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摁,淩清羽撥通了電話號碼,耳邊傳來蘋果的手機鈴聲。


    晉城北鹿區的一棟大廈,中間一間亮著燈的豪華辦公室裏,一個大腹便便的光頭中年男人手握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顯示的是“寶貝兒子”,他肥肉橫陳的臉上立刻出現了驚喜,甚至有點不敢相信。


    “我的寶貝兒子打電話了?這……這是真的嘛?”


    這個胖胖的男人便是淩清羽的父親:淩春天,很難相信這個五官不端不正的男人,能生出一個俊朗清秀的兒子出來。


    從小到大,淩春天一直以嚴厲的形象展示在自己的兒子麵前,他希望能將對方培養成一個有能力的人,不惜任何代價,加上一些其他原因,這也造成淩清羽對自己父親一直保持著一種敬畏,從來沒有敢親自打電話給對方,言語的交談更是甚少,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打了過來,淩春天不知有多麽開心。


    不過,淩春天在商場混跡多年,早就學會掌控情緒,驚喜之下,便收束起了神情,正色地接起了電話。


    “喂。”聽到電話那頭的熟悉聲音,淩春天一本正經的官腔下暗藏著歡喜之意,先是關心起來:“在學校過的怎麽樣?”


    “爸,我很好。”聽到那熟悉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僵硬話語,淩清羽也本能地變成了一個乖乖仔。


    “哦,那就好。”很快,在官場口若懸河的淩春天立刻沒了下文,問道:“那還有其他什麽事情嗎?”


    父子兩人的對話永遠不會涉及任何感情,一向是這種機械式的一問一答。淩春天何嚐不想和自己的兒子交心攀談,但是他死板有限的教育方式告訴他,在孩子麵前就要有威嚴,所以他從來不會表露出任何軟性情緒來,有……也隻是怒色。


    躊躇的淩清羽為了幫納蘭冰,還是開口道:“爸,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淩春天一時驚愣,他還是頭一次聽到自己兒子開口找自己幫忙,心下欣喜的同時,卻是冷靜地問道:“什麽事情?”


    淩清羽也沒有怎麽編排話語,便一五一十地和對方說了出來,當淩春天聽到自己兒子竟然是幫一個女生的忙,登時沒讓他牙都笑掉下來。


    “我兒子終於開竅了?”


    顯然淩春天誤會了淩清羽,畢竟一個男生無緣無故地幫一個女生,其中關係便不彰自現了。此刻,他臉上堆起的笑意,讓他忍不住收住了話語,來暫時不讓對方通過言語得知自己的神情。


    “爸,你聽得到嗎?”一時無聲,淩清羽以為是信號不好,便詢問了遍。


    “哦。”微微驚嚇,喜形於色的淩春天趕忙恢複話音,卻依舊那般語氣地道:“我問一下你胡叔叔,他有你們學校的股份,應該能幫的上忙!”


    聞言,淩清羽雙眉一挑,麵露喜色,正準備說話,卻被對方搶先問道。


    “清羽啊,爸……問你幾個問題。”聽到電話那頭默然點頭,淩春天雙眼擠出了幾縷精明複雜的光亮,問道:“那個女生長得怎麽樣?”


    淩清羽一愣,不知道老爸為什麽這樣問,浮現出納蘭冰的容貌,心下覺得還行吧,答道:“還好吧,怎麽了?”


    知道自己兒子比較低調,淩春天點了點頭,又問:“那她家裏是幹什麽的?家庭背景怎麽樣?”


    “……”淩清羽愣了半晌,答道:“爸,她就是我的同學,我怎麽知道那麽多?”


    “呃!”聞言,淩春天香腸大的嘴唇嚅動了幾下,想當然地認為年輕人畢竟靦腆,便也沒有再好事地問下去了。


    “爸,那我先掛了。”聽電話那頭沒有什麽動靜,淩清羽剛說道,卻又被淩春天喊了住。此刻,淩清羽納悶了,往日也沒見自己父親有那麽墨跡的,今日怎麽對自己話多了很多?便問道:“爸,還有什麽事情嗎?”


    “清羽啊,爸也是過來人,有些事就不多過問了。”淩春天輕咳一聲,語言歧義地道,“你可要好好對待那個女生,別給我在外麵亂來,知道了嘛?”


    “……”


    “老爸……他是不是誤會了?”愕然半晌,淩清羽心道,那邊此刻已經傳來“嘟嘟嘟”的掛斷的聲音。


    掛下電話,淩春天肥肉橫陳的臉龐擠出了滿足,自己這個兒子自從初中籃球受挫被自己接到家中以後,本來就冰冷冷的性子更是罩上了一層霜,除了苦練籃球,幾乎對其他的都不感興趣,甚至是一般男孩子都會有的那種對異性的衝動,竟然也在對方身上找不到,這讓他還是頗為擔心的,畢竟自己就這樣一個獨生子,要是老淩家斷了後,自己可得怎樣和列祖列宗交代,更對不起死去的妻子林曉燕。現在得知兒子煥發出男性該有的本色,甚感欣慰。


    沒有耽擱,淩春天很快撥通自己商業好友胡海濤的電話……


    令納蘭冰驚喜的是,第二天校人事處主任親自找到她,詢問是否是她想要換寢室,她當然恨不得趕快離開那個討厭的地方,當即點頭稱是,正巧住工商企的有個女生是人文係的,兩人都想換回各自係,便一拍即合。換寢室的事情,在當天便圓滿解決了。


    這一天,也是對風淩比賽的前一天,當蒼穹如墨水般暗淡下來,星空中的兩顆雙子帝星便再度顯現。


    武震陽獨自走在撫仙的岸邊,這裏的景色優美,隔斷距離便灑下來的昏暗燈光讓人感受到一種夜的靜謐之美,他喜歡這種安靜的感覺,特別是在比賽的前一天,總會有些許壓力需要釋放。


    朝天發微揚,武震陽星眸看天,發現今日的星空罩著陰霾,兩個雙子帝星卻不似他頭天看到那般,竟是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青紫色一顆異常得濃鬱妖冶,白銀色一顆卻忽然暗淡了很多。


    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他的心忽的咯噔一跳。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瞧見來人是母親,武震陽接起了電話:“喂?”


    “震陽啊?你現在在學校嘛?”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異常的低沉。


    “媽,我在學校,怎麽了?”聽對方語氣,武震陽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明天能不能來醫院一趟?毅豪說想你了,想見見你。”那頭話語中有點隱晦。


    “毅豪?”武震陽身軀一震,卻道:“可我明天要和球隊打比賽,恐怕抽不出身來。媽,我明天下午去可以嘛?”


    電話那頭猶豫了下,忽的傳來微微抽泣的聲音:“震陽……我不想滿你。醫生說,毅豪他……他的病情惡化了。”


    冷風吹過,他的手僵硬在那裏。


    杵在陽台,淩清羽仰頭看天,被兩顆雙子帝星的異樣給吸引了。


    今日為何一顆亮得絢麗至極,一顆卻顯得稍微暗淡呢?


    在淩清羽發呆之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見到竟然是武震陽的來電,他微微驚訝,這還是對方頭一次打電話給自己呢。


    “喂,震陽?”淩清羽接了起來。


    “清羽,現在有空嗎?”武震陽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沉重。


    淩清羽覺得對方有點古怪,卻也沒有多疑,道:“有啊。”


    “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找你有點事情。”武震陽道。


    淩清羽愣了下,答道:“好啊,哪裏見麵?”


    “球館好了,我在那裏等你。”武震陽道。


    掛下電話,淩清羽覺得武震陽今天有點異常,和陸小傑招呼了句,便動身前往球館。當他到了仙湖球館,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在夜色下朦朧映出,便加快了腳步,轉眼間便到了武震陽身邊。


    “清羽。”見到對方,武震陽歉道:“現在還叫你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擺了擺手,淩清羽笑道:“沒事,反正還早著呢。今天怎麽想到找我來了?”


    武震陽沒有多說什麽,他仰頭看向夜空,忽的幽幽歎息了聲,才轉身鄭重至極地注視著對方,說道:“清羽,明天對風淩的比賽,我可能不能參加了。”


    淩清羽整個身軀仿佛被寒風席卷,驟然堅硬,難以置信地怔在原地,看著對方。


    “我家裏出了點事情,所以現在就要趕過去。”武震陽憂愁地歎道。


    看著往日一向陽光示人的對方展露出一絲惆悵,淩清羽隻是沉默了片刻,問道:“那你和教練隊長他們說了嘛?最好還是和他們交代一下。”


    武震陽點了點頭,道:“我和教練說了,我知道……”他低頭,麵露慚愧,“這樣對大家很不好,是我對不起大家,”他露出無奈之色,“可我……”


    “震陽。”


    一隻手搭在肩膀,淩清羽喊道武震陽的名字,令對方止住了話語,武震陽舉目前看,眼簾映入淩清羽的肅容。


    “你不用說對不起!”淩清羽側過頭去,語重心長地道:“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事情,但是我想即使是籃球,也不能和寶貴的親情比的。”


    “一場比賽不打,下一場還可以打。”淩清羽帶著一絲苦澀地笑了下,“但是錯過了的親情,卻再也回不來了。”


    “清羽。”


    武震陽淡淡地叫了聲,然後默然看注釋對方半晌。此刻,他從淩清羽的臉上,看到了那種和自己相同的哀愁。


    淩清羽釋然一笑,道:“你隻管去吧,明天的比賽交給我好了。不過你可得早點回來,不然最佳新人王,你可就沒戲了。”


    武震陽真心覺得眼前這個男生與眾不同,無論場上場下,他總有能感染別人的魅力。


    “放心,我很快就回來的。”武震陽淺笑回應。


    隻是,他心裏卻搖擺不定,沒有自己的撫仙真能擊敗風淩嘛?自己在尚且輸給了對方,何況……


    武震陽不敢多想,也不想多想,因為此刻還有更讓他擔憂的事情。


    躊躇了下,武震陽拍了下對方的肩膀,道:“那……我先走了。”


    淩清羽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刻,雖然武震陽和對方交代過,但是在這緊要關頭離去,依舊讓他內心惴惴不安。因為,如果輸球的話,他可以想象自己會成為全校的罪人,背負一切的罵名。這種情形是一向處於讚美光芒的他所從未遇見,也不敢想象的。


    饒是他,也有點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再度轉過身來。


    在淩清羽怔怔的目光下,武震陽嘴角嚅囁了下,終道:“清羽,這場比賽,真的要拜托你了。”


    淩清羽的目光讀出了武震陽的擔憂,這何嚐不是他此刻所擔憂的呢?沒有對方的撫仙真能勝過風淩嗎?他神情卻是顯示出坦然之色,點了點頭道:“震陽,你別擔心了,隻管去吧。”


    武震陽此刻內心掙紮兩難,但是關心弟弟的病情,他不得不離去,便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目送對方身影消失,淩清羽原本為了讓對方看上去輕鬆一點而顯露出來的輕鬆和坦然之色,此刻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凝重。


    失去對方,連淩清羽都不得不承認撫仙已經斷了一臂,但此刻,他不得不去接受這個現實。即使是折翼的撫仙,他也沒有任何退路,必須帶領球隊戰鬥下去。


    隱約感到明天一戰將異常艱險,淩清羽臉上罩上了一層森然之下,雙拳更是緊緊握住。


    “看來這一次,真的要……”


    星空中的青帝星忽的迸發出璀璨妖冶至極的亮芒,淩清羽的霜冷下來的雙眸也迸射出無比的寒意。


    “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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