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不知究竟消磨了多久,依舊沒有丁點那個碰過藥茶廚娘的影蹤。直到數小時後的真相大白,他們才知道根本不可能再從那廚娘口中得到半點訊息,永遠也不可能。


    因為,死人是絕對不會說話的。


    袁家莊很大,所以常常會多出很多空餘的房間。離主屋不遠處的西北角,一間柴房被廢棄很久了。位置不是很好,而且因為前麵有幾從假山擋著,也就沒什麽人經常出入,所以才會讓一個如此靠近袁家莊中心區域的地方這樣荒涼。


    可惜在今天以後,這間可憐的柴房就注定得不到安寧了,因為廚娘的屍體正是在滿是灰塵的稻草墊上被找到


    。


    鏈接頭部和身體的脖子被人殘忍地一刀砍斷。說完全斷了,也不算正確,畢竟之間還聯著一絲絲皮肉,要掉不掉……


    “啊!!!!!!”


    通報的下人隻敢說找到廚娘,卻沒有來得及,也不敢完完全全將這番景象如實描述。袁樂萱當時剛被涵陽一番搶白,又等得心急,好不容易得了消息,二話不說就氣急敗壞地施展輕功前往。


    心中狠狠地想,在抓到那個可惡下作的廚娘後定要一番嚴刑拷打,反正就是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看我怎麽讓那兩個可惡的家夥心服口服,跪下來給本小姐認錯!


    於是她也有幸成為第一個到達柴房,第一個目睹那可怖景象的人。袁信領著眾人在後麵跟著,隻比袁樂萱慢上幾步。所以當袁大小姐尖叫響徹雲霄時,也恰好全都趕到柴房門前。


    袁易之顧不得安慰背後瑟瑟發抖的胞妹,濃烈的血腥味,淒慘的死狀,幾乎所有人都被嚇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一幹女眷。


    其中包括聽到消息後匆忙趕來地二房塗氏。纖弱身姿搖搖欲墜。但總算穩住了步子。沒有像袁樂萱一般嚇得差點跌坐在地。對於一個不會武功地軟弱婦孺來說。膽色已算不錯。


    不管是不是習過武。在袁府長年累月盛名地保護下。沒有幾個女人可以對著一具頭身分家。腥血滿地。兩眼凸起麵容無狀地女屍麵不改色地。


    當然不能排除某些例外。


    墨染目力極好。又走得靠前。遠遠就看到了柴房中地景象。眉目微動。就在袁樂萱跌出門外那一刻往前半步。擋在涵陽麵前。一切動作流暢自然。似乎做過許多遍一樣。沒有遲疑。


    涵陽對著俊挺地身影幹瞪眼。負氣伸出手用力撓了撓。小小聲低吼:“師兄。讓開讓開。擋住我了!”


    墨染嘴角疑似飄過一抹**。聲音放低。溫潤可親得像在安撫:“師妹乖。別看。”


    他隻記得小師妹出身富貴人家,恐怕是連死老鼠長什麽樣都沒見過,更別說弄成這般惡心的屍體


    。心中下意識不想讓涵陽受到驚嚇,才會有如今一擋。


    若是讓司徒冷看到墨染這個舉動,隻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對旁人來說或者隻不過是個憐香惜玉的動作,可墨染是什麽人?是個冷心絕情的非常人!


    年幼時,曾經遇到幾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在看到那張絕美麵容後企圖搭訕調戲。誰想到還沒近身就被隔空賞了幾巴掌。眾女哭哭啼啼之餘,還見美少年笑得傾國傾城般彎下腰來低語:“今天我心情不錯。看好自己地手腳,下次可就沒這麽便宜了!”


    難得墨染破天荒的溫柔,卻被某人毫不珍惜用兩爪子拍開:“讓開啦,有什麽好怕的!”


    涵陽的視力亦極好,其實早就已經隱約看到房裏的景象了。


    不過是個死人,不過才兩段,而已。雖然不得全屍,但是比起幫派火拚時滿場飛舞的斷手斷腳比起來。是不是要好得很多?


    “唔……真殘忍……”袁家長子感到有些反胃,差點把早晨吃進肚子裏的糕點給吐出來。


    袁易之上前兩步粗略看了兩眼:“爹,是一刀過,力道頗大,看來是個壯漢。”


    “傳老夫的命令,所有武師護衛即刻統統到武場集合。違令者,絕不輕饒!”


    袁信的臉色是相當地不好看,又是青又是白,隱約還透出點紫氣。隻不過他這不是嚇的。畢竟縱橫江湖數十年什麽樣的死人不曾見過?一群毛還沒長齊地小輩哪裏比得過。


    他這是生生被氣的!


    俗話說著妙:家醜不可外傳。


    可是。此時此刻,偏偏就剛好有兩個“外人”。大大的外人!


    他一向自詡武林宗師,嚴謹自律,全是為了維護袁家數百年基業。可現在這一遭,可是把整個袁家莊的臉麵都給徹頭徹尾丟盡了,讓他如何能夠不氣惱?


    “慢著。”


    眾人回首,全被駭了一跳


    。


    小皮靴繞過染血的地麵,踩在幹草堆上。清秀的臉蛋出現難得的凝重,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在廚娘被割斷的部位仔細觀察。


    “袁莊主,恐怕這凶手非但不是個男人,而是女人。是一個慣用左手,曾經練過武卻久未用武地女人。”


    “妖女,這事關我袁家名譽,你還在搗亂!”


    袁樂萱難得緩過氣,看到涵陽鎮定自若的模樣,想起剛才被嚇的狼狽,頓時心頭一陣無名火起,強做氣勢喝到。可惜涵陽全不理會,見袁信若有所思的模樣,知道這老頭必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才接著往下說:“被割斷的部位的傾斜是從右到左,而且靠背部的傷口比較低,這是左撇子才會有的習慣。當然不排除有人用反手從後麵偷襲,隻是會采取這樣狠辣方式地凶手,又多少個會選擇力道不足百分之五十的反手?其次,喉骨碎裂的很整齊,看得出初始力道極猛,說明此人若不是身材健壯的男人,就必是懂武術的女子。”


    “這不就是我三哥說的嘛!”袁樂萱不忿,硬要插上一句。


    “關鍵是剩下那一點相連的部分,”涵陽站起身,蔥指一點:“皮肉是被撕裂分開的,而且仍舊相連。凶手最後必是力道不濟,而且手法不夠純熟。否則有這樣凶狠的一擊,不要說身首分家,那力道足矣讓血飛濺到門檻上,而不止是滴成一灘。”


    在場眾人心中情緒百變,倒不懷疑一個年紀輕輕地少女怎麽會像見慣死人地仵作一般清楚。幸好涵陽有“佛手醫仙”徒弟這個名號當護身符,大家隻以為每個大夫看到廚娘屍體時都能夠做出一模一樣的推論。


    隻除了一直站在她身後,眸光越加變幻莫測地墨染。


    涵陽一回頭,恰巧捕捉到某個詭異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凜。每個人的臉上,或者有惡心,害怕,驚慌,厭惡,但是絕對不可能有逃避和自責……


    那個表情她太熟悉了。


    十三歲第一次殺人後,她曾對著鏡子看著那樣的表情整整一夜。從此以後那種表情她就隻能在別人臉上看到了,鏡子裏全都換成猶如冰天雪地的漠然……


    “不知涵陽說得可對,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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