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逃亡的道路上,當火把昏黃的光芒映出紮須和尚的表情時,在鄧元覺身邊的日月神教教眾也開始散開,圍攏過去,隱隱將對方困起來。


    腳尖在地上扭動,積起一層泥土蓋在步履上,牛義是知道寶光如來鄧元覺這個人的,此時被圍殺,看對方的意思,自己在多說也是沒有任何意義。


    陷入泥土中的腳,猛的一蹬,便是做出決死的姿態衝了上去,那邊,沉重的禪杖在空氣呼的一下動起來,原本狂奔突進的牛義陡然間再次蹬地,整個人撲向空中,在半空舉起的雙臂順勢又是一斬。


    黑色中,兩邊力道的對碰,鄧元覺腳下的泥土直接被震蛛網般裂開,金鳴交擊的一瞬,周圍燃燒的火把明暗般搖晃起來,火星飛濺,雙方都形成迫勢。


    兵器相互相抵,片刻後,視線中壓在關刀上的禪杖猶如千斤巨力迫使他漸漸的開始後退,每一步都會深陷泥土,旋即,牛義咬牙,雙臂全力一頂,身子朝側麵撲了出去,那柄禪杖沒了抵抗,轟然砸在地麵的一瞬。


    踏踏踏——


    鄧元覺朝著滾動的身影逼近,又是一杖,那邊,牛義半蹲著尚未來得及起身,就見镔鐵禪杖橫掃,急忙舉刀擋了一下。


    嘭——


    刀身極度彎曲的朝人的胸膛凹陷過去,時間放慢,便能看見彎曲凸起的接觸牛義胸口的瞬間,巨大的力道直接將衣襟扭出了一個漩渦,隨後撕裂,當整麵刀身貼上去時,他整個人從平地被打的飛了起來,砸進旁邊不遠的林子裏,一兩顆樹木都在動搖。


    那一邊,鄧元覺提著禪杖麵無表情的走進了樹林,視野的樹下,牛義斜躺在地上,關刀已是不知摔去了哪兒,渾身沾滿了泥土和落葉,狼狽不堪。


    “你回不去了….青河幫也在今晚消失。”走進樹林,踩響落葉,他的聲音緩慢而有力的說著。


    隨後,腳步停在了對方麵前。


    火把隨著教眾一起進到樹林,牛義抬起頭時,地上的落葉層已流滿了鮮血,發髻淩亂的貼在臉上,想要動一動,卻倒坐到了地上。


    “可…可…”他努力撐了撐,顯然身體已經控製不住,站不起來,“可不可以….不殺我….我知道那老家夥的地方….很隱秘….外人找不到的….”


    顫抖不停的身軀,求生的渴望在眼中達到了極致。火把在夜裏靜謐的燃燒,人影持著火光在走動,放亮了渴望求生的身影,近前的和尚抬了抬臉,看了對方一眼。


    “….那處地方就是在洞庭湖吧….那裏是挺大的,找一個隱秘的地方,確實不容易,但地方總歸是死的,真要找起來,也不是找不到,我隻是好奇,江南這地方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物隱匿了如此之久。”


    “周室殘餘而已,形單影隻的一個老太監…..”牛義靠在樹軀上,捂著胸口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隨後又自嘲般的笑了兩聲,“嗬嗬….我就是被那太監養大的,鄧和尚….他的義子有很多….死幾個根本沒有任何損失,我活著反而還能帶你們找到他。”


    他捂著胸襟的手使勁的捏起拳頭,伸長脖子:“怎樣?這個買賣還是劃算的。”


    “嗬嗬….哈哈…”昏黃的光裏,高大的陰影走動籠罩到了牛義的頭頂,大笑起來,“貪生怕死之輩…..我鄧元覺是看夠了。”


    話音落下,臂膀一動。


    “鄧元覺——”


    牛義見他動作,淒厲的大喊,想要爬起逃跑,厚重的禪杖已是打下來,一股鮮血迸上昏黃的視線裏,屍體嘭的一下無力栽倒在地。


    “我們走!”禪杖收起,鄧元覺一甩僧袍,轉身帶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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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溪縣東南方向的集市,廝殺聲響破夜空,操控幾隻傀儡的身影在混亂中護著地上受傷的女子,縱然武功厲害,也架不住周圍如潮水湧來的人群,身上此時已受創幾處。


    “你走啊,不要管我。”鸞紅衣從地上起來,嬌軀顫抖著,看到趙明陀不停的在她周圍用傀儡遮攔對方的攻勢,有些失神。


    “一起走!”


    一具孩童傀儡收回,趙明陀回身過來,雙目凶狠的瞪了那邊魁梧的身影,“鄭彪,好久不見了…..”


    彌漫的塵埃裏,魁梧的身軀走出來,沉重的鐵錘扛在肩上,陰陽魚下的目光露出凶戾,“….是好久不見了,以後恐怕也不會再有機會相見了。”


    火光晃動,塵埃落定。


    趙明陀一手扶著女子,有些狼狽的看著站在一丈距離的身影,有些記憶此時在這裏打開,聲音隨之從他口中響起、


    “當我知道你殺了自己師父的時候,我去尋過你…..想不到你已投靠了朝廷……甘願做一隻走狗。”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在此刻卻有些刺耳,光芒昏黃,照著他臉上,映出一絲嘲諷的表情。


    明教……


    …..那個親手砸死的老人….師父。


    包道乙…..


    鄭彪深吸一口氣,鐵錘從肩上緩緩拿起,舉在了手裏,隨著不好的記憶回放,他走向倆人,虎頭鐵錘揮了出去——


    嘶吼的聲音炸開!


    “關你屁事!!!!”


    火把的光、集市的雜亂之中,錘頭全力的砸出。趙明陀一勾手指,一道身影從他前方收回,躍起,衝向那人刺出尖刀。


    接觸隻是一瞬。


    嘭——


    整具傀儡半空爆開,衣袖、硬木的細塊碎在夜空中,四散亂飛,下一刻,趙明陀趁此機會,操控另外的傀儡,朝周圍打去,摟著鸞紅衣拔腿就朝另外一邊突圍。


    接連幾聲,傀儡爆開在半空,鄭彪踏過碎裂破爛的傀儡,怒潮般朝對方逃離的背影衝過去,就在此時,拉開距離的趙明陀二人尚未衝出集市,一道刀光在視線裏凝聚的拉開一條直線。


    呯的一聲,袖口裏的短刀與對方磕碰的一瞬,那人抽身跳開戰團,在他們對麵站定,一柄森森發寒的長刀斜在腳邊,猙獰的盔甲上,臉部戴著鐵製鬼麵。


    “……都留下吧。”楊誌微微揚了下下巴。


    ….


    忽然,鸞紅衣掙脫了護著她的男子,看了看周圍圍攏的追兵,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身軀陡然間跪了下來。


    趙明陀的身軀僵了一僵,看著跪下的身影,“….你幹什麽。”


    “走不了的….我們逃不出….”女子搖頭:“….之前搶奪達摩遺體的人影,其實就是義父,我記得他的身形….我沒有看錯,我們沒有必要無意義的死啊,他隻是拿我們這些所謂的子女當棋子….有用的就留下,沒用的,就像黃瀾一樣,被扔開…..這麽些年了,難道你還不明白…..”


    鸞紅衣說到這裏,情緒有些激動了,她把目光望向持刀的鬼麵人,“….紅衣不求自己能活,但希望你們能放過他…..”


    “不要說這些…..”望著跪在地上為他求饒的女子,趙明陀眼眶紅了起來,捏緊的拳頭陡然便是鬆開,雙膝一軟,也跪了下來,這讓後方的鄭彪神色有些複雜,他望了望屋頂,上麵,一道身影點點頭。


    像是同意了他們的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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