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霧紗一聲驚叫,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言愨鵡琻


    她並不醜,中人之姿,屬於那種滿大街都可以見到的普通類型,冷天澈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忽然仰頭大笑起來。


    “嗬嗬嗬。”


    “嗬嗬嗬嗬……”


    周圍桌上的人們全部看過來,從人們詫異的眼光中他知道,人們一定以為他瘋了睃。


    他是瘋了,三年前就瘋了。


    所有的人都看到他冷傲孤寂的一麵,都以為他就應該風度翩翩、偉岸尊貴,隻是從來沒人知道,這三年他其實過的行屍走肉。


    周玉珍和程雨馨匆忙跑過來,賠笑說他喝多了,左右攙著他走了鸞。


    “霧紗小姐,很抱歉,天澈以前從不這樣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是父親的聲音,他在替他道歉,冷天澈已經沒心思去在意了,看到霧紗真麵目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力氣就仿佛全部被抽空了。


    這個女人果然不是三年前的她。


    現在他才徹底死心……


    三樓大理石柱的陰影裏,頭戴鴨舌帽的長發女子手扶圍欄,安靜的看著樓下喧鬧的大廳,目光所及之處正是程雨馨和周玉珍攙扶著冷天澈匆匆穿過大廳的身影,他醉了,她還是第一次見他喝醉。


    “今天冷少真是反常。”


    身後忽然傳來個熟悉的聲音,瘦小的身子隱隱抖了抖,恍惚的功夫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走到她左手邊,與她並肩站在圍欄前。


    是顧延城,昨天她還與他見過麵,今天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被人發現了麽?舒暖不由緊張起來。


    顧延城勾唇,仿佛看透她心事:“既然怕被發現,為什麽還要來?”


    “我……正巧經過,所以來看看熱鬧。”


    “要看熱鬧親在下麵看不是更好?”顧延城輕挑墨眉,垂眸看著這張被鴨舌帽遮住大半的臉:“找好替身自己又跑來圍觀,何苦?”


    舒暖明白掩飾不住,隻笑了笑,索性不解釋。


    其實沒打算來的,所以她昨天就提前委托了她信得過的人蒙上她的麵紗代她來參加這次訂婚宴,可是為什麽到了今天她就開始不爭氣?竟然怎麽也管不住自己。


    “認識冷天澈二十多年,我從來沒見他喝醉過,今天他不知道是怎麽了,跟你有關?”


    磁性的、溫暖的詢問聲傳入耳中,令舒暖恍惚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她微低著頭:“他應該是高興過頭了吧。”


    “高興?”


    顧延城低了低頭,低到兩眼能透過帽簷看清她的全貌:“所以,作為妹妹的你也為他感到高興?”


    舒暖的心滯了滯,雖然算是看開了,但想起她與冷天澈是兄妹關係的事實她仍然覺得很諷刺。


    此刻的她神色黯然,清亮的雙眼中有明顯的傷感流溢出來,顧延城知道這個玩笑開得過了火,心中自責,忙轉移話題:


    “真是世事無常啊,從前我和冷天澈簡直勢不兩立,結果冷天澈偏偏安排他和我的骨髓匹配,讓我欠他一條命。”


    這件事舒暖聽宇文子墨說過,她輕笑:“延城哥,小盈還沒嫁人吧。”


    顧延城蹙眉,想起那個難纏的女人都有點發怵。


    舒暖火上澆油:“如果我是你我就幹脆娶了小盈,一來親上加親,二來也算是報了冷天澈的救命之恩。”


    “嗬嗬。”顧延城無味的笑,下一秒倏然變得認真:


    “宇文子墨那小子命真好,暖暖,我不知道過去的三年你為什麽一直不肯見我,但我說過,你嫁人之前我絕對不會考慮別的女人。”


    他在等她,就算木頭也能聽出這句話的意思。


    而他顧延城其實就是塊固執木頭,拒絕的話她都已經說的疲倦了,他就是不肯聽,她怎麽還敢見他?


    曾經愛過一個不應該愛的人,那份愛用盡了她全部力氣、全部心血,傷的她鮮血淋漓、體無完膚,她已經怕了,哪裏還有勇氣去重新開始另一份愛?


    愛過你的那個我,已經學會去翻越傷悲,忘記很辛苦但我知道這樣才對,我正在了解這世界,讓自己成為每個起點,我會走向前,不讓自己再回到昨天……


    手機鈴聲響了,舒暖接起,怕走廊裏經過的路人聽到,所以聲音壓的很低:“媽,什麽事。”


    “糟了暖暖,諾諾不見了?”


    電.話裏安雅蓉的聲音焦急而慌張,舒暖的心一下懸了起來:“媽,你慢點說,到底怎麽了?”


    “剛剛小丫頭睡著了,我就去樓下買了點東西,誰知道一回來就發現她不見了,她還在語音信箱裏留了言說讓我別擔心,她去找她爸爸了,這麽點小屁孩,哪裏知道她爸在哪呀。”


    別說諾諾不知道,就是舒暖都不知道宇文子墨在哪,舒暖慌了,掛掉電.話匆忙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暖暖,我送你。”顧延城跟上來。


    舒暖低著頭向前走:“別,延城哥,你太招風了,我怕引人注意。”


    “你前我後,我們假裝不認識。”顧延城故意放慢了腳步。


    ……


    “諾諾,你去哪?”


    “諾諾,別走!諾諾!”


    健壯的身子忽的在床上彈起,右手慌張的伸向前,卻什麽也抓不到。


    又隻是一場夢罷了,就連夢裏都是她離開的情景,冷天澈苦笑,夕陽的光透過紅色窗簾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將一雙還沒退盡酒意的眼映成血紅的顏色。


    “哢!”


    門被推開,冷小盈走進來,見冷天澈呆滯的坐在床上,伸出兩個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酒醒了?這是幾?”


    冷天澈斜睨她一眼,沒理會。


    “哥,你可真行,這樣的場合能喝成這樣,還當著眾人的麵揭人家霧紗小姐的麵紗,幸好人家霧紗小姐大度,換做別人非把你告上法庭不可。”


    霧紗小姐……


    眼前倏地又晃過那張不算美麗的臉,冷天澈眼底悄然晃過一絲失意,有時候人真是奇怪,明知道結果很殘忍卻偏要窮追到底才死心。


    “哥,哥?”見冷天澈目光呆滯,冷小盈越來越不放心,快步走過來,小手搭在他額頭:“真喝成癡呆了?”


    “去纏你的顧延城!”冷天澈悶悶的將她推開,下床朝門外走去。


    心倏然隱隱作痛,冷小盈抿起小嘴,想起那個油鹽不進的男人一句話也不願再說。


    “哢!”


    冷天澈關上門,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裏。


    點一支煙,走在人潮息壤的街頭,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無線拉長,這條他每天去公司的必經之路今天走起來為什麽這麽陌生?


    冷天澈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三年沒逛過街了。


    自她走後,生活中的一切就隻剩了工作。


    是酒還沒醒的緣故麽?為什麽身邊每個經過的身影仿佛都化作了她?


    明知道她不是個好女人,明明一次次的告誡自己要忘掉她,忘掉她才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才能重新做回自己,可就像上了入骨的毒癮,還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終究會淡去,然而自從遇見那個叫“霧紗”的女人後那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啊!”


    右手邊忽的傳來一聲稚嫩的叫聲,冷天澈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紅色毛衣的小孩正趴在地上,肇事的中年男子隻回頭看了一眼,騎著電動車加速逃走了。


    “shit!”


    冷天澈快步走過去,那小身子就寂靜的趴在眼下,不動也不哭,是不是死了?


    冷天澈蹙眉:“喂,傷哪裏了?”


    話音落下,冷天澈就見這嬌小的身子微微蠕動了一下,兩隻細嫩的小手撐在地上似乎想爬起來,冷天舒了口氣,抓住那隻纖細的胳膊將她拉起來,看著她的小臉倏地呆住了。


    “叔叔,謝謝你。”幼小的小女孩兒大概有兩三歲年紀,說話還口齒不清,卻如銀鈴般清脆。


    冷天澈有些恍惚,凝神細細的看她,越看越覺得從哪裏見過,可是這麽一個小屁孩兒他能從哪裏見過?


    “叔叔,你怎麽老是盯著我看那?是不是我的臉受傷了?”


    小手摸摸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冷天澈,冷天澈竟然有些無措:“沒有,你的臉很好看。”


    諾諾放了心,伸伸小手、踢踢小腳,忽然“哎呦”一聲撲在冷天澈懷裏:


    “叔叔,不好了,我的腿受傷了,痛痛,媽咪說受傷就要去醫院,叔叔,你可不可以送我去醫院?”


    “……”


    冷天澈眉頭不禁鎖起來,掀起小女孩的褲腿看了看,膝蓋偏下的位置果然有一小塊擦傷,小孩的腿白的像玉,那片青紅便顯得很紮眼。


    “叔叔你怎麽皺眉頭呢?是不是不想送我去醫院啊?”


    糯糯的聲音就響在耳邊,冷天澈看她一眼,隻見她努著小嘴,淚水在水汪汪的眼睛裏直打轉,冷天澈無奈:“我送你。”


    抱起她順著人行道向不遠處的醫院走去。


    冷天澈不是個有愛心的人,他討厭孩子,親戚朋友家的孩子他從不主動去抱,況且他又總是一副漠冷相,孩子們見了他多數會害怕,很少有主動親近他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抱一個孩子,就像抱著塊沉重的鐵,令他覺得無助而局促,加快腳步,恨不得一步就邁進醫院裏去。


    可偏偏,懷裏的娃娃又喋喋不休:“叔叔,你幹嘛老冷著臉啊?”


    “……”冷天澈沉默片刻:“我……就這樣。”


    “我爹地跟媽咪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是這樣,但爹地最疼諾諾,爹地從來不給諾諾臉色看。”


    冷天澈的腳步倏地頓住:“你叫諾諾?”


    諾諾格格笑起來:“是呀,叔叔,你叫什麽名字?”


    “冷天澈。”


    “我可以叫你冷叔叔麽?”


    “可以!”


    冷天澈隻覺得可笑,曾經他的諾諾叫他“天澈哥哥”,現在的諾諾卻叫他“冷叔叔”……


    他正走神脖頸裏倏然傳來一絲溫暖,是諾諾兩隻小手臂環在了他的脖子上,她的呼吸離他很近,像是細密的棉絮有節奏的撲在他頸中的肌膚上,鼻端滿是嬰孩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恍惚的他甚至能感覺到她心跳的節奏與他自己的幾乎是完全一樣,說不上什麽原因,冷天澈心中忽然滋生出一種久違了的暖意。


    諾諾沒傷到筋骨,隻是點皮外傷,包紮好了傷口,冷天澈難得有耐心的一直陪在一旁。


    “冷叔叔,我可以借你手機用一下麽?”諾諾坐在床沿,兩隻小腳不老實的前後擺動。


    冷天澈疑惑的看過去:“嗯?”


    諾諾小手放在耳邊,擺個打電.話的姿勢:“我想給媽咪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在醫院。”


    冷天澈更加詫異:“你會打電.話?”


    “會啊,爹地經常不在家,我想他的時候就偷偷用媽咪的手機打他電.話呢。”


    雖然半信半疑冷天澈還是交出了手機,隻見那隻還沒手機一半大的左手笨拙的抓著機身,右手細小的手指在觸屏上靈巧的點動,很快手機竟然真的接通了。


    不滿三歲的娃娃認識數字或許不足為奇,能一個人撥打手機,這算是早熟麽?冷天澈失神。


    “愛過你的那個我,已經學會去翻越傷悲,忘記很辛苦但我知道這樣才對……”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舒暖和顧延城正焦急的在市區的廣告欄貼尋人啟事,在口袋裏取出手機,條件反射的想接起,看清來電顯示上那一串號碼卻猶豫了。


    是冷天澈的私人電.話號碼,這個號碼當年舒暖曾經牢記在心,過了這些年她竟然還記得清楚。


    過去的幾天裏她和程雨馨曾因畫那副畫的事通過幾次電.話,可是她留的都是工作用的號啊,她的私人號碼冷天澈怎麽會知道啊?


    舒暖這次是真的慌了,發顫的手指偏偏不知怎麽就觸到了觸屏上的接聽鍵,她屏住呼吸——


    “媽咪!”


    “諾諾?”舒暖又驚又喜,左手中那摞尋人啟事落在地上:“諾諾,你在哪呢,媽咪和姥姥都急壞了。”


    “媽咪,我和冷叔叔在一起,你來接我吧。”


    她的諾諾怎麽會和冷天澈在一起?


    難道他發現諾諾和他之間的關係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該怎麽辦?


    舒暖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寶貝,你在哪?”


    “媽咪,我在醫院……”


    冷天澈站在病床邊,垂眸看著這個小丫頭,房間裏很安靜,聽筒裏的聲音他模模糊糊的能聽到,隻是隱隱覺得有點耳熟,卻又拿不準。


    他或許該好好休息一下了,這些日子看到的身影、聽到的聲音隻要與當年的舒暖有些類似,他都會誤認作她。


    諾諾掛了電.話,雙手攥著手機遞過來:“謝謝冷叔叔。”


    冷天澈接過來,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通話記錄界麵,剛剛諾諾撥打的那個號碼竟然是y市的,冷天澈疑惑:“你媽媽是外市人?”


    諾諾眨著烏黑的大眼睛:“是啊,冷叔叔笨笨,聽不出諾諾是y市口音哦。”


    因為有很多y市的朋友冷天澈的確熟悉那裏的口音,可是眼前這小娃娃五音都還不全,說話含含混混的,冷天澈隻能勉強分辨出她說什麽哪裏聽得出什麽口音?


    “冷叔叔,你和我爹地都很笨,你倆很像呢,你和爹地做朋友好嗎?”


    諾諾抓住冷天澈的大手,小手掰弄著他粗糲的手指,冷天澈不知道怎麽跟孩子交流,隻能說:“好啊。”


    或許這三年冷天澈是太孤寂了,和一個相差二十幾歲的孩子在一起他竟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放鬆和愉快,過去那些淤積在心的鬱結和不快在這時候仿佛都煙消雲散,他和諾諾並肩坐在床沿,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近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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