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名懷抱琵琶的女子走出,太子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說道:“三王子,各位貴使,音音姑娘的琵琶,可不是時時都能聽到的。便是本王,也隻是有幸聽過一回。”


    十皇子也哈哈一笑,打趣道:“王兄,莫說是您難得出宮一趟,便是愚弟時常流連於此,也難得一聞音音姑娘的仙音。今日倒是托了王兄的福了。”


    太子笑道:“各位貴使,音音姑娘既已至此,不如大家一起先聽音音姑娘一曲,如何?”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站起身來,眉開眼笑地說道:“佳人難請,不可唐突,不可唐突!”


    鷹眼眼看自己就要逼得焦春熙招架不住,不料半路突然殺出個女程咬金。鷹眼正杵在原地鬱悶和猶豫間,蘇姑娘已是悄悄地對著懷抱琵琶的女子使了個眼色。


    懷抱琵琶的女子會意,抱著琵琶,對著場中眾人微微斂身一禮後,青蔥玉指微屈,在琵琶弦上輕輕一撥,叮咚一聲,場中之人頓時覺得精神一振。


    焦春熙笑眯眯地對著鷹眼拱了拱手,笑眯眯地坐了下去,笑眯眯地閉上雙眼,笑眯眯地開始搖頭晃腦。


    鷹眼見焦春熙連眼睛都閉上了,用目光微微地掃了一眼木赤嗬,見木赤嗬也在笑吟吟地看著懷抱琵琶的女子彈奏,隻得無可奈何地坐了下去。叮咚悅耳的琵琶聲,聽在鷹眼的耳中,卻是無比刺耳。


    懷抱琵琶的女子的手指才在琵琶弦上撥弄了幾下,場中眾人的心情,便開始變得愉悅起來。雖已是深秋時節,京師之地,更早已是寒氣襲人,但琵琶聲至處,眾人卻仿似看見春暖花開,鶯****長,好一派春意盎然之意。


    若是說焦春熙一屁股坐下去之時的搖頭晃腦難免有做派之嫌,此時的場中,好些個官老爺們卻真地開始輕輕地搖頭晃腦起來。就連端莊無比的太子,也開始輕輕地以手指敲擊著自己的大腿。


    琵琶聲中,鷹眼心中的鬱悶之感也漸去。他的神情,也慢慢放鬆起來。


    “雲淡風輕過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餘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彈著彈著,懷抱琵琶的女子忽然輕啟朱唇,和著琵琶之聲,曼聲吟唱起來。


    懷抱琵琶的女子歌聲一起,一眾官老爺們的腦袋,愈發搖晃得厲害了。好幾位白發蒼蒼的老官老爺,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一邊隨著曲聲搖頭晃腦,眼角一邊流下了幾滴濁淚。


    心無大師先前隻是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情在聽懷抱琵琶的女子彈奏。隨著懷抱琵琶的女子的吟唱之聲,心無大師的心中,漸漸地有了一種輕鬆和歡喜之感。


    心無大師心中一驚,連忙在心中默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才將心中的大歡喜抹掉。心無大師不需側目,便可以感覺到,坐在自己身側的心遠大師,也微微動了動身體,想必也是被這位懷抱琵琶的小女菩薩給彈唱得幾乎擾了禪心。


    “原生衣百結,顏子食一簟。歡然樂其誌,有以忘饑寒。”眾人正聽得如癡如醉之間,琵琶的曲調忽然微微一轉,懷抱琵琶的女子又唱了起來。


    “今我何人哉?德不及先賢。衣食幸相屬,胡為不自安?況此清渭曲,居處安且閑。榆柳百餘樹,茅茨十數間。寒負簷下日,熱濯澗底泉。日出猶未起,日入已複眠。西風滿村巷,清涼八月天。但有雞犬聲,不聞車馬喧。時傾一樽酒,坐望東南山。稚侄初學步,牽衣戲我前。”


    隨著懷抱琵琶的女子的吟唱,場中眾人或若有所思,或輕輕點頭,或微微皺眉。各種表情,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每個人的神色,都十分專注。就連木赤嗬、鷹眼和伊賀百忍身後一些明顯聽不懂懷抱琵琶的女子所唱的唱詞的一些人,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懷抱琵琶的女子。


    “即此自可樂,庶幾顏與原!”隨著琵琶的幾聲叮咚之聲,懷抱琵琶的女子吟唱已畢,抱著琵琶,對著場中眾人再度微微屈身一禮。


    “好!”太子重重一擊掌,叫好道:“本王今日聽音音姑娘一曲,當三月不知肉味矣!”


    隨著太子的叫好聲,場中眾官也紛紛跟著叫好不已。


    懷抱琵琶的女子再度對著場中眾人盈盈一禮,輕聲道:“小女子音律未精,讓太子殿下和各位貴客見笑了。”


    太子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說道:“音音姑娘若是音律未精,隻怕京師之中,再無一人敢稱識得音律了。音音姑娘,寶劍贈英雄,美玉配佳人。此玉乃是相謝姑娘讓本王聽得如此仙音,絕非曲資。請音音姑娘切莫推辭。”一邊說著,太子一邊自腰間解下一枚青綠欲滴的碧玉。


    懷抱琵琶的女子尚未說話,蘇姑娘斂身一禮,自太子手中接過碧玉,笑道:“太子殿下有賜,天香豈敢不識好歹?蘇容代音音謝太子殿下厚賜!”


    懷抱琵琶的女子對著太子又是屈身一禮,正待退去,木赤嗬站起身來,自腰間取下一柄金光燦燦的連鞘匕首,笑道:“本王今日能聽得如此仙曲,實是開心得很。此物雖是凶兵,卻也是本王極為心愛的貼身之物。本王便以此物贈予這位姑娘,做一件防身之物,如何?”


    懷抱琵琶的女子方自為難地看了蘇姑娘一眼,木赤嗬接著笑道:“姑娘請先勿推辭。本王以此物相贈於姑娘,乃是有一事相求。”


    懷抱琵琶的女子懷抱琵琶,屈身一禮道:“貴客請吩咐。”


    木赤嗬笑道:“吩咐不敢當。本王想請姑娘為我等再奏一曲,如何?”


    懷抱琵琶的女子道:“不知貴客欲聽何曲?”


    木赤嗬笑道:“姑娘適才所奏所唱,固然極為動聽,然本王乃是行伍之人,最喜慷慨激昂之曲。不知三王子和伊賀先生是否也和本王一樣?”


    鷹眼大聲道:“本王也十分喜歡激烈一些的曲子。”


    伊賀百忍沉聲道:“本人也喜歡。”


    懷抱琵琶的女子道:“未知貴客……”


    木赤嗬笑道:“本王聽說,中原之中,有一首琵琶曲乃是為一位大英雄、大豪傑所作。此曲名為《十麵埋伏》。不知姑娘是否奏得?”


    木赤嗬此言一出,十皇子和場中眾官盡皆勃然變色。便是太子和衝霄道長及陸銘崖三人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心無大師和心遠大師雖然麵色不變,兩位高僧各自的兩道壽眉卻微微揚了一揚。


    《十麵埋伏》這首曲子,雖自隋唐便傳奏至今,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尤其是官麵場合之中,乃是絕對的禁曲之一,尤其為自隋唐時起的曆代帝皇之家所不喜。


    而今,中原之地雖然並無大的內患,然北疆、東海和西陲等處幾乎年年都有外敵騷擾。中原朝廷暫時雖然仍能保住疆土不失,但中原之地的疲軟之勢已顯。否則,若是本朝強如漢唐,豈會有北地、東瀛又或者西域之主敢提出入中原索要什麽聖物之舉?


    如今,木赤嗬、鷹眼及伊賀百忍等三地使臣幾乎是強行進入中原,同時有北地、西域、東瀛各將重兵陳於中原國門之前。稍前之時,更有木赤嗬、伊賀百忍和鷹眼等三人咄咄逼人,先後輪番對太子和焦春熙發難。


    此刻,木赤嗬提出要懷抱琵琶的女子當著太子、十皇子和場中眾官之麵彈奏《十麵埋伏》,場中眾人,如何能不色變?


    沈老爺先前聽得懷抱琵琶的女子奏得兩曲,心情正好。此時,聽到木赤嗬的話,沈老爺的額頭,刹那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沈老爺身後,沈平安輕輕地咬了咬牙。


    木赤嗬的話音剛落,鷹眼笑道:“此曲極好。本王在西域之時,也曾聞得其名。我西域之地,最敬的也是大英雄、大豪傑。請這位姑娘為我等演奏此曲。”一邊說著,鷹眼一邊自懷中摸出一個極大的貓兒眼,說道:“本王願以此珠贈予這位姑娘,聊表謝意。”


    鷹眼的笑聲未盡,伊賀百忍肅容道:“本人在東瀛之時,曾有幸聽過這首曲子,十分喜歡。請姑娘為我等演奏一曲。本人願以此物為謝。”說罷,伊賀百忍將手朝後一伸,其身後的一名浪人打扮的人將負在身後的一個包袱解下,躬身雙手奉於伊賀百忍。


    伊賀百忍一手托住包袱,一手將其輕輕打開後,場中好幾人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包袱之中,乃是一把古色古香卻又極其精美的五弦琵琶。這種五弦琵琶,隻產於中原盛唐之時。自盛唐之後,五弦琵琶,便告失傳。天下琵琶,皆成四弦。


    觀包袱之中的這把五弦琵琶,極似傳說之中的螺鈿紫檀五弦琵琶。若真是這件寶物,即便是在盛唐之時,此物也可稱作是樂器之中的神品。


    其餘人雖然未必識得此物,但隻觀其外表,亦知此物絕非凡品。


    眾人震驚之餘,瞬間便想到,伊賀百忍居然事先攜了此物前來天香樓,顯然是早有所謀。以此推之,即使這位懷抱琵琶的姑娘不主動上場,這三地使臣隻怕也會尋機弄出《十麵埋伏》之事。


    一念至此,眾人的麵色愈發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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