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中,一隻黑鞋驀然踩下,周遭雲霧微微翻湧,一個人影緩緩浮現。


    吳良茫然的環視一周,目之所及隻見一片蒼茫,此時的他離地麵已有五六百丈遠了。如今隻要他稍有動作便會有絲絲雲霧纏繞上來,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其發梢已凝出了不少露水。


    吳良摸了摸自己略微發潮的衣袖,微微吸了口雲氣,毫不遲疑地向前又邁一步。


    “咦?”一腳落下,吳良心中登時一聲輕咦——自己的腳竟像是落在了平地上一般。要知道,一般情況下,上山路可都是斜向上的。


    “莫非是到峰頂了?不對啊,這煉峰絕不隻有六百丈高的。”吳良眉頭微皺,另一隻腳卻已抬起,落下。


    “呼”的一聲,吳良身體從雲層中掙脫出來,雙腳平平的踩在了實處。


    “竟然真的到峰頂了!”吳良低頭看著腳下,尚未抬頭查看四周情景,已在心中下定了結論。


    吳良還沒來得及考慮,為何看上去千丈之高的煉峰隻有六百丈高,抬起頭來,他已然被眼前景象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煉峰峰頂,數百畝寬闊的土地竟是平整無比,如同被誰削平的一般。其上不見半柱林木,隻有一座座錯落有致的黑色的石屋,讓人感到恢弘壯闊的同時又生出一陣陣的壓抑。


    眾多石屋簇擁下的中心地帶,建立著一座石堡。比之精美的黑色石堡,那些簡潔的石屋同貧民窟一般無二。


    正如外人想不到煉峰隻是一座矮峰一樣,誰又能想到,遠遠看去宛若仙境的煉峰峰頂竟是這般景象?


    看著眼前的煉堂,吳良微吸口氣,心中不知怎的產生一種不妙之感。


    他隱隱覺得,升仙儀式絕對沒那麽簡單,至少,絕不會像開靈儀式那般簡單。而自己,更是不應該來這種地方參加什麽升仙儀式。


    如今,即使他想要離開,也沒那麽容易了——不遠處,已經有一名煉堂弟子發現了吳良的到來,並緩緩朝他走來。


    等那名煉堂弟子走近了,吳良才發現,此人衣袖極長,他的兩條手臂全部縮在衣袖裏,像是不想讓人看到其雙臂的模樣一般。


    煉堂弟子走近後,隻是淡淡地掃了吳良一眼,開口道:“跟我來吧。”然後一轉身,徑直朝其來時的方向走去。


    吳良雖說心中有些發麻,但事已至此,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上,去看看這升仙儀式到底是搞什麽名堂的了。


    向前走了不遠,再繞過幾處石屋,吳良眼前便隻剩下了中心處的那座石堡。


    走到這裏,吳良才發現,原來石堡同石屋之間還有著不小的一片空闊地帶。此時,在這片空闊地帶上,赫然聚集了不少同吳良一樣的外門弟子。


    這些外門弟子大概有近百名。他們有的臉色蒼白,顯然已被眼前景象嚇了不輕;有的一臉期待,一副對升仙儀式有所了解的模樣;還有的則是同吳良一般麵無表情,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還有些記憶好的人則已發現,到此的這近百名外門弟子,幾乎都是半月前開靈失敗的人。


    吳良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對此,吳良自是再樂意不過的了。他找了個人少的角落站定,同其他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接下來,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名煉堂弟子帶著新來的外門弟子匯集到此處。但隨著時間接近正午,漸漸的,再沒外門弟子到此了。


    隨著太陽的升高,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到來了。這時,寂靜的煉峰峰頂驀然響起一道鑼聲——那是從吳良他們身前的石堡中傳出的。


    吳良他們仰首朝石堡周圍的石牆上望去,隻見一行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堡頭,皆以一種極高的姿態俯視著眾人。


    下意識的,吳良心中對那一行人生出一種厭惡。但緊接著,他雙眼一眯,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卻是吳良有心之下,看清了堡頭唯一一名外門弟子的模樣——那人正是陳程青!


    陳程青正眯著眼,在下方一張張麵孔中尋找著不太可能出現在此地的那人。突然,他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於是他雙目一轉,看向那道目光的來源。


    等他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後,其臉色一時間變得極為精彩起來。


    “是他!真的是他——吳良!”陳程青眼前一紅,兩年來承受的恥辱一一湧上心頭。


    從身份低微的族中子弟對自己的嘲諷,族中下人背對他時的竊竊私語,到鄰家小妹看向自己時的那種怪異眼神……種種情景在陳程青眼前浮現,讓他的雙眼愈發通紅。


    兩年來,他不知發過多少次毒誓,有朝一日,定要將自己承受的恥辱百倍償還到吳良那個雜碎身上。


    如今,如今那個提起名字就讓他咬牙切齒的人就在他眼前。轉瞬間,他已經忘了自己如今的目的,滿腦子都充滿了複仇的念頭。


    但就在陳程青準備衝下堡頭,同吳良決一死戰的時候,一道淡淡的聲音瞬間又將他拉了回來。


    “程青,怎麽了?”


    王騰飛的聲音一傳入陳程青耳中,登時如同一道魔咒一般,令後者渾身一個激靈,突然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想起自己是在寄人籬下,同時也想起了王騰飛來此的目的——他也是為了一個人,那人也是叫……吳良!


    “王少爺,請看那裏,不知那人是不是便是公子要找的那人呢?”陳程青抬臂朝吳良一指,眼中帶著絲絲憐憫。


    吳良眉頭微皺,按照他對陳程青的了解,後者直接衝下來,同自己大打出手一番才是應該的。但如今……如今他卻隻是遙遙指了指自己便作罷了。


    吳良抬起頭,朝陳程青身旁的白發少年望去。在他看來,方才陳程青那一指,八成是為那白發少年指明方向的。就是不知其用意何在。


    恰在此時,聽了陳程青解釋的王騰飛亦朝吳良望來。二人視線相交。稍許,王騰飛微微一笑,朝吳良示好般點了下頭。


    如此更是搞得吳良莫名其妙的,他並不認識王騰飛。但出於禮節,他也皮笑肉不笑的朝王騰飛微微頷首。


    同時,吳良心中卻是將王騰飛劃到了敵對的一方。畢竟,無論是陳程青的表現,還是王騰飛的行為,都顯得異常十分。這令他對此次升仙儀式不得不更為警惕了幾分。


    就在這時,堡頭上,一名中年大漢走到一個最顯眼的位置。中年大漢著一身繡有暗紅花紋的玄衣,陽光下,暗紅花紋隱隱顯現,為此人平添幾分神秘。此大漢正是煉堂堂主,煉童。


    煉童麵無表情,看也不看下方人群,直接威聲道:“升仙儀式,現在開始!”


    “嘩”煉童此話一出,下方等他解釋的人群頓時一片嘩然。


    “什麽!這就開始了麽?”


    “這算怎麽回事,我們來這兒要做什麽?”


    就連吳良也覺得煉童過於直接了些。


    不過,不等吳良他們互相議論起來,又有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的出現在煉童身旁。兩人衣著同煉童相似,想來也是煉堂中較為重要的人物。


    後出現的兩人並不說話,而是從數丈高的石牆上直接一躍而下,穩穩落到吳良他們身前。


    僅這一手,就讓來此的那些外門弟子為之一靜。而且,看那二人的模樣,這些對他們來說隻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


    “你們誰先來?”兩人落地後,左邊那人聲音怪異道。


    左邊那人本就是一名醜陋老者,他那副行將就木的模樣,再加上怪異的語調,另得不少人心底發毛。甚至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名女弟子心中打起退堂鼓來。


    過了大概十幾個呼吸,終於,一名壯碩青年走上前去,壯著膽子吼了一聲:“我來!”


    “嘿嘿。”醜陋老者一聲怪笑,他兩眼發光,死死盯著壯碩青年,像是遇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這一幕更是讓不少人嚇得不輕。


    “好了,開始吧。”右邊那人是一名老嫗,不知她想到了什麽,不耐煩的催促道。


    說來這名老嫗的聲音比之醜陋老者的還要怪異,但此時聽在眾人耳中卻無異於天籟之音。


    聽到老嫗催促,醜陋老者雖然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但右手仍是往腰間摸去——那裏,掛著一個儲物袋。


    “難道他是一名修士不成?”場間不少人早已注意到了醜陋老者腰間那個儲物袋,並如此猜測道。


    下一刻,醜陋老者右手在儲物袋上一抹,一樣卷做軸狀的東西便出現在老者手中。


    “果然!”先前已有所猜測的人心中一震,所有的猶豫一掃而空,轉而化作了對升仙儀式濃濃的期待。


    所有人心中皆升起這般一個念頭:“若是我也能通過這升仙儀式成為一名修士,那該有多好啊!”


    甚至還有人暗自懊悔,為什麽第一個站出來的人不是自己。


    此時場間,除了對升仙儀式早有了解的人外,若說還有人無動於衷的話,那麽此人必數吳良無疑了。


    吳良清楚地看到,在醜陋老者打開儲物袋前,其右手手掌上,一道淡淡的紋路詭異地浮現出來,並隨著儲物袋的打開一閃而沒。


    而在那道紋路浮現的片刻,吳良發現,四周的天地靈力驟然朝醜陋老者右手上凝聚而去。


    也正是借助那些聚集起來的天地靈力,那名醜陋老者才打開了其腰間的儲物袋。


    “也就是說,這老頭兒用的並不是自己的力量嘍。”吳良眼中精光一閃,心中突然明白了這所謂升仙儀式的根本。


    “升仙儀式……嗬嗬,它同開靈儀式絕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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