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齊大彪和齊玉蘭無疑還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還沒有見到沈東海,更不用說熟悉沈東海。


    傳說中的沈東海是驚才絕豔的,初識的沈東海是溫潤儒雅的,可是當你深深接觸了他,沈東海卻是要毀人三觀的,而此時的熊兆珪就已經頭暈目眩,三觀盡毀。頭暈的是顛簸的海船,目眩的是定邊軍的實力,毀他三觀的自然便是沈重。


    萬裏碧濤之上,四十艘戰艦隨扈四周,四十艘龐大的福船乘風破浪,中間是一艘如山一般雄偉的巨艦。當海上的季風剛剛開始轉向,定邊軍水師終於露出了猙容,從威海衛起航掀起東海的波浪,向著遙遠的南洋進發了。


    收回對龐大艦隊的驚訝目光,熊兆珪鄙夷地看著船首的沈重,不由連連搖頭,實在想不出這便是父親唯一推重,橫行遼東,鏖戰朝堂,平亂齊魯,名達天下的沈東海。


    寬敞的巨艦之首,雄偉火炮的後麵,幾張考究的躺椅並排而列,一個花哨的遮陽棚覆蓋其上,沈東海袒露上身,白皙的皮膚下隻有一件短褲,正興致盎然地細心切割著一條新鮮的海魚,然後用刀挑起一片片薄薄的生魚肉,便直接塞進嘴裏咀嚼,還連連搖頭品味著,仿佛正享用著愜意的奢華大宴。


    看著熊兆珪搖搖晃晃走來,沈重笑道:“躺了這麽多天,熊大公子終於肯起床了?”


    熊兆珪沒好氣道:“我可沒白拿東海的銀子,雖是躺在床上,倒也沒耽誤了公事。”


    沈重也不起身,笑著伸手請熊兆珪坐下,便隨口問道:“老夫人還吐嗎?說來倒是我粗心了,以為這般大船必然平穩,就算略有不適也比長途漫漫走陸路強,反倒是讓老夫人受罪了。”


    熊兆珪低頭歎了口氣,搖頭說道:“一連吃了十幾天藥,亦是基本適應了。再說。多看看這遼闊的大海,又有小芝和翠兒她們的陪伴,總比孤零零躲在馬車裏,哭天抹淚惦記家父強。”


    沈重無語苦笑一聲。便繼續對付著盤中血淋漓的生魚肉。


    見沈重不願意繼續熊廷弼的話題,熊兆珪苦笑道:“東海,天子對你如此信重,如今東林、閹黨又紛紛與你言和,你真救不了家父嗎?”


    沈重苦笑道:“政治是政治。人情是人情,天子朝堂總要對遼西之敗有個交代。王化貞是魏忠賢對付東林的利器,魏忠賢如何肯此時舍棄,自然便隻有要了令尊的性命,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熊兆珪怒道:“可我父親是冤枉的,天子知道,東林知道,閹黨知道,你沈東海也知道!”


    沈重歎道:“所以他更該死,否則我們這些該死的人。如何能理直氣壯地活下去。”


    熊兆珪愕然道:“為什麽?”


    沈重苦笑道:“罷了令尊失了遼沈,架空令尊失了遼西,孫承宗反攻遼東又用了令尊的方略,令尊若是還活著,便是東林、閹黨甚至天子的恥辱,這就是政治,沒有對錯,隻有取舍,所以我救不了他。”


    熊兆珪冷笑道:“家父成了該死的罪臣,天子便還是明君。東林便還是賢臣,滿朝便還是忠良,隻舍了家父一人。”


    見沈重低頭不語,熊兆珪忽然冷笑問道:“東海。你既然為家父抱不平,又看不上東林之人,為何要答應給孫承宗弄銀子,還將鐵山和東江軍給了袁可立?”


    沈重瞥了一眼熊兆珪,笑道:“一是無論遼東由誰主政,建奴始終還是要南下的。我既然顧不得遼東,便隻有支持引導,以求遼東不要崩潰。←百度搜索→二是利益交換,我給他們銀子和東江軍,他們便支持我南下台灣,不會斷了台灣與內陸的貿易聯係。”


    熊兆珪怒道:“他們已經誤了薩爾滸,誤了遼沈,誤了遼西,你就不怕他們再弄垮了你的東江軍嗎?家父獲罪待死,定邊軍南下台灣,東江軍再沒了,遼東還有什麽希望。東海,家父死則死矣,他一輩子心血皆在遼東,還請東海以遼東為念,莫要為了開海而讓遼東再無生機!”


    看著替熊廷弼憤憤不平的熊兆珪,沈重點頭苦澀說道:“玉階兄可知,我其實是救得了遼東的。”


    熊兆珪大驚,猛然起身看著沈重問道:“東海何出此言?”


    沈重苦笑道:“當年我若不南下鐵山,而是屯兵沈陽,遼沈便不會有失。遼西會戰之時,我若全軍出山海關北上,與令尊合兵力守廣寧,即便打不退建州大軍,也必可保住遼西之地。就是此時,定邊軍加上東江軍,也足以收複遼南遼右。”


    熊兆珪怒道:“東海為何不這樣做?”


    沈重痛苦道:“我若這麽做,定邊軍早沒了,東江軍也沒了,而且侵犯了朝廷體製內的權利劃分,今日論罪待斬的便是我。”


    熊兆珪怒道:“難怪人家皆說你畏戰怕死,趨利避凶,你如此誤國,坐視遼東淪陷,虧我父親還如此推許你?”


    沈重抬頭看向熊兆珪,苦笑著問道:“令尊忠心報國,不計生死毀譽,如今雖落得如此下場,按理說已是求仁得仁,求義得義,你為何還如此憤憤不平?”


    看著張口無言的熊兆珪,沈重搖頭歎道:“都是讓別人去死,自己卻不能有半點損失,這便是天下人心,無論天子還是朝臣,無論名士還是黎庶,所以天下皆是罪人。”


    見熊兆珪無語,沈重冷笑道:“令尊盡力了,遼東沒了,令尊也完了。我若盡了力,遼東守住了,定邊東江卻完了,當然我也完了。”


    熊兆珪無力說道:“可是遼東還在。”


    沈重冷聲問道:“然後呢,還不是重新開始,那時候令尊在哪兒,東江軍在哪兒,定邊軍在哪兒,我又在哪兒,遼東不是還得亡。”


    看著低頭默認的熊兆珪,沈重冷笑道:“天子支持閹黨要皇權,朝野依仗百官要臣權,諸黨掀起黨爭要執政。豪門勾結官員要巨利,百姓投寄土地要小利,一個個都貪婪無度損害國力,又有幾人肯為皇明奉獻犧牲。既然天下都是罪人。人心皆是貪婪,還不如導引他們向外,別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禍禍為好。”


    熊兆珪搖頭說道:“東海既然得天子信重,有能影響東林和閹黨,何不推動變法圖強。富國富民?”


    沈重哈哈笑道:“變法,還不是變著花樣地劫富濟貧,調整利益分配?玉階兄是準備減少天家勳貴的利益,還是文臣世家的利益,或是商賈百姓的利益,弄來弄去要麽推翻重來,要麽上下平衡,最後再走進死胡同,周而複始地循環往複。自大禹立夏,幾千年以降。哪一代沒有變法的名臣,又何曾真的萬事不移地掀起華夏興盛?”


    看熊兆珪搖頭似乎不同意,沈重便笑道:“管仲變法,齊桓公稱霸,最後卻是秦國一統天下。商鞅變法,嬴政終稱始皇帝,卻兩世而亡。漢武帝追逐大漠而漢滅,唐太宗威震西域而唐無,範仲淹、王安石動蕩了北宋,本朝的張居正人死政熄。誰阻止了華夏頹勢?”


    熊兆珪苦笑道:“所以東海才一力經營大海,意圖封建殖民海外。”


    沈重冷聲說道:“西洋寡民小國,內外皆貪,所以征服四海。劫掠四方以供私欲。我華夏地廣人多,外聖內貪,所以圈在中央之國,一刀刀割著國家同胞的血肉,以足自己的一時之欲。我便是要撕開華夏之虛偽,破開華夏之安逸。用四海蠻橫之財富,再次激起華夏貪婪之欲。玉階兄,唯有貪婪,才是個人野心之源,唯有民族對外的野心,才是華夏崛起之唯一出路。無論古今,無論將來,即非聖人,便當罪人。”


    裸露著上身,光著腳丫,吃著生肉,喊著貪婪,熊兆珪不由三觀盡毀,搖頭苦笑。驚才絕豔的紅樓淚,縱橫遼東的定邊帥,攪亂朝堂的奸佞臣,劫掠四海的海匪盜,哪一個才是沈重,哪一個才是東海?


    看著目瞪口呆的熊兆珪,沈重忽然笑道:“玉階可知,齊魯的白蓮之亂,亦是吾挑動的?”


    心神不寧的熊兆珪聞聽,立即驚呼:“是你?難怪騎兵營傳書,皆誇功自吹,還紛紛說什麽是為你贖罪。東海,你禍完國又殃了民,枉家父對你推重,還真是瞎了眼。”


    沈重不好意思點點頭,然後一臉羞愧歎道:“兩廣福建和江浙,早就點燃了南方的野心,這北方民族之野心,便從齊魯和遼東百姓開始吧。我毀了他們的家園,便賠給他們富足的未來,還請玉階兄拋開仁義之心,幫我完成此願。”


    熊兆珪氣道:“就算台灣可以立足,離你的目標也太遠,短期內你顧不了遼東,若是孫承宗和袁可立瞎指揮,那東江軍怎麽辦?”


    沈重嘻嘻笑道:“袁可立的人品我信得過,再說你真以為他指揮得動毛文龍麽?”


    熊兆珪冷哼道:“高官厚祿,朝廷棟梁,坐擁強軍,割據鐵山,時間長了,毛文龍就不會變嗎?”


    沈重壞笑道:“毛文龍若有異心,你以為他真控製得了東江軍麽?”


    熊兆珪聞聽一愣,然後苦笑道:“難怪家父讓我離你遠些,果然是心有山川之險,步步為營處處防範的沈東海。”


    看著得意洋洋的沈重,熊兆珪失笑道:“也罷,反正有家父的訓誡,熊家除了台灣也沒了後路,便隨你做那化外之民吧。東海,騎兵營和步卒已經分批組織齊魯百姓南下,從山東至江蘇、浙江、福建,一路上有孫隆、吳權、還有令嶽的照應,三十裏一處營地,皆由地方官府和大戶提供糧食和人手,等咱們到了台灣,再安排水師往返泉州接應。”


    沈重愕然道:“不是山東出糧麽,南方何時這麽大方了?”


    熊兆珪傲然道:“所以說,沒白拿你的銀子,我在寧波登船前,便給吳天武出了主意,早就安排山東糧食皆運往京師,抵了南方的漕運糧食,好讓南下百姓就近支取。再加上南方如今都對定邊軍有所求,自然不敢怠慢。”


    沈重吃驚道:“這麽說,玉階早就決定全力幫我了,這些時日皆是對我試探不成?”


    熊兆珪笑道:“自然,家父之命,我豈能違反,既然沒了出路,便隻好幫著你安身台灣,畢竟那裏也是我熊家日後的根本。”


    沈重問道:“問你幾次總不肯說,熊飛白的家信到底寫得什麽?”


    熊兆珪苦笑道:“家父有言,大明不亡,熊家不得踏足中原。東海不反,熊家便當效命。”


    沈重愕然,然後苦笑道:“原以為他看開了,想不到還是這副臭脾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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