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然站在屋外。因為距離的原因,隻能隱約聽見屋子裏傳來金鬃低低的說話聲。


    ——金鬃雖然年少無知,卻並不是真的任性不懂事。少年的心氣勁兒過了以後,冉然的勸解就像是遞出的一個台階,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去向哥哥道歉。


    屋裏的談話持續時間並不長。這個身體的聽力很不錯,更何況冉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屋內的兩兄弟身上。


    談話停止後是片刻尷尬的安靜,金鬃似乎又低低的說了一句什麽,緊接著冉然聽到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那樣沉穩而有力的步伐。踏實而穩重,踩著不急不緩的節奏。


    不需要打開門,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冉然隻覺得莫名緊張,她默默的咽了一口吐沫,悄悄的往後退了一步,目光死死的落在緊閉的大門上。


    ——吱呀。


    門終於在冉然的瞪視中慢慢的被推開。


    出來的雄獸人似乎沒有想到等在門口的冉然會是這樣一幅視死如歸的表情。愣了一下,卻並沒有如她想象的一般對她橫眉冷目,隻是依舊神色肅穆的繃著臉,讓開了半邊門的空隙讓她進來。


    他身體已經完全長開,即使冉然算得雌獸人中的高個子,也才剛剛到他脖頸的地方。他身上覆蓋的獸毛和金鬃的一樣,長而柔軟,顏色卻是更為暗的墨金色。裸著的上半身線條流暢,因為長期的野外捕獵,有著充滿男人味的傷痕和完美的八塊腹肌,標準的倒三角身材,和部落裏其他獸人一樣,隻在精瘦的腰間鬆鬆的束了一條深黑色的獸皮裙子。


    但與健美到讓人流口水的身材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橫戈在他臉上的一道猙獰的傷口。這道傷口從右眼角一直縱橫到左頰,將原本深邃而俊美的麵孔所帶來的美感破壞殆盡。


    似乎是感受到了冉然赤裸裸的目光,他垂下頭看站在原地不動彈的冉然。轉身自己先進了屋。


    臥、臥槽!


    太尼瑪犯規了!


    冉然看著他的背影差點被萌出鼻血。


    明明是辣麽嚴肅的肌肉男,為!什!麽!會!有!尾!巴!


    ——獸人剛出生的時候都會是獸的形態,隨著年齡和力量的增長,才會慢慢變成人形,並逐漸褪去獸的特征。而金鬃和金髯兩兄弟的獸型都是獅子,屬於雄獸人中最雄壯具有殺傷力的那一類。


    但金髯卻在最重要的將要成年的那段時間,因為生活壓力過度使用力量,留下了永遠的後遺症——化形不完全。


    雖然這並不影響他的能力,但是永遠不能徹底人形化的身體,和被毀掉的麵容,都是獸人世界裏默認的能力不足的體現。而這些,也算是他後來越來越沉默寡言的原因。


    但是冉然可不是這些審美觀奇怪的獸人┑( ̄Д  ̄)┍。


    看著從他獸皮裙裏默默探出來的細長尾巴,頂端是一團毛茸茸的金毛,尾巴隨著他的步伐,而有節奏的擺動著。冉然隻覺得心都要化了。


    貓科動物的耳朵尾巴簡直是賣萌的大神器!!!


    求看耳朵啊啊啊!!


    冉然就懷著這樣殷切的期待(……)迷迷糊糊的跟著金髯進了房間。甚至還因為金髯猝不及防的停下而“啪嘰”撞了上去。


    冉然:“……”


    臥!槽!好!感!度!


    她連忙退了一步,規規矩矩低頭站好。


    原本還有點尷尬的金鬃,看到她這幅貓見到老鼠的模樣,忍不住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很快又想到,她一向跋扈,也就隻有在哥哥麵前才展現如今的一麵。不由的有點心酸。


    但獸人的性格一向直率,拿得起放得下。她既然已經明確的拒絕了他,他也絕對不會是會糾纏不休的那一類人。他還是很喜歡她,經過了最近事情的她,似乎和原來的囂張任性又有了一些不同。


    如果自己追不到,成為自己的嫂子也蠻不錯的嘛。


    怎麽辦,一想到哥哥已經有了個這麽死心塌地的媳婦,自己的另一半還八字沒有一撇,就覺得更憂傷了┑( ̄Д  ̄)┍,


    金鬃默默的站起了身,豪爽的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並沒有說什麽,卻走出了屋子,將空間留給了沉默的兩人。


    “你等會就搬回來。”


    冉然沒想到率先開口的金髯,第一句話說得居然是這個。她詫異的抬頭。


    在他們最沒有依靠的時候,在她和金鬃默默哭泣的時候,是他一個人出去捕獵,撐起了這個家。從幼小稚嫩的少年期,到如今強大的壯年。他經曆的太多,雖然隻比金鬃大了三歲,看起來卻帶了父親一般的沉默與穩妥。


    這會雖然說著關心的話語,他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麽表情,繃著一張帶著傷疤格外凶惡的臉。


    冉然卻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一直錯誤的定義了這隻雄獸人。她一直覺得他不喜歡她,甚至因為自己肆意妄為破壞了他們兄弟倆的感情,還會在心裏默默的討厭他。


    但這會兒,她卻明白,就好像對她來說他的地位不一般一樣,她對他也是特殊的。看著他清明而冷靜的雙眸,她知道這份特殊不是喜歡,但是從小看顧長大的情分還在,她忘了,他一直是這樣一個外冷心熱的人。


    在最困難的時候,他寧願自己餓著肚子,也要喂飽她和金鬃。之前她最受人喜歡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試圖接近,但是現在她受到部落裏人的冷落,他知道她是雌獸人不能捕獵,就主動讓她搬回他們的隔壁。


    冉然聽到金髯的話,卻並沒有應下,而是岔開了話題。她仰頭直視著金髯,一雙黑色的眸子執著而堅定,“金鬃,我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金髯皺了眉頭,剛想開口,卻被冉然打斷。


    “你不要用之前的借口拒絕我。”冉然頓了一下,“我不應該利用阿鬃,現在我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但是無論怎麽樣我都會繼續喜歡你。你不喜歡原來的我,我會改。一直到你喜歡我為止。”


    在金髯還沒有受傷之前,也有很多雌獸人跟他表達過愛意。


    但是雌獸人都是部落裏的寶貝,對十分看重繁衍後代的部落獸人來說,每一隻雌獸人身後都多多少少跟著幾個愛慕者。她們對他的喜愛,也不過是因為他出色的捕獵能力,和出色的相貌。


    他拒絕了她們以後,她們也許會難過,但是很快她們就會接受新的追求者。


    他並不太明白冉然的執著,尤其是在他受傷之後,更何況她還有著弟弟這樣優秀的愛慕者。


    上一次他拒絕了她,結果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卻沒想到她還是不肯放棄。對他來說,她和弟弟,都是他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他一直知道,她喜歡眾人的愛慕和追捧,任性而驕傲,並不符合他對於伴侶的要求,在他眼裏,她一直都是個讓他操心的妹妹而已。


    金髯抿了抿嘴唇,不知道這次該怎麽拒絕她,也害怕她因為自己的拒絕,做出更糟糕的事情來。


    兩人就這麽沉默著,看起來就像是無聲的對峙。


    但其實,冉然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獸人神經粗,也並沒有什麽你儂我儂談戀愛的文藝心思。他們對異性之間的關係還停留在“我想你給我生孩子!”“好的咱們去交配吧!”這種程度上,對他們來說,他們對伴侶的選擇隻是追崇於強者和相貌,根本目的還是為了繁殖後代。她對金髯表現出的執著已經很特立獨行了,如果再說什麽“你不喜歡我我就去死”這樣的話,估計連金髯都會覺得她犯病了。


    卻沒想到,金髯沉默了許久,卻突然說了一聲“好。”


    ……啥情況?!這樣就成了?!


    冉然唰的抬頭看他,隻看到他柔和下來的麵孔。那雙眸子裏並沒有什麽不甘願,卻也沒有什麽她所期待的愛意,就好像這不過是再平凡不過的事情一樣。


    她大概的猜到了他的想法。卻一點也不為此高興。


    她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經過這個事情以後,就再沒有人要。又或者是擔心自己因為他的再次拒絕,做出什麽無可挽回的事情來。總之,這一切都是為了責任,而不是愛情。


    與其說他是答應了,不如說他是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她執著,而他擔心她,所以他就答應了下來。


    她早就看出來了他吃軟不吃硬,卻從來沒有預料到他是這樣心軟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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