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寧沁兒“流產”,高嫻衣被禁足,襲阮阮毫發無損。


    前者自然是在寧沁兒的預料之中的,隻是後者襲阮阮的毫發無損,這轉嫁自保的本事,還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想象了。


    不,現在她已經不是襲阮阮,她是何婉,是比之前襲阮阮更讓陳皇多了一分憐惜的何婉。


    寧沁兒昏迷的時間倒也不算長,次日上午便醒了,有些滑稽可笑的是,陳皇還怕寧沁兒醒過來後可能會對孩子的突然失去難以接受,便在離開去上早朝前就吩咐了梧桐等眾人在寧沁兒醒來的時候先不要提任何有關孩子的事,於是寧沁兒醒來後梧桐一提醒,寧沁兒便也當真配合演起來。


    陳皇得知寧沁兒已經醒來,自然是多少有些欣喜的,剛一下了朝,也不管什麽奏折什麽政事,先放了一邊便急急趕來念心宮看寧沁兒。


    於是就開始上演寧沁兒不停追問有關孩子的問題,陳皇和梧桐等人卻一直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左右言他的一幕。


    陳皇坐在寧沁兒榻旁,對於寧沁兒反複的追問從支吾變成沉默不答。


    寧沁兒麵色蒼白,從陳皇口裏問不出來什麽,便支撐起身一把抓住榻旁的梧桐的衣袖,悲戚質問道,“梧桐,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我腹裏都孩子,是不是真的已經......”


    梧桐麵色不太自然,卻一直欲言又止,就是沒有給出回答。


    “沁兒,其實,其實孩子還有沒有也不是很重要了,反正你還如此年輕,孩子就算現在沒有了,以後也還是會再有的.....”陳皇低聲解釋道。


    “所以,也就是說,至少現在這個,已經沒有了,是嗎?!”寧沁兒質問。


    陳皇頷首,沉默了半響,終於“嗯”了一聲。


    寧沁兒愣了愣,慢慢的低下了頭,一動不動。


    陳皇卻越看越憐惜,一把就寧沁兒單薄纖瘦的身子撈進懷抱裏,低聲說道,“沁兒,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你這樣子,這會讓朕更加心疼的!孩子雖然是沒了,但是沒關係,我們還會有的,相信朕,一定還會有的!”


    寧沁兒由陳皇緊緊擁著,臉頰埋在陳皇的頸間,沒有哭,陳皇以為是她憋著,其實她是真心哭不出來。


    她可以順著陳皇的一廂情願往下演,假裝悲傷假裝難過假裝不能接受,唯獨,眼淚真的不是那麽好假裝的。


    沒過多久,便有其他嬪妃前前後後趕著過來探望了,自然又是奉上各自滿滿的“關切”和“心意”,一個一個當真是情真意切姐妹情深感同身受,當然,確實有一部分是算得上“感同身受”的,便是那幾位曾經有過孩子卻不是如同現在的寧沁兒一樣流產便是生下來也最後夭折了的,總之各種或真或假的探望接踵而至。


    寧沁兒當然也就是淡淡應付了去而已,別說她因為製造流產假象而失血過多,身子確實虛弱,便是沒有,她現在也是剛剛痛失腹子,在加上她如今的位分和在陳皇麵前的地位,沒有力氣應付她們才是正常,若是有了隻怕才奇怪了!


    用午膳的時候,寧沁兒遲遲沒有看到鍾茹那姑娘,便疑問道,“咦,陛下,茹兒呢?”


    “哦,昨晚你......茹兒有些暈血,跑進來看見......嚇到了,朕便讓瑾妃先帶過去了,估計一會兒也就送過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鍾茹一踏進殿裏,便掙脫瑾妃牽著的手,嗚咽著跑到寧沁兒榻前,頓時抱著寧沁兒的身子大哭,“寧姐姐,嗚......我還以為,以為你要死了......你嚇死茹兒了,嗚......”


    寧姐姐......


    梧桐麵色微變,隨即便看到在聽見鍾茹脫口而出的那聲“寧姐姐”時陳皇眉頭猛然一蹙的表情,梧桐心裏頓時突的一跳,好在陳皇也隻是蹙了蹙眉頭倒也沒說什麽。


    寧沁兒揉了揉鍾茹的頭,微笑柔聲道,“對不起茹兒,母妃昨晚嚇到你了!”


    陳皇微微皺眉,“茹兒,你母妃現在身子不是很舒服,你先下去自己玩著,讓你母妃好好休息!”


    鍾茹愣了一下,後知後覺,這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寧沁兒,低聲道,“那寧......母妃你好好休息,茹兒一會兒再來看母妃!”


    鍾茹點了點頭,“好。”


    這時瑾妃才走了進來,先是向陳皇行了禮,才向寧沁兒無比關切的微笑問道,“沁兒妹妹身子現在可好些了?!”


    寧沁兒擠出幾分蒼白的微笑,點了點頭,“謝瑾妃姐姐關心,沁兒已經好些了!”


    “妹妹現在是養好身子要緊,至於孩子的事,沁兒妹妹也別太難過,反正......”


    “瑾妃!”陳皇壓低聲音喝了聲,冷冷的睨了眼瑾妃,淡淡道,“沁兒需要休息,你若無他事,便先回去吧!”


    “啊?”瑾妃愣了愣,才後知後覺知道自己是惹了陳皇不快,立即悻悻的收住勢頭,僵硬一笑,告身退了下去。


    之後寧沁兒便是整個人精神懨懨,陳皇陪了約末一個多時辰後,也離開了。


    陳皇前腳一走,梧桐麵色頓時就垮了下來,又怒又怨道,“主子您也真是,您說您......奴婢原本也以為隻是一個假樣子,可是主子您卻......奴婢居然還傻傻的信了,昨晚,您嚇的哪裏隻是他們,您是連奴婢都嚇傻了!流了那麽多血,那可是真血啊......”


    梧桐斷斷續續的抱怨著,抱怨到後麵卻哽咽了起來。


    寧沁兒虛力的拍了拍梧桐的手背,微笑安慰道,“梧桐,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既然說了我有分寸那就是真的有分寸,不過就是失了些血而已,又不會真的要了我的命,他都還沒倒下,我怎麽可能舍得讓自己出事?”


    “可是主子你這也......”


    “好啦,梧桐!我都沒事了,你再怨我都該懷疑是不是我把你怎麽樣了!”寧沁兒笑嗔道。


    梧桐勉強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後,有些心虛的抬起了頭,低聲道,“奴婢還有一件事,得告訴您......”


    寧沁兒狐疑,“什麽事?”


    梧桐呼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寧沁兒,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到現在,首主可能......已經都知道了!”


    “嗯?”寧沁兒愣了片刻,才慢慢反應過來梧桐指的是什麽。


    是她從用藥假孕到現在“流產”的一切。


    如梧桐所說,她以這件事讓別人付出了代價,但是同時她自己也付出了身體上的代價,比如從上次假孕時的那碗藥飲下起,從此一生,她還沒有做過母親,便已經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比如那日她自己退入湖中,她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已經快到了地獄門前,固然她服了護心丸,但是若是被救得過晚的話,她依然很可能真的被淹死;比如昨夜她喝下又一碗足以要人半條命的藥;同時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著可能會被暴露的危險。


    別說是這麽多條加起來,就是其中任何一條,蘇錦也是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會允許她去做的。


    那麽,她就隻能隱瞞了。


    從她入宮漸漸將宮裏所有的眼線網絡聯係起來之後,她就成了這個網絡的中心以及把關人,也就是最上線,所有送出宮的消息定然都是必須從她這裏過手,那麽隻要她不想傳出去的消息,那自然就傳不出去。


    “是誰傳的?”


    “紫十七。”


    紫十七是經手向宮外傳遞信息的最後一線,當然這隻是一個代稱,不是真名。


    寧沁兒笑笑,“我估計也是他!除了他還有誰往外傳消息可以直接跳過我這裏!”


    梧桐頓了頓,低聲道,“其實他也.....是為了主子好!”


    寧沁兒淺笑點了點頭,“我知道,而且......就算他不說,你當真以為,首主她就真的不知道嗎?”寧沁兒笑道。


    梧桐猛然愣住,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主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寧沁兒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首主她恐怕早在我落水之後不出三日,便已經知道我懷孕的事了!”


    梧桐神色大驚,“這種麽可能,我們明明......”


    “明明隱瞞了是嗎?”寧沁兒輕笑道,隨即卻又搖了搖頭,“梧桐,你以為這麽大的信息便是我們刻意隱瞞就當真瞞得了嗎?你忘了消息除了從後宮出去,前朝就不能出去嗎?”


    前朝......


    梧桐頓時反應過來,是啊,後宮與前朝從來就不可能完全的獨立,而寧沁兒偏偏還作為一個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可能低調的方式出現在這後宮裏,帝王家從來國事就是家事,家事就是國事,那麽有關她的信息自然也是備受前朝官員們關注的焦點,他們攔截得了自己手中的信息線,開始前朝的那些信息散出去,他們怎麽攔?


    “可是,奴婢更不明白,既然首主都知道,那她就更不可能......”


    寧沁兒淺笑搖頭,“你沒有聽清我剛剛說的是什麽,我說的是首主知道了我懷孕的事,是懷孕,不是假孕!”


    梧桐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懷孕,假孕......不一樣嗎?”


    寧沁兒微笑點頭,“當然是不一樣的!懷孕是指我真的懷了陛下的孩子,那麽,她固然是知道了也隻是暗暗歎息或者為我難過,但是卻不會擔憂我的身子,更不會擔心會不會暴露真相,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假的;可是如果她知道了我是假孕,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所有如果她知道的是假孕的信息,那我完全知道,便是不惜一切,她也會阻止我!”


    梧桐頷首沉默。


    寧沁兒頓了頓,又繼續道,“所以,這就是我明明知道她肯定會知道我懷孕的信息,但是還是選擇了隱瞞的原因,因為知道的真假,是不一樣的,我隱瞞不住假的,卻隱瞞得住真的!”


    “主子......”梧桐看著寧沁兒蒼白的麵色那淡淡而恬靜的笑容,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難過得想哭。


    “不過,現在紫十七的那份信一送去,隻怕就知道什麽都知道了!但是也沒關係,因為她就是知道,要阻止也已經晚了,而且我也依然好好的,至少,我會讓她在這件事情上,少擔心一些!”


    梧桐抬眸,定定的看著寧沁兒,道,“但是在這件事情之後,主子覺得首主對您還能放心嗎?她隻會更擔心的,至少梧桐,就是!而且梧桐相信首主也一定是,她那麽疼愛您!!”


    寧沁兒暖暖一笑,“我知道,如今這世上,除了她,還有幾人會如此關心我,愛護我,可是也正因此,我才不能永遠一味的躲在她的庇蔭之下,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去承擔這一切,我得幫她,也得幫我自己。雖然時至今日,我可能.......也並沒有幫上她什麽忙......”


    梧桐搖頭,“不,主子,您已經幫了首主的忙了!您讓這宮裏的脈絡發展得更廣,讓信息的源頭直抵核心,讓首主他們可以更加準確迅速的掌握宮裏的一切信息,您,已經幫了首主很大的忙了!”


    寧沁兒搖了搖頭,“這和我表姐的付出相比,何及十分之一!而且......而且我現在完全沒有與她商量就擅自動了高嫻衣,不僅動了,我還打算要將她一踩倒底!而高嫻衣的父親是禮部尚書高永義,所以高嫻衣如果真的被我踩倒了,我還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更不知道對表姐的線路和計劃,到底好是不好!”


    “既然如此,那麽便先問問首主的意思吧!”梧桐道。


    寧沁兒笑了笑,“問也沒用!因為不管好還是不好,她肯定都隻會告訴我不好的,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去做了!而她要的,就是我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參與!!”


    梧桐正還要說什麽,卻聽外麵婢女走了進來,向寧沁兒欠身稟道,“娘娘,宸貴妃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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