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熹微的晨光透過雕花窗柩照進屋內,紫煙羅的綃紗帳軟軟地垂著,霧一般渺渺籠罩著床上睡熟的人兒。侍竹、侍墨還支著肘在跋步大床的腳踏上歪著。


    床上躺著的小人,退燒後臉蛋顯出正常的紅暈,扇子般的睫毛輕輕顫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


    粉嘟嘟的唇瓣緊緊抿起,一張臉粉雕玉琢,精致可愛,才七歲稚齡,已可窺見天生的美麗資質。


    崔璟萱自紛亂的意識中蘇醒,睜眼,是頭頂輕盈美麗的紗帳和床頂木質上大氣繁複的花飾雕刻。


    再遠處,是一派古色古香的閨閣擺設,黑檀木的博古架,白底粉釉的瓷器,優雅纖長的花架,整齊華貴的梳妝鏡,剔透的紫色水晶掛簾低垂著,絲絲縷縷的青煙順著鎏金銅薰爐嫋嫋升起,把整個房間熏染的似夢似幻。


    崔璟萱感覺自己剛理清的思路又紛亂了,這裏的一切都召示著,這不是她熟悉的生活了十八年的崔家,而是另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公候崔家。


    她明明因為心髒病發作,沒能搶救過來,死在了二十一世紀國都第一醫院的急診室裏,到現在,她仿佛還能聽到耳邊父母兄長的哀聲哭泣,怎麽一眨眼,她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更莫名其妙地變成崔府嫡女,腦子裏竟還有著這位跟她同名同姓的小女孩的記憶?!


    這一切,都彷若一場夢,虛幻縹緲,一點都不真實。


    她伸出手掌,這分明是一雙小孩子的手,白嫩嫩的還帶著一點小肉肉,再不複她從前的修長美麗。是了,她不再是軍政世家崔家的病弱幺女崔璟萱,而是安國公府七歲嫡長女崔璟萱!


    上一世的她,也是這般出身高貴,家世在整個華國都是數一數二的。軍政界裏,世家崔家、程家、辛家、林家四大家是最顯赫根基最深的貴族,整個京都,幾乎無人出其右者。


    崔璟萱,崔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孩,父親叔伯五人,卻唯育有這一女,最得家裏人喜愛,真可謂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崔家所有人都疼著寵著,自小便跟著崔家老爺子住在京都大佬們養老的春輝園裏,這可是整個京都這一代子孫都沒有的待遇。


    她擁有了這世間絕大多數人奮鬥一輩子都不會得到的東西,得天獨厚的身份背景,家族的地位,親人的愛護疼寵。這樣嬌養,她卻沒有像其他貴族子弟那樣驕蠻霸道沾染一身的紈絝習性,反而從不趾高氣昂,仗勢欺人,待人溫柔和氣,以誠相待。


    在幼時被診斷為心髒病後愈加堅強樂觀,直視病痛,努力把每一天活得更加精彩充實。


    這樣的她,成為了許多人心目中的女神,更讓許多世家貴族的長輩們都為之歎息惋惜。


    然而,崔家的權勢再大,她再努力堅持,都無法製服心髒病,無法阻擋病魔把她的生命帶走。


    上一世,她是恨的,恨命運的無情,更是遺憾的,她的父母親人那樣愛她,為她能多活幾天付出了無數的努力,那樣讓著她寵著她,努力滿足她的一切心願和要求,給了她無數的溫暖感動,她卻還是離開了她們,讓她們更加悲傷痛苦。


    就在昨天,崔璟萱被結束了她短暫的一生。


    十八年,她從咿呀學語的嬰孩長成了美麗的少女;十八年,她體會了無數次病痛的折磨,無數次死裏逃生;十八年,她從生到死,與她的父母親人陰陽相隔。十八年的苦與痛,樂與悔,都結束了,再也回不去了。


    陽光打在床上女童的臉上,光影斑駁,照不進那雙溢滿傷痛的璀璨星眸,一滴淚順著眼角滑下,徐徐消散在鬢發深處,彷若帶著過往一起決然地消失,再也不見。


    崔璟萱,那是前世。


    崔璟萱,這是今生。


    這一世,我是崔璟萱,重生的,新生的安國公府嫡長女崔璟萱。這是命運的安排,這是我的人生,我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健康,我有了無限的希望去實現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人生,前世的遺憾,今生來彌補,我要我的今生,光明璀璨,錦繡一生!


    呐,崔璟萱,帶著雙份的人生,精彩地活下去!


    風拂過,四月的風,柔和溫暖,紫晶掛簾蕩起小小的漣漪,細碎的光折射開,美地動人心魄。


    床上崔璟萱的眸子已經輕輕闔上,又緩緩睜開,瀲灩異常。她慢慢支起身子,嘴裏軟軟喚著床邊的丫鬟:


    “侍竹、侍墨,扶我起來喝藥,再備份粥,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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