石頭的人自己砸了自己的腳。


    若是她沒有心存歹念,哪裏又能巧合落得這個結局。


    見洛蘿那雙眼睛忽閃忽閃的,神情有些懨懨的,顧亦很快就將自己的情緒斂了去,拉著她坐下來,挑了筷子菜放進她碗裏,笑道:“我回來時瞧見個有意思的事情,裏麵的人你還認識。”


    “有意思的?”洛蘿看著他,果然換了副表情了,“什麽事?什麽人?”


    顧亦也不賣她關子:“我看見孫姑娘了。”


    “孫蓉蓉?”洛蘿反應過來,“她怎的了?”


    “她一個人,一身黑衣服,神色慌張行色匆匆,你說她怎麽了?”


    顧亦又給她挑了點菜。洛蘿埋頭吃上幾口,心裏細細想著,越想越是驚訝。孫蓉蓉不是跟在文冬青身邊的麽,真如顧亦所說的話,那就是遇上什麽事兒了?


    就是洛蘿再怎麽不願意,還是把孫蓉蓉和下午的事情聯係了起來。


    她皺起眉來:“孫蓉蓉在跑路?難不成有什麽人要找她算什麽賬?”


    雲瑤的事情,洛蘿隻覺得惡心到了極致,也沒細想。誰知道雲瑤心裏是不是藏了什麽齷蹉,二皇子的事情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畢竟一個香社上大出風頭的人,聞不出香裏有問題,實在是一件說不通的事情。可是,倘若雲瑤是被陷害的,陷害她的人會不會是孫蓉蓉呢,不……或者說,陷害自己的人,是不是孫蓉蓉也是其中之一?


    洛蘿抿了抿嘴,她的表情越來越和顧亦相似:“孫蓉蓉,是二皇子的人?”


    “怕是了。”顧亦應了一聲,許久未曾體會過的戾氣在心底悄悄翻滾著。二皇子想要籠絡洛蘿,最快的方式就是得到洛蘿,孫蓉蓉想了個餿主意,卻沒得逞。


    再想想曾經,孫蓉蓉在逃亡時第一個想下手的也是洛蘿。


    洛蘿是什麽人?洛將軍之女,一群人當中的紐扣,可以說整一行人都和洛蘿有點扯不遠的關係,更何況還是文、顧兩人心儀的對象。不得不說,孫蓉蓉很會觀察人,她很快就體會到了幾人中間微妙的感情,也明白論起在野外的優勢,顧亦是比文冬青大上不知道多少。能借顧亦的手除掉文冬青就更好了。


    可惜她善於觀察人,卻沒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就是玩起來的手段也是拙劣的。顧亦還真是對文冬青產生過動搖,卻不是因為洛蘿,因為顧亦覺得文冬青有些蠢。


    最後一次陷害洛蘿,也就是泉眼子的事情,因為洛蘿爽約,孫蓉蓉那邊卻是時間不等人,不得不自己上陣,也多了親近文冬青的機會,隻是,即便如此,在顧亦和洛蘿刻意的幹預之下,她還是沒能得逞。


    孫蓉蓉是以文冬青的女人的身份回來文國的。她卻是個忠於二皇子的人,所以,她現在要盡快用行動向二皇子表達自己的用處和忠誠。


    隻可惜——


    這個行動失敗了。


    不過失敗了,還損了二皇子的羽毛。再不逃命,她就是個徹底的蠢貨了。


    看洛蘿恍然大悟後又嫌棄地頻頻搖頭的樣子,顧亦忍了忍,沒將最後那點事告訴她。當時的孫蓉蓉發現了顧亦,並且哭著向他求救,那樣子再是淒慘不過,可是顧亦不過掃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陷害蘿兒的時候,就該知道,我非但不會幫你,還會幫著將你推進火坑。”


    孫蓉蓉一連說了好幾個“不”,許是想要反駁,見顧亦垂著的臉隱於夜幕之中,那點辯駁就吞了回去。其中冰冷讓她毫不懷疑顧亦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她甚至覺得,顧亦或許……更像親手殺掉她。


    孫蓉蓉嚇得差點跌下去,手腳並用的往後麵退去,連哭都不敢了。轉身就朝小破巷子裏麵跑去,想著左拐右拐地,總能將那些人甩掉。


    顧亦沒告訴她,那巷子不管怎麽拐,最後都是死路,那巷子裏麵有乞丐、有窮凶惡極的漢子、有窯子,唯獨不會有能幫到她的人。


    一邊是地獄,另一邊還是地獄。


    這後麵,洛蘿就保持了世家女的良好習慣,食不言,直到撤了桌子,才撓撓顧亦掌心,湊過來:“那事情你們可都商量好了?”


    “是。”顧亦伸手在她麵前攤開,見他手上的東西,洛蘿愣了一會兒,一喜,“皇上給你了?”


    顧亦笑了笑:“除了信我,他也別無辦法了,他的任何消息,壓根就傳不出去,便是傳出去了,那些人除了亂來,也想不出來好法子。”


    他忽然伸手攬過洛蘿,垂首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


    如今的洛蘿早和初見時不大一樣,她依然刁蠻,依然任性,可是她也有了顧慮和遲疑。看了一會兒,他俯身在她額上吻了一吻。那片黑暗翻湧得更加厲害,不知道是在氣自己沒守住她的天真無邪,還是慶幸她的成長和心思。最後,顧亦還是忍不住,將吻印在她的唇上,比曾經所有的都要瘋狂,盡情的朝她索取著。洛蘿身子發軟,隻能任他抱著,從唇上傳來的廝磨讓她渾身發麻。


    顧亦承認,聽見香社上的事情時,自己第一次怕了。


    每次吻到最後,難受的都是他自己。顧亦生怕自己忍不住,就是結束後也不敢看她,將她抱在懷裏,輕聲道:“這件事拖得越久,被發現的可能性越高。我們兩日後便會動手。”


    洛蘿臉上還發著燙,輕輕“嗯”了聲:“我信你。”


    .


    二皇子尚在做著千秋大業的美夢,文冬青便率人洶洶湧入宮中,他帶的人全是精悍強勢,個個都是好手,二皇子養了那麽久的人,也不是蓋的,不比四皇子的人弱上多少。兩邊纏鬥許久,還是文冬青占了上風,可也折損嚴重。文冬青手上的劍也沒留情,殺掉不知道多少人,臉上身上全是鮮紅的血跡,一點一點的,可算是逼近了二皇子。


    可是二皇子依然一臉平靜,沒露出一點顧忌和害怕,那雙細長的眸子裏甚至還有點失望和鄙夷,等文冬青湊近時,站在大殿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冷道:“四皇弟這是做什麽?莫不是要發動宮變,謀權篡位?”


    腳邊、四周全是躺著的屍首,自己人的,敵人的。


    文冬青也同樣冷冷的。兩張相似的臉上掛著的都是相同的表情,一個毒辣一個狠厲,也都一樣的高傲而自信。


    “發動宮變的人可不是我,謀權篡位的人也不是我。”文冬青冷笑了聲,緩緩撫摸著手上的劍,“父皇呢?”


    “父皇身體不好,自然在休養,怎麽?”他諷刺地彎了彎嘴角,“你莫不是要為著你肮髒的猜測而血洗了整個皇宮?”


    文冬青笑了笑:“肮髒這詞,究竟是說誰,你我心裏自然是清楚的,是不是,二皇兄?”


    二皇子也笑了笑,回過神,又緩緩的坐了下去,看著外麵還是拚殺的人群:“老四,你的處心積慮躲了這麽久,培養起來的勢力,就是這個樣子?你太讓我失望了。”


    文冬青搖搖頭:“可是我贏了。”


    二皇子看著他,雙目沉沉:“你不該這麽自信的,老四。”


    他話音方才落下,外麵又是一陣震天的喊聲,仿佛整個皇宮都為之撼動幾分,顯然那人數是極其可觀的,比起文冬青帶領的鐵騎,更像是潮水一般的湧了進來,所到之處草木皆摧,很快就蔓延上來,寸寸逼近,文冬青的人手以瘋狂的速度被摧毀著。


    這場宮變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早在文冬青出現在文國的時候,二皇子就知道他二人之間定然會有一場戰爭。


    文冬青和洛家的關係微妙,根本不知道洛家有沒有被他收買。而且洛家謹慎得很,叫他一點把柄都抓不住,氣惱不已。即便如此,二皇子還是覬覦又忌憚著洛家手上的勢力,皇帝老頭早有心思讓洛家出兵援助莊國,他便將這個心思坐實了。既然暫時馴服不了,不辨敵我又舍不得這塊肥肉,不如早早打發了走,讓他們插手不了宮裏的事情。


    如今見了文冬青帶來的人,二皇子也算是明白了,洛家果然已經投誠四皇子。


    隻可惜,洛家要對付的是更為強悍的蠻族,壓根抽不出更多的精兵給文冬青所用,這一支兵也算是強悍,到底人數有限,白白折損了去。


    他卻不一樣。


    折損掉投誠的禦林軍,現在殺進來的,才是他真正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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