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天陰。.更新最快


    西北部的戰事尚未明朗,中京道的襲掠如火如荼,斑駁血跡的城牆下一隊隊人馬進出安撫民眾,牆頭上殘破的女真旗幟被人點燃扔了下去,重新換上武朝的龍旗,城中大量的女真百姓、貴族被驅趕在一起,有人在築起的土台上用著女真的語言高聲的訓斥,憤慨的身影指著北麵上京的方向在他們當中煽動情緒。


    澤州周圍二十裏,武瑞軍的士兵四處活動,抓捕戰後逃亡的潰兵,將他們一一圈禁起來,除此之外對武朝軍隊並不是太友善的當地豪紳,被撞開了大院的門,得到了特殊對待。官府糧倉有押著大車的士兵進進出出,運外城外的軍營,若有阻攔的也俱都被警告或者殺死在地上。


    飛鳥掠過天空,雲層陰霾像是要下起雨來,一隊武瑞軍騎兵從官道疾馳過去,不遠的方向是旌旗高展的軍營,中午時分,王貴從營外回來,讓親兵擦拭盔甲上的血漬,不久外麵有人進來找他,便是軍中地位僅次嶽飛的張憲。


    “有事?先坐下。”王貴放下雙臂,揮手讓親兵下去,自己拿過抹布在手甲上擦拭,著坐了下來。


    坐在凳上的張憲看著他身上尚未擦去的血跡,眯了眯眼,開口道:“自然是有事。”


    聽到對方語氣不善,王貴愣了一下,隨即也是想到了什麽,將抹布丟到桌上,雙肘壓著膝蓋,臉上帶著笑容:“都是老兄弟了,有什麽話就直講吧,你也不是那種能藏住話的人。”


    “我就問你,前些天過來投靠的女真士兵哪兒去了?而且”張憲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嗓音:“而且鵬舉好像並不知道這件事,你一向負責營裏的事,可千萬別做出壞了北伐的事。”


    小小的偏帳裏,安靜了片刻,王貴似乎好笑的搖搖頭,重新拿過抹布繼續擦拭身上的血漬,話的聲音也過來:“你呀,難得這次你沒有直腸子將話全倒出去,鵬舉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前日乃至昨天投過來的女真士兵,我全殺了,屍體都在那什麽神山的林子裏,有空你可以過去看看。”


    看著將上千女真屠盡,還保持雲淡風輕的表情,張憲不信的揉了揉眼睛,這可不是他認識裏的那個謹慎細微的王貴。


    “真殺了?”


    “真殺了!”


    王貴停下動作,微微沉默了一下,抬起頭:“不得不得殺啊,那些女真人雖然投靠,但是要麵見完顏宗望,這就是麻煩所在。若是在戰場上倒戈,遠遠的看一眼,找個樣貌相似的也能混過去,但要麵見不就穿幫了?而且以鵬舉的秉性,對手無寸鐵的人他是下不了手,可那幫人又不能不處理,否則就會出現嘩變,隻有殺了。”


    話語頓了頓,他站起走到帳口,陰沉沉的天雲裏有一縷光傾斜下來,“老張,你別忘了,鵬舉的權利是誰給的,那位提督大人能讓他從一個微末小校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別人同樣也能一句話讓咱們打回原形,你你還願意回去嗎?做一個大頭兵?”


    不等後者回話,轉身看過去,聲音漸高。


    “但是我不願意啊,鵬舉你讓他上陣殺敵,眉頭都不皺一下,可讓他攀附別人比殺了他還難受,所以這種事隻有我來做,殺一些人讓東廠的人放心咱們,你也別出去,就讓鵬舉安安心心的當一名純粹的將軍。”


    王貴完這些話,張憲抿著嘴唇眼神頗有些複雜,他與嶽飛相識於微,幾乎無話不的,但此刻他也變得有些猶豫了。


    “好,我不給他聽,隻希望你是真是為他好。”良久,他終於將憋在心裏的話了出來,拱手一別走出營帳。


    王貴看著沒有了人員的帳口,隻是輕笑了笑,但不久,帳簾掀開,又有人走了進來,他連忙上前拱手躬身:“末將見過馮公公。”


    身著宮袍的身影背負著雙手慢走過帳內,倒了一杯茶水坐到首位,隨手翻了一下桌案上的文書,斜眼看了過去,皮笑肉不笑的開口:“王將軍啊,剛剛你們的話,咱家可是一字不落的聽在耳朵裏。”


    “這”拱手的身影臉色蒼白,忽的一下拜了下去:“還請公公放心,王貴隻是為了安張憲的心方才那樣的,末將自然是以公公馬首是瞻。”


    馮寶搖了搖手指,目光變得冰冷嚴苛,指尖隨即在桌上敲了敲:“是督主。”


    “對對對,末將以督主馬首是瞻。”


    見他誠惶誠恐的神色,這名有一隻白眼的太監方才笑了起來,點頭讚許:“督主能將嶽飛提拔成為一軍之主,你王貴自然也能的,咱家就先提前恭賀你了,起來吧,王將軍。”


    “是。”


    王貴小聲回道,慢慢起身,低眉順目的望著地麵。低垂的視線裏,一雙登寶翹頭靴走近,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道:“你不要多心,東廠在每支軍裏都有人,隻是為了以防萬一,隻要主將不生謀逆之心,便能相安無事,嶽飛也不例外,隻是不方便明而已。”


    旋即,錯開一步,馮寶拍拍他肩膀,背著手走到帳外。


    “望王將軍多勉力,待北伐事畢後,你便可獨立一軍了。”


    恭立的身影拱手中,腳步聲已經遠去,手臂卻久久沒有放下來,王貴閉上眼微歎了一聲,跨出一步,往日兄弟之心便不再有了。


    陰沉天終於下起瑟瑟秋雨,蒙蒙的水汽在在飄零黃葉的山麓彌漫,一隊武朝士卒帶著一群鬧的女真人走往林間,遙望在目的是隱約掛著代表完顏宗望的大旗。


    “南人就是小氣,讓我元帥窩在這裏…”


    “聽這幾年二皇子在武朝過的很如意,不知還有沒有當年的英雄氣。”


    “先麵見了便知。”


    ……


    隊伍裏,女真語言偶爾會冒出與旁邊的人交談幾句,視線不斷的在周圍掃過,林間隱隱綽綽能見到人影在走動,便有了些警惕,手不由伸向了腰間,直到看到走來人影挑著擔子走過,帶著泥腥味的土落在地上時,警惕的手方才鬆開。


    “在築工事?”有人疑惑。


    隨著視線延伸,變得開闊起來,這一百多名女真人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土坑,裏麵是一具具被殺死的女真士卒屍首亂糟糟的隨意丟棄在裏麵,在細綿的秋雨衝刷下,腐臭的味道伴隨濕冷的空氣迎麵撲上來。


    “南人有詐!!”


    不少降來的女真士卒隻感頭皮發麻,轉身拔刀的一瞬,身後幾張外的林子裏,一排排持著大盾的武朝士卒圍上來,弧形的盾牆將他們包圍著、推擠著掉下四五丈深的土坑裏,這些人不顧身旁腐爛的森森白骨從泥濘的坑裏掙紮想要爬上去。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從上方探下來的弓弩,箭矢隨著雨點落了下去。


    …噗噗噗……


    陰沉蒙蒙的雨天之下,一道道身影在坑裏栽倒,一些沒死的拔出插在身上的箭矢在泥水裏扭動,夾雜著粗俗的罵聲、痛苦的嘶叫。


    我們的視線從這裏拉高上升到天空,轉向位於澤州神山的另一端,督軍行營已經立了起來,大量的東廠番子正在忙碌紮下營盤,行走在這片秋雨中的白寧,看著手中的情報,表情冷了下來。


    “本督讓你拖住婁室,你卻…打瘋了。”


    白寧轉過身將情報丟給後方的近侍,“拿去給嶽飛,那邊膠著了,讓他看情況辦吧。”


    這個時候,澤州以北的原野上,屬於女真最精銳的一支兵馬也推進過來,蜿蜒的兵線、雨中林立的旌旗目光所不及的延伸到盡頭。


    一場真正堂堂正正的侵略戰爭。


    號角吹向。


    ps:限免有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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