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木窗,化作一塊塊正方格子,溫柔地照在吳良、老爺子二人身上。


    此時,吳良情緒已恢複過來。但其心中,開靈失敗的陰影依舊有幾分殘存。尤其是其身上傳來的陣陣劇痛,無一不在提醒他——自己是一個失敗者。


    老爺子從腰間掏出一顆渾圓的藥丸,塞入吳良嘴裏。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之意沿著喉嚨滑下,一路直至丹田。


    隨著陣陣清涼的流轉,吳良身上的疼痛逐漸減輕,最終完全消失。就連他體內丹田,在那股清涼之意下,亦是好轉了不少。


    而沒了身上的異狀,吳良心中,對於開靈失敗的陰影也再次淡化了不少。


    一顆藥丸入腹,僅僅片刻的時間,吳良身上受的傷竟然幾近完全好轉!


    “老爺子從哪兒偷的這麽神奇的藥丸?”吳良心中驚歎不已,看向老爺子的目光頓時灼熱了起來:“嘖嘖,要是多搞到幾丸這樣的藥丸,那幾乎就是多出了好幾條命啊!”


    感受到吳良灼熱目光背後的意義,老爺子撇了撇嘴,隨手摸出一個小藥瓶,扔給前者:“拿去。若不出意外的話,這裏麵的藥足夠你用幾年的了。”


    吳良一把抓住藥瓶,拔開瓶塞。當他看到一滿瓶的丹藥後,又連忙塞上瓶塞,生怕別人搶去似的,將藥瓶塞入自己懷中。而後一摸頭,嘿嘿憨笑起來。


    在得到好東西後,他整個人身上都洋溢著一種愉悅的氣息。若不是他眼圈依舊微紅的話,簡直讓人懷疑方才那個泣不成聲之人是不是他。


    見吳良那般沒出息的模樣,老爺子心中又是一聲呻吟,不明白自己一世英名,到頭來怎麽教出了這麽一個“土包子”來。


    心中鬱悶了一會兒,老爺子一聲輕咳,又拿出一個小袋子,交給吳良:“這裏麵有幾張低階符籙。你且拿好了。”


    吳良本來還在憨笑,但一聽老爺子這話,當即一愣,隱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接下來,老爺子又取出兩塊半透明晶石來,這兩塊半透明晶石正是靈石。不過,這兩塊靈石比之青靈宗用來催動開靈陣的靈石卻是大上了足有一倍之多。


    望著老爺子手中拿兩塊靈石,吳良心中不好預感劇增。


    “喂喂喂,老爺子,您這算什麽啊?我又不常用這些東西,你給我這麽多幹嘛啊?”


    “現在不用,以後總會用得著嘛!”老爺子滿臉笑容,像極了送遊子出門時的母親。


    吳良默然,心中那絲不好的預感陡然再增。


    “還有這個。”老爺子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枚被草繩穿起來的骨戒,那戒指不知是用什麽獸骨做的,看上去就帶著一股滄桑之感。


    吳良神色木然,任由老爺子將那由草繩穿起來的骨戒掛到自己的脖子上,他知道,老爺子怕是要離開了。


    將三樣東西交給吳良後,老爺子打量吳良片刻,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兩塊中階靈石提供的靈力,足夠你催動那些符籙了。”


    老爺子又指向那枚骨戒,“而這枚蝸骨環,嘿嘿,這可是件好寶貝。若是你能在一年內成為修士,自然能夠明白其奧妙之處。”


    說完這些,老爺子又眨了眨眼睛,擠眉弄眼的做出一副怪異的表情:“問吧。想問什麽就趕緊問,過一會兒再想問可就遲了。”


    “什麽時候回來?”吳良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語氣出奇的平靜,平靜到連他自己都嚇了跳。


    老爺子側著頭,使勁兒掏了掏耳朵,依舊一副為老不尊的模樣:“快的話一年後,慢的話過個百八十年也說不準。”


    吳良沉默了半天,不知是因為老爺子兩個答案之間的巨大差距,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原因。


    見吳良不說話,老爺子心中亦失落下來。十幾年來,他一直將吳良看做自己的親孫子。如今不得不離開一陣子,他自然也頗為不舍。


    良久,吳良才再次開口:“您老人家要去哪兒?黔海?幽海?還是藏青山?”


    見吳良語氣依舊平靜,老爺子心中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都不是。”


    吳良一怔,方才他說的那幾個地方都是蒙域險地。在他看來,隻有那些地方,老爺子才不會帶他去。除了這些地方,他實在想不出其他自己去不了的地方了。


    不等吳良發問,老爺子大手一揮,豪氣衝天道:“天地之廣,哪裏是蒙域能比的?蒙域固有三山四海,六穀九城,但置於整片天地間也隻有方寸大小罷了。於大能之士眼中,不過隻是一件玩物。


    這天下之大,遠非你所能想象的。年少時,老子我也曾立誌闖盡天下。至今四處闖蕩了那般長的時間,也不過隻看到了天地一角罷了!”


    老爺子說出的話雖較為謙虛,但其中所帶的自豪感,卻是任誰都能聽出來的。


    “方寸大小?”吳良大吃一驚。相比於老爺子不以為然的炫耀,他對另一件事更為感興趣。


    關於蒙域有多大的問題,他曾問過老爺子一次。也就是那次,讓吳良知道了,一個凡人就算身騎千裏馬,日夜不停的趕路,窮其一生也不可能從蒙域一端趕到另一端去。依舊是那一次,讓他知道了天下之大。


    但如今老爺子卻再次告訴他,蒙域不過隻是方寸彈丸大小罷了。這就如同一隻偶然跳到井外的井底之蛙,窺到了真正的天之一角一般。如今吳良心中作何感想,可想而知。


    “嘿嘿,不相信吧。”


    老爺子眯著眼,將吳良神情收入眼中:“沒關係。在這樣一個小地方,你要是能看到世界的精彩,那才怪了!其實,若不是我生在……”


    不知想到了什麽,老爺子話音戛然而止。沉默少許,他微微一歎,不勝唏噓道:“本來,我打算在這裏呆膩後,就繼續遊曆下去。結果,卻一時大意,被困在了這裏。


    如今別說離開了,就連在蒙域內都幾乎寸步難行,還何談什麽闖盡天下?依我看,怕是此生無望了。”


    老爺子說著解下腰間葫蘆,“咕咚”一聲灌了一大口悶酒。其身影一時間更是顯出幾分蕭索來。


    吳良張大了嘴巴,不知道一向猥瑣的老爺子竟然還有這般慘痛的經曆。


    震驚了一會兒後,他才驀然想起,這時作為孫子的自己理應上前勸慰老爺子幾句。於是他一拍老爺子肩膀,張狂無比地咧著嘴:“嘿,老爺子,您這算哪裏的話?這不還有我麽?”


    “不就是闖盡天下麽?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吳良一手搭在老爺子肩頭,一副我罩定你了的模樣。


    “好!不愧是我軒宇天的孫兒!”老爺子雙手顫抖,眼角微潤,兩點晶瑩眼看就要滑落。他連忙低下頭,幹枯的右手在眼角不停地抹動,生怕自家孫兒看到自己的窘態。


    吳良看著老爺子激動的模樣,心中豪情驟生,方才本是他隨口做出的承諾,不知怎的就真的死死印在了他的心中。


    就這樣,在一個安靜的午後,一個連霧海都沒摸透的凡人少年,為自己的未來定下了極為明確的目標——他要闖天下,他要帶著自己的爺爺,那個猥瑣老頭,闖盡天下!


    這一切發生的極為突然,其速度之快,讓人根本來不及思考其中細節。而作為主人公的少年,更是早已被自己身上那萬丈豪氣衝昏了頭腦。


    在那種飄飄欲飛的狀態下,少年自然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前低頭抹淚的老爺子,嘴角微微翹起,一副奸計得逞了的模樣。


    “小樣兒,不耍點兒手段,今兒個還真不好擺脫你了!”


    ……


    吳良屹立山巔,俯瞰大地。其身側,老爺子心滿意足的點著頭,望向自家孫兒的目光中盡是自豪。


    吳良張開雙臂,任由山風拂麵,極為享受這種感覺。驀地,他腦中靈光一閃:“闖盡天下?這跟如今的離開有什麽聯係?”


    於是,什麽山川大地,盡皆化作虛影。吳良依舊還是在青靈宗客房中,一隻手臂依舊搭在老爺子肩頭。


    “老爺子,這不對啊。不是正在說您離開的事兒麽,怎麽扯到什麽闖盡天下上了?”吳良舔了舔嘴唇,一臉懷疑。


    “咳咳。”老爺子本來依舊在低頭抹淚,吳良發問明顯出乎他的意料,他急促的咳嗽幾聲,解釋道:“闖天下嘛,你以為還同我們在霧海混日子那般輕鬆麽?這可是需要實力的!”


    “你也不想想,僅蒙域一地就不知有多少個險地,更何況整個天下呢?”老爺子不屑地瞥了吳良一眼:“就你這點實力,若不是有我在你身旁的話,出不了霧海,你就連渣都不剩了。”


    吳良一張臉憋的通紅,雖說他還沒從方才山巔的幻想中完全恢複,但也知道老爺子所說不假。好在老爺子隻是稍微一提便放過此事,讓吳良好受了不少。


    “我這次離開,其一,是要為日後離開此地做些準備;其二,則是為了你好。”老爺子一指吳良,神情肅然。


    “我?”


    “沒錯,自然是你。”老爺子語氣篤定:“你不懂,咱們兩個同蒙域的其他人不同。而且,極有可能是因為我倆同時存在,擁有絕世之資的你,才會如此難以開始修煉。”


    “我想,或許等我離開了你,這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老爺子雙目不時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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