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陵地處大陳正中,夏季的雨水比北部多,但是又比南少,相對來說應該是最適宜人居住的環境了,加上此地地處平原,道路天南地北四通八達,也便成了曆朝曆代帝都的不二之選。


    難得一夜雷雨過後,空氣裏的悶熱氣息明顯已經消去了不少。


    在錦宅靜養了四五日後,梁止嫣背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漸漸愈合。其間劉曳也來過錦宅一次,因為梁止嫣之前剛剛醒時就主動提過,碧兮也便安排梁止嫣與劉曳見了一麵,但是很莫名的,在看到對方時,分明兩人似乎誰都有很多話想說的,可最後卻誰都沒說什麽,隻是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謝謝”和“不謝”,談話便到此結束。


    蘇錦同碧兮走進後園的時候,便看見梁止嫣獨自倚坐在老槐樹下的石椅上支著額頭微微失神,蘇錦走到梁止嫣對麵坐下,輕笑柔聲道,“梁姑娘是有什麽心事嗎?”


    梁止嫣這時才回過神來,向蘇錦歉意一笑,“抱歉蘇姑娘,我......走神了!”


    “曲歌呢?我不是讓她專門照顧著你嗎?你傷口也還沒有痊愈,她怎麽讓你一個人在這?若是磕著碰著可怎麽好!”蘇錦蹙眉道。


    “你別怪曲歌,是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的,再說我的傷口也已經開始愈合了,而且又不是在手上腳上,出來走走不影響的!”


    “梁姑娘改個名字吧!”蘇錦忽然道。


    梁止嫣微微一愣。


    蘇錦淺笑解釋,“畢竟在明裏梁止嫣依然是明王妃,她依然還在明王身邊,在靈嶽山上。可是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了!所以梁止嫣這個身份,也便已經不再屬於你!”


    梁止嫣微笑點頭,“我明白,現在的我,雖然是獲得自由了,但是終究還是不能活在陽光下的!”


    蘇錦側頭微笑看向碧兮,點了點頭,碧兮隨即上前,遞了一樣東西給梁止嫣:又是一隻檀木盒子。


    梁止嫣打開盒蓋,微微驚訝道,“蘇姑娘,這個是?”


    “這是今後的你!”蘇錦回答道,“雖然明王那裏安排的還算妥當,現在已經有人代替了你存在,但是以你的真實的容貌出去到底還是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懷疑的,為了保證你的絕對安全,隻能委屈你如此了!今後你的身份就是霽月閣閣主杜修杜大哥老家過來的表妹,你叫石婷煙。”


    梁止嫣微笑點頭,“好,我聽你的安排!”


    蘇錦淺笑,“梁姑娘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了,對於今後,有什麽打算嗎?”


    梁止嫣笑著搖頭,“說實話,我還真的......不知道!滄州和靈嶽山我是已經不可能再回了,可是除了這兩個地方,我卻是對哪裏都一無所知,就連認識的人,都差不多隻有你了!”


    “不是還有劉曳嗎?”蘇錦微笑道。


    梁止嫣微笑點頭,“是他救的我,我......很感激他!”


    蘇錦淺淺一笑,看著梁止嫣道,“梁姑娘對他......僅僅就隻是感激嗎?”


    梁止嫣愣了一下,臉龐不自覺的浮起了淡淡的紅暈,隨即頷首微笑道,“我跟他認識不過幾天而已,如果不是他救我出來,我大概這輩子也就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過了。”


    蘇錦微笑點頭,不置可否,隻是接著又繼續說道,“他今年三十四,還未成婚,也沒有未婚妻,而且......他挺關心你的,這幾天就有多次詢問過你的傷勢和愈合情況。”


    如果說說到這一步梁止嫣都還不知道蘇錦想表達什麽的話,那梁止嫣就是真的傻了。


    也正因為聽懂了,所以梁止嫣整張臉都紅了起來,“蘇姑娘,我......“


    “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考慮一下,什麽時候有答案了再告訴我。”蘇錦微笑道,“劉曳是我的人,他為人如何我自然是了解的,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但這終究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隻是,同樣有一點我必須要明明白白告訴你,還是因為他是我的人,就像那晚上一樣,有時候他也不得不去做一些有很大危險,甚至可能是刀口舔血的事。”


    梁止嫣輕輕點頭,低聲道,“這個我明白。”


    “你現在先養好傷,然後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去霽月閣幫著杜大哥做點什麽,畢竟你現在的身份是他的表妹!之後你是選擇留下來還是想去什麽地方,都是你的自由!”蘇錦道。


    梁止嫣微笑點頭,柔聲道,“謝謝你,蘇錦!欠你的這份情意,梁止嫣今後,卻是隻怕無以為報了!”


    蘇錦淺淺一笑,“到底還是劉曳先救了你的,我現在做到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梁姑娘客氣了。”


    兩人正說著的時候,忽見荊玉正朝著這裏快步而來。


    “姑娘,江大哥來了。”荊玉道。


    梁止嫣也已經站了起來,向蘇錦微笑道,“既然蘇姑娘有要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蘇錦微笑點頭,側身向碧兮道,“碧兮,扶送梁姑娘回房間!”


    梁止嫣立即淺笑搖頭,“不必了,隻是背上受傷而已,又不是不能走路了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勞煩碧兮姑娘麻煩一趟了!”


    蘇錦點了點頭,“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些,有什麽事就喊一聲,這宅裏不差人使喚的!”


    梁止嫣前步離開,一襲深藍色錦袍的江褚時也隨後便由著府婢引了過來。


    蘇錦連忙起身相迎,笑道,“江大哥今日怎麽有空來阿錦這裏了?”


    江褚時爽朗一笑,“我現在也不過一個小小的吏部侍中而已,空閑自然是有,可是光我有空也不行啊,得你這裏也有空才算不是!”


    “江大哥,這話要是讓那些在官場裏摸爬滾打的拚了半輩子才爬到你這高度的老朽們聽見了,我估計不是憎恨死你就是一口氣上不來,就直接被你氣死了!”蘇錦笑侃道。


    “你這話我都不知道是在誇大哥我呢,還是在罵!”


    “江大哥請坐!”蘇錦淺笑指了指對麵的位置,又指著石桌上的白玉茶壺向碧兮道,“碧兮,快去換成上月剛剛送來的東夷紅雪頂,那是江大哥最喜歡的!”


    碧兮點頭,立即拿了茶壺下去換茶,江褚時也在蘇錦對麵坐下來,笑道,“看看,別人都以為晉陵最好的茶葉是在霽月閣,而最好的茶水在清風樓,可事實上這兩樣都在你這裏!想要喝最好的茶水,去清風樓還不夠,得來錦宅!”


    蘇錦淺笑,“江大哥,晉陵之中誰不知道霽月閣是屬於瀛州的蘇家的,誰又不知道現在是我在掌霽月閣的大權,晉陵最好的茶在霽月閣,而霽月閣最好的茶,那當然就是在我這裏了!”


    “嘖嘖,你可真的好不謙虛,都快趕上儼弟的臉皮了!”


    “謙虛過度我通常都是理解為虛偽!”


    江褚時頓時大笑,“好了,我爭不過你,也不跟你爭,說說正事吧!”


    蘇錦淺笑,“那大哥是要先說說慶王最近的動作,還是說這兩天開始傳的滄州文伯侯有反心的流言?”


    “先說慶王吧!”江褚時道。


    此時碧兮已經將重新換好的茶壺端了上來,並為蘇錦和江褚時分別沏上,然後叫了那謝氏姐妹上來遠遠伺候著,自己便先下去忙其他了。


    蘇錦點了點頭,“嗯,慶王這段時間明裏暗裏動作確實不少,前段時間禮戶工三部起矛盾也有他的暗裏撥動,現在刑部又被挖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內幕,下麵又倒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員;就在昨晚禦軍軍營裏麵又發生有人不滿禦軍老副將王起一直獨占大權排擠新任大將軍周行的抗議鬧劇,這些都是慶王的手筆,不過我要說的是,他這些動作我固然其實都知道,但是卻都與我無關!這是慶王自作主張,並沒有來與我商量過。”


    江褚時聞言震驚,“這是為何?難道他已經不信任你了?”


    蘇錦淺笑搖頭,“不,他不是不信任我,隻是不信任我的能力了而已!因為他認為如果依照我的路子,肯定離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還遙遙無期,尤其是上次他的嶽父趙林崇趙家出事與許長貞倒下的對比的刺激,這讓他更加讓他想要扳倒陳皇並取而代之,所以他要自己來把握這個節奏,而我,隻是作為一個輔助他更快的推翻陳皇的工具而已!”


    江褚時拿起茶杯在唇邊輕輕吹了吹,淺嚐一口,然後放下茶杯,滿意一笑,“我那裏也還有一點的東夷紅雪頂,不過是去年產的,而且你知道,我現在是吏部侍中,職位不高,可打交道的卻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各部門的官員,這樣的絕頂茶我是想喝都不敢喝的!”


    蘇錦無奈搖頭,笑道,“江大哥,你還真是專門惦記我這的茶來的不成?!”


    江褚時笑笑,“好吧,我們言歸正傳,既然他不曾跟你商量,那你準備怎麽做,就一直袖手旁觀?”


    蘇錦晃了晃茶杯,宛然淺淺一笑,道,“哪能啊,這麽好的機會,江大哥覺得我像是一個會袖手旁觀的人嗎?”


    江褚時看著蘇錦,似笑非笑道,“直覺告訴我,你通常一露出這樣的笑容,那就是有人要吃苦頭了!”


    “那江大哥覺得會誰說來吃這個苦頭?”


    “除了慶王,應該沒有別人了吧?”江褚時笑道。


    “事實上他要是事事都與我商量的話,我還真的不太好在他身上做什麽,可是現在他卻自己給了我這樣的好機會,我要是不好好利用,也太對不起他了不是?”


    江褚時淺笑,“需不需要大哥我這芝麻小侍中幫你做點什麽?”


    “高永義高尚書很賞識你!”


    “然後呢?”


    “然後,你應該讓他更賞識你,最好再升侍郎!”


    “你要動高尚書,是嗎?”


    蘇錦點頭,“他是陳皇的嶽父,我並非是要他的命,隻是,他必須離開那個位置。”


    江褚時點頭,“嗯,那麽,說說文伯侯這件事吧!”


    蘇錦從袖中取了一隻細小的紙卷,遞給江褚時,說道,“你先看看這上麵!”


    江褚時猶疑接過,打開來看,卻是一愣,道,“這是?”


    “這是前一晚影兒讓人從宮裏送出來的!”


    “也就是說,曲文新連夜呈上去的那封密信,極有可能就是有關這件事的嗎?!”


    蘇錦點頭,“嗯,基本可以斷定如此!”


    “那麽這封密信的來源呢?還有,這信裏提到曲文新離開後,陳皇又單獨秘密召見了一個叫韓雨的女官,這個韓雨是什麽身份?這裏麵又有什麽外麵不知道的秘密?”


    “密信的來源曲文新似乎也在暗裏查,隻是既然送信者選擇了匿名的方式,又哪裏那麽容易就被人查出來,而且還不能明著查!雖然我這裏也沒有查到,不過,”蘇錦喝了口茶,又淺笑繼續道,“我其實也大概已經知道這封信的來源了!”


    “所以,你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蘇錦淡淡一笑,徐緩說道,“首先此人選擇的是把匿名信送到的曲文新府裏,可見他肯定知道曲文新是陳皇最信任的朝臣,而且敢搗這麽大一灘渾水的人本來就不多,更何況還是主導,再從其他各方麵來排除,最後符合條件的就隻剩下兩個人:一個是表麵閑散有名無實實際卻暗藏驚人勢力的明王,還有一個,那是野心勃勃已經開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慶王了!”


    江褚時挑了挑眉,道,“那我想,大概就是慶王了!雖然這份信看似送得很隱秘讓人無處可查,但是事實上這手段卻也算不得有多高明,如果是明王的話,用的手段和方式就肯定不是這麽普通尋常的了!”


    “明王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江褚時微微一愣,“什麽?你說明王.......”


    蘇錦點頭,“就在大哥你上一次來這裏的第二晚,我派了人暗探靈嶽山,結果那晚荊玉失手被扣留,次日一早我去靈嶽山問他要人,然後.......他就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那他跟你談了些什麽?”


    蘇錦淡淡一笑,頓了片刻,道,“他說他.......放棄皇位爭奪!”


    江褚時怔住。


    蘇錦又繼續道,“雖然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已經放棄了還是僅僅隻是為了讓我動搖,但是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相信是與他無關的!”


    江褚時蹙眉,“那他想做什麽,這麽做的目的呢?”


    蘇錦淺笑,“他的目的自然還是陳皇的位置,可水若不先攪渾,又怎好暗裏摸魚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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