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聲音雖然不是那麽響亮，但卻絲毫不啻於一聲晴空驚雷。
李探花的兄弟！
李尋歡的一生，能被他真正視為兄弟的人，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很少。
龍嘯雲曾經是唯一一個真正與李尋歡有過結拜之義的兄弟，是李尋歡最敬重的大哥，但龍嘯雲幾乎毀了李尋歡。
郭嵩陽和鐵傳甲都不是李尋歡的兄弟。他們一個曾經一度是李尋歡的仇敵，一個一直是李尋歡的仆人。但在李尋歡的心中，郭嵩陽和鐵傳甲都比兄弟還要兄弟。
隻是，他們都死了。
那個曾經幾度將李尋歡打入地獄的結拜大哥死了。那個曾經為了李尋歡而不惜將自己的屍身掛在瀑布之上的仇敵知己死了。那個曾經為了保住李家和李尋歡的聲譽而背負了一輩子罵名的忠仆也死了。
還活著的，隻有阿飛。
那個曾經在風雪夜裏連李尋歡的一杯酒的情義都不願意欠下的少年阿飛。那個曾經為了一位天使魔女與李尋歡一度斷義的少年阿飛。那個曾經為了李尋歡而隻身殺入龍潭虎穴的少年阿飛。
雖然他已經與李尋歡一起退隱江湖十幾年，但場內場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還能當得起李探花兄弟之稱的，隻有阿飛。
飛劍客。
飛劍客來了。
飛劍客來了！
飛劍客，來了！
正在朝著青草海鎮口移動的人，都停了下來。
“枉做惡人了。”萬事通一邊和八苦和尚並肩前行，一邊歎道。
“還嫌不夠亂。”八苦和尚知道，萬事通說的是那個蒼老的聲音曝出阿飛身份之事。
圍觀的人群之中，幾個皮膚黝黑、身形彪悍的精壯漢子悄悄地對視一眼，悄悄地遁出人群，迅速離去。
隨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離去。有的人，打著哈哈離去。有的人，悄無聲息離去。有的人，心懷鬼胎離去。有的人，一臉欣慰離去。有的人，滿麵淚水離去。
圍觀的人群，散了。
場中的六大門派之人，依舊立在原處。掌門不動，長老不動，他們還不能動。
跟隨在六大門派身後的人，也還站在原處。他們之中的有些人，已經開始暗暗後悔。但六大門派的人不動，他們也不能動。
“各位，請回吧。”諸無計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他的眼神之中，隱隱有一絲譏諷之意。他的眼睛，在看著六大門派的六位掌舵之人。
寧飛舟等人知道諸無計的意思。諸無計沒有再堅持讓四大劍門將剩餘的三大俊彥留下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宋家坳的血案，六扇門已經不需要再對三大俊彥問話了。或者說，飛劍客和八苦和尚已經不需要再對三大俊彥問話了。
寧飛舟緩緩轉身，目光落在了宋天祤雙臂之中的俞不凡身上。
不凡啊！
……
青草海。
又一處青草海。
這一處青草海，不是剛才那個殺氣騰騰、殺意凜凜的青草海殺場。
這一處青草海，靜謐、祥和。
這一處青草海，是一片真正的草海。
這裏，離剛才的那一處青草海已經足夠遠了。
阿飛踏入了青草海。他在草海之中緩步穿行。他的步伐很從容。他的心情很輕鬆。無論是誰，走在這樣的草海之中，心情都會比踏入這片草海之前要更輕鬆一些的。
阿飛身後，遠遠的地方，站著那位戴麵具的人。他沒有隨著阿飛踏入草海之中。他隻是遠遠地、靜靜地，看著阿飛的背影。他的眼中，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他知道阿飛來這裏是要做什麽的。他不在乎阿飛是不是能夠做到他要做的事。無論阿飛能不能做到他要做的事，從這一刻起，他便是阿飛的奴。阿飛生，他給阿飛為奴一生。阿飛死，他跟去陰間給阿飛為奴。
報仇的事，他已經不擔心了。阿飛既然來了，獨孤飛雲既然來了，萬事通既然來了，八苦和尚既然來了，縱使阿飛今天做不到他要做的事，黃泉路上，他還是一定能夠看到仇人。
獨孤飛雲來了。
他在踏足這片草海邊緣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他仿佛能夠看見，在他的身後，目光遙不可及的地方，有一位清矍老者、一位拄杖老嫗和幾個負著自己兄弟的抱劍之人，在對著他所在的方向叩首。
然後，獨孤飛雲踏入了草海。
獨孤飛雲在經過戴麵具的人身邊時，戴麵具的人伸出一隻手臂，擋住了獨孤飛雲。
阿飛還在前行。阿飛還在享受這片草海的靜謐。在阿飛停下來之前，誰都不可以踏入這片草海。尤其是身邊的這個人。
獨孤飛雲停了下來。風無痕也停了下來。戴麵具的人沒有攔他，但他還是停了下來。
獨孤飛雲看著戴麵具的人，微笑道：“你很不錯。”
戴麵具的人隻是捏了捏拳頭，連看都沒有看獨孤飛雲一眼。他的目光，一直在阿飛的身上。
正在草海裏從容前行的那個人，才是他的恩人，才是他的主人，才是他要關注的人。身邊的這個人，隻是自己的仇人。有恩人在，有主人在，自己何必要去看自己的仇人？
阿飛停了下來。他在草海之中的一塊空地停了下來。
這一塊地方，與其說是一片空地，不如說是一塊巨石。一塊黑黝黝的巨石。
在這樣的草海之中，也隻有這樣的巨石，才能夠不被草海所淹沒。
巨石的周圍，是無數更小一些的碎石。圓的，方的，菱的，扁的，奇形怪狀的。黑的，白的，灰的，褐的，五彩斑斕的。
碎石與碎石之間，青的草、枯的草、半青半枯的草，正在恣意地、肆意地、隨意地，迎著風張揚搖擺。
阿飛的眼光，落在了石縫之間的那些草之上。
戴麵具的人，還沒有放下他的手臂。
獨孤飛雲，也還沒有動。
阿飛終於轉過了頭。他朝著獨孤飛雲的方向看來。
戴麵具的人，放下了手臂。
獨孤飛雲對著戴麵具的人微微一笑，邁步踏入了草海。
風無痕停在原處，看著獨孤飛雲一步一步地走入草海，走向阿飛。
風無痕的心，莫名其妙地揪了起來。
風無痕能感覺到，自己生命之中某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或者說某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正在逐漸地遠離自己，就要被湮沒在眼前的這片草海之中。
“獨孤一脈的劍道，不簡單。”萬事通和八苦和尚雙雙而至，停在了風無痕和戴麵具的人的身邊。萬事通好似在自言自語。
“是的，老前輩。”風無痕道。
“獨孤飛雲當年闖下劍神之名時，未殺一人。”萬事通說道。
“獨孤前輩既能修成絕世劍道，便絕非濫殺之人。”風無痕道。
“他們二人若是拔劍相向，風少俠希望誰能贏？”萬事通意味深長地看了風無痕一眼，問道。
“老前輩，晚輩希望，二位前輩都不要拔劍。”風無痕道。他心裏的不安感越來越強了。
“風少俠，這可是在敷衍老夫了。”萬事通笑眯眯地說道。
“老前輩，晚輩不敢。晚輩隻是實話實說。”風無痕道。
“飛施主這一生，從未濫殺一人。”八苦和尚道。
“大師，晚輩明白。”風無痕道。
“風少俠這樣的少年俊傑，老夫已是很少見到了。太白山，值得風少俠去一趟。”萬事通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
“老前輩，晚輩既已應下獨孤前輩，定會前往太白一行。”風無痕道。
“上太白易。出太白，卻未必那麽容易。”八苦和尚道。
“大師，晚輩相信，獨孤前輩對晚輩沒有惡意。”風無痕道。
“風少俠，你誤解和尚的意思了。習劍之人，上了太白，還下得來麽？”萬事通道。
“老前輩，晚輩明白了。”風無痕微一躬身道。
“風少俠，老夫有一言，想要贈予風少俠。”萬事通道。
“老前輩，晚輩謹聽教誨。”風無痕再度躬身道。
“風少俠，他日無論你踏足何處，老夫希望，風少俠莫忘初心。”萬事通道。
“老前輩，晚輩謹記。”風少俠微一思索，深深一躬。
“可惜了。”八苦和尚看著獨孤飛雲一步一步地走向阿飛站立的地方，歎了一口氣，說道。
“是有些可惜了。”萬事通也歎了一口氣，說道。
萬事通和八苦和尚沒有再說話。風無痕也沒有再說話。
獨孤飛雲離阿飛越來越近了。
山風吹過，青草海之中，草浪起伏。看在風無痕的眼中，連綿起伏的草浪如同無數把長劍一樣，變換著不同的招式，將行走在草海之中的獨孤飛雲罩在其中。
風無痕的身上，股股劍意再度噴出。
萬事通和八苦和尚同時看了風無痕一眼，同時歎了一口氣。
李探花的兄弟！
李尋歡的一生，能被他真正視為兄弟的人，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很少。
龍嘯雲曾經是唯一一個真正與李尋歡有過結拜之義的兄弟，是李尋歡最敬重的大哥，但龍嘯雲幾乎毀了李尋歡。
郭嵩陽和鐵傳甲都不是李尋歡的兄弟。他們一個曾經一度是李尋歡的仇敵，一個一直是李尋歡的仆人。但在李尋歡的心中，郭嵩陽和鐵傳甲都比兄弟還要兄弟。
隻是，他們都死了。
那個曾經幾度將李尋歡打入地獄的結拜大哥死了。那個曾經為了李尋歡而不惜將自己的屍身掛在瀑布之上的仇敵知己死了。那個曾經為了保住李家和李尋歡的聲譽而背負了一輩子罵名的忠仆也死了。
還活著的，隻有阿飛。
那個曾經在風雪夜裏連李尋歡的一杯酒的情義都不願意欠下的少年阿飛。那個曾經為了一位天使魔女與李尋歡一度斷義的少年阿飛。那個曾經為了李尋歡而隻身殺入龍潭虎穴的少年阿飛。
雖然他已經與李尋歡一起退隱江湖十幾年，但場內場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還能當得起李探花兄弟之稱的，隻有阿飛。
飛劍客。
飛劍客來了。
飛劍客來了！
飛劍客，來了！
正在朝著青草海鎮口移動的人，都停了下來。
“枉做惡人了。”萬事通一邊和八苦和尚並肩前行，一邊歎道。
“還嫌不夠亂。”八苦和尚知道，萬事通說的是那個蒼老的聲音曝出阿飛身份之事。
圍觀的人群之中，幾個皮膚黝黑、身形彪悍的精壯漢子悄悄地對視一眼，悄悄地遁出人群，迅速離去。
隨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離去。有的人，打著哈哈離去。有的人，悄無聲息離去。有的人，心懷鬼胎離去。有的人，一臉欣慰離去。有的人，滿麵淚水離去。
圍觀的人群，散了。
場中的六大門派之人，依舊立在原處。掌門不動，長老不動，他們還不能動。
跟隨在六大門派身後的人，也還站在原處。他們之中的有些人，已經開始暗暗後悔。但六大門派的人不動，他們也不能動。
“各位，請回吧。”諸無計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他的眼神之中，隱隱有一絲譏諷之意。他的眼睛，在看著六大門派的六位掌舵之人。
寧飛舟等人知道諸無計的意思。諸無計沒有再堅持讓四大劍門將剩餘的三大俊彥留下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宋家坳的血案，六扇門已經不需要再對三大俊彥問話了。或者說，飛劍客和八苦和尚已經不需要再對三大俊彥問話了。
寧飛舟緩緩轉身，目光落在了宋天祤雙臂之中的俞不凡身上。
不凡啊！
……
青草海。
又一處青草海。
這一處青草海，不是剛才那個殺氣騰騰、殺意凜凜的青草海殺場。
這一處青草海，靜謐、祥和。
這一處青草海，是一片真正的草海。
這裏，離剛才的那一處青草海已經足夠遠了。
阿飛踏入了青草海。他在草海之中緩步穿行。他的步伐很從容。他的心情很輕鬆。無論是誰，走在這樣的草海之中，心情都會比踏入這片草海之前要更輕鬆一些的。
阿飛身後，遠遠的地方，站著那位戴麵具的人。他沒有隨著阿飛踏入草海之中。他隻是遠遠地、靜靜地，看著阿飛的背影。他的眼中，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他知道阿飛來這裏是要做什麽的。他不在乎阿飛是不是能夠做到他要做的事。無論阿飛能不能做到他要做的事，從這一刻起，他便是阿飛的奴。阿飛生，他給阿飛為奴一生。阿飛死，他跟去陰間給阿飛為奴。
報仇的事，他已經不擔心了。阿飛既然來了，獨孤飛雲既然來了，萬事通既然來了，八苦和尚既然來了，縱使阿飛今天做不到他要做的事，黃泉路上，他還是一定能夠看到仇人。
獨孤飛雲來了。
他在踏足這片草海邊緣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他仿佛能夠看見，在他的身後，目光遙不可及的地方，有一位清矍老者、一位拄杖老嫗和幾個負著自己兄弟的抱劍之人，在對著他所在的方向叩首。
然後，獨孤飛雲踏入了草海。
獨孤飛雲在經過戴麵具的人身邊時，戴麵具的人伸出一隻手臂，擋住了獨孤飛雲。
阿飛還在前行。阿飛還在享受這片草海的靜謐。在阿飛停下來之前，誰都不可以踏入這片草海。尤其是身邊的這個人。
獨孤飛雲停了下來。風無痕也停了下來。戴麵具的人沒有攔他，但他還是停了下來。
獨孤飛雲看著戴麵具的人，微笑道：“你很不錯。”
戴麵具的人隻是捏了捏拳頭，連看都沒有看獨孤飛雲一眼。他的目光，一直在阿飛的身上。
正在草海裏從容前行的那個人，才是他的恩人，才是他的主人，才是他要關注的人。身邊的這個人，隻是自己的仇人。有恩人在，有主人在，自己何必要去看自己的仇人？
阿飛停了下來。他在草海之中的一塊空地停了下來。
這一塊地方，與其說是一片空地，不如說是一塊巨石。一塊黑黝黝的巨石。
在這樣的草海之中，也隻有這樣的巨石，才能夠不被草海所淹沒。
巨石的周圍，是無數更小一些的碎石。圓的，方的，菱的，扁的，奇形怪狀的。黑的，白的，灰的，褐的，五彩斑斕的。
碎石與碎石之間，青的草、枯的草、半青半枯的草，正在恣意地、肆意地、隨意地，迎著風張揚搖擺。
阿飛的眼光，落在了石縫之間的那些草之上。
戴麵具的人，還沒有放下他的手臂。
獨孤飛雲，也還沒有動。
阿飛終於轉過了頭。他朝著獨孤飛雲的方向看來。
戴麵具的人，放下了手臂。
獨孤飛雲對著戴麵具的人微微一笑，邁步踏入了草海。
風無痕停在原處，看著獨孤飛雲一步一步地走入草海，走向阿飛。
風無痕的心，莫名其妙地揪了起來。
風無痕能感覺到，自己生命之中某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或者說某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正在逐漸地遠離自己，就要被湮沒在眼前的這片草海之中。
“獨孤一脈的劍道，不簡單。”萬事通和八苦和尚雙雙而至，停在了風無痕和戴麵具的人的身邊。萬事通好似在自言自語。
“是的，老前輩。”風無痕道。
“獨孤飛雲當年闖下劍神之名時，未殺一人。”萬事通說道。
“獨孤前輩既能修成絕世劍道，便絕非濫殺之人。”風無痕道。
“他們二人若是拔劍相向，風少俠希望誰能贏？”萬事通意味深長地看了風無痕一眼，問道。
“老前輩，晚輩希望，二位前輩都不要拔劍。”風無痕道。他心裏的不安感越來越強了。
“風少俠，這可是在敷衍老夫了。”萬事通笑眯眯地說道。
“老前輩，晚輩不敢。晚輩隻是實話實說。”風無痕道。
“飛施主這一生，從未濫殺一人。”八苦和尚道。
“大師，晚輩明白。”風無痕道。
“風少俠這樣的少年俊傑，老夫已是很少見到了。太白山，值得風少俠去一趟。”萬事通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
“老前輩，晚輩既已應下獨孤前輩，定會前往太白一行。”風無痕道。
“上太白易。出太白，卻未必那麽容易。”八苦和尚道。
“大師，晚輩相信，獨孤前輩對晚輩沒有惡意。”風無痕道。
“風少俠，你誤解和尚的意思了。習劍之人，上了太白，還下得來麽？”萬事通道。
“老前輩，晚輩明白了。”風無痕微一躬身道。
“風少俠，老夫有一言，想要贈予風少俠。”萬事通道。
“老前輩，晚輩謹聽教誨。”風無痕再度躬身道。
“風少俠，他日無論你踏足何處，老夫希望，風少俠莫忘初心。”萬事通道。
“老前輩，晚輩謹記。”風少俠微一思索，深深一躬。
“可惜了。”八苦和尚看著獨孤飛雲一步一步地走向阿飛站立的地方，歎了一口氣，說道。
“是有些可惜了。”萬事通也歎了一口氣，說道。
萬事通和八苦和尚沒有再說話。風無痕也沒有再說話。
獨孤飛雲離阿飛越來越近了。
山風吹過，青草海之中，草浪起伏。看在風無痕的眼中，連綿起伏的草浪如同無數把長劍一樣，變換著不同的招式，將行走在草海之中的獨孤飛雲罩在其中。
風無痕的身上，股股劍意再度噴出。
萬事通和八苦和尚同時看了風無痕一眼，同時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