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東辰掛掉電話,臉上一片惶然。


    陸明說沈然被關在一間沒有任何光線的儲物間整整四天四夜。


    陸明說沈然這四天滴水未進。


    陸明說沈然被抬出來時生命體征已經很虛弱,如果再晚一兩天,就算不死也已經瘋了。


    陸明說……


    傅東辰閉上眼,神情痛苦。自責與愧疚將他緊緊束縛住,絲絲密密,如同抽走他身邊的空氣一般讓他喘不上氣。他無數次對沈然保證不會再讓對方受到任何傷害,但現實卻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早在他發現那支錄音筆時就該猜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傅振天,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大伯會在他的地盤將人擄走,還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折磨著沈然。如果沈然沒有被救出來,是不是就……


    傅東辰拳頭緊握,死死壓製住想要去找沈然的衝動,在這個特殊時期,也許沈然待在那邊才是最安全的。至於傅振天,既然無情,也別怪他無義!


    沈然被救走的當天傅振天便收到了消息,得知救走沈然的人是誰後,饒是權勢在手的他也不由得慌了。原本他是打算偷偷處理掉沈然,卻沒想對方動作竟然如此快,思及前一天傅老爺子的那句話,傅振天不禁想如果真有人要替沈家伸冤,那他不就是憑白給了人把柄?


    傅振天越想越覺得心驚,如今蔣家罪名落實,傅家也被列入懷疑名單中,若是平時,沈然這事遮一遮也就過了,偏偏在這種時候。傅振天暗惱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解決掉沈然的同時也不得不找上傅老爺子,如果牽連到整個傅家,他傅振天的路也該走完了。


    ******


    ——小然,我愛你


    ——不過是個玩物罷了,你以為我會在意?


    ——小然對不起,我應該陪你來的,以後你去哪我都陪著你好不好?


    ——一點追人的小把戲而已,你也當真?


    ——你也別怨我們,要恨就恨姓傅的那小子,是他不念舊情!


    沈然霍地睜開眼,急促地喘著氣,眼前霧蒙蒙的一片。


    “小然!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快,快去叫醫生!”


    眼前的霧慢慢散開,漸漸地,大半個屋頂的輪廓浮現在眼底,隻是屋內光線並不充足,隻有床頭不遠出的一盞小台燈亮著微弱的光芒,顯得暗沉沉的。


    “燈,開燈。”


    “小然你別急,我這就去開燈,這就開。”


    “啪——”地一下,屋頂的日光燈頓時光芒四射,刺得眼睛生疼,可沈然卻舍不得閉眼,他怕自己一閉上眼就會再次回到那片無盡的黑暗中。突然,一隻寬大的手掌出現在沈然上方,恰到好處地遮擋住那刺眼的光芒。


    沈然視線上移,恰巧就看到阿烈緊皺的眉頭,“傷眼。”


    “我……”


    “先別說話,”另一頭的方浩動作麻利地將病床搖高了些,又給沈然身後塞了兩個枕頭,緊接著端著一杯溫水湊到沈然嘴邊柔聲說,“先喝點水。”


    沈然看了看方浩,順從地將一整杯水盡數喝下,溫水劃過喉頭讓他頓覺全身細胞都舒展開了,這一刻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沈然正欲開口,一名身著白大褂的醫生匆匆跑進來,阿烈也適時起身讓位。一通檢查後確定沈然不會再有任何危險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離開。


    醫生前腳離開,阿烈後腳便拎著一個保溫桶進來,一旁的方浩也不說話,隻樂嗬嗬地看著阿烈舀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坐在床邊,一副要喂食的模樣。


    “我自己來吧。”


    阿烈往後讓了讓,沉默地將碗裏的白粥攪了好幾個來回,確定不會太燙,這才舀了一勺固執地遞到沈然唇邊。


    沈然尷尬地仰了仰頭,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阿烈好像在生氣。


    “快點吃吧,你現在身體這麽虛弱,自己動手不現實,還是你嫌棄這粥沒油水?”


    沈然眯眼看了看方浩,總覺得這話裏有話。


    勺子裏的白粥又往前遞了一分,沈然歎息一聲,張口咽下了唇邊的白粥。


    由於沈然好幾天沒有吃東西,阿烈怕沈然吃太多傷了胃,僅僅讓沈然吃了一碗就把東西收了,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昏迷了多久?”


    “也不多,就三天而已,”方浩將沈然點滴的速度調慢了些,似笑非笑道,“幸好不是三十天,不然我還得給你頒個最佳睡神獎。”


    沈然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方浩哥,抱歉,讓你擔心了。”


    “是挺擔心的,”方浩雙手抱臂煞有其事道,“你要是再不醒,我真怕你這得力副手把醫院給拆了,到時候我還得跑監|獄裏去撈人,多操勞啊。”


    沈然抽了抽嘴角,噩夢裏的陰影因為方浩這話消散了不少。沈然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阿烈,又轉而看向方浩,“方浩哥怎麽突然來京城了?”


    “你說呢?”方浩瞥了眼沈然,“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失蹤的事,是阿烈通知我的。我說你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會保護好自己的嗎?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回到傅東辰身邊!”


    “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嗎?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


    “方先生,阿然剛醒。”


    方浩直直地望著一臉嚴肅的阿烈,嘴角抽搐。


    “你們怎麽找到我的?”這次沈然問的不是方浩,而是阿烈。


    阿烈微垂下頭,歉疚道:“是方先生先找到的,對不起阿然,我們……”


    “得得得,”方浩打斷道,“長話短說,你失蹤這幾天,傅東辰幾乎把整個京城都翻過來了,我和你副手也派了不少人去找,不過最後還是驚動了那人。也幸虧當天晚上傅振天的人有動靜,不然可能還得花一兩天才能找到你。”


    雖然方浩沒有具體說出那人的名字,但沈然已經猜出了大概。


    “救你的時候我們的人和傅東辰的人打了個照麵,不過傅東辰的人是個有眼力的,沒敢攔。小然,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傅家,你還動不動?”


    “為什麽不動?”沈然反問,“方浩哥,我記得非法拘禁雖然判得不重,但是再加個謀殺未遂呢?”


    方浩怔了怔,隨即點頭,“我明白了。其實蔣家這事後,傅家一直被秘密監視著,就缺一個契機了。”


    沈然勾了勾嘴角,冷笑,“看來這次我被抓得不虧。”


    “胡鬧!傅家這邊不過是時間問題,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往後怎麽跟沈伯伯交代?!”


    阿烈先是瞥了眼情緒激動的方浩,隨即也是一臉不讚同的看著沈然。


    沈然捏了捏眉心,歎息道:“這次是我疏忽,卻是沒料到傅振天會這麽做。方浩哥,阿烈,辛苦你們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方浩也應道:“這次算是有驚無險,我看傅東辰那邊你也不用再回去了,安心在這養身體,關於當年沈伯伯那事,證據我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等你身體康複就可以回去申訴。”


    “謝謝你,方浩哥。”


    “你該謝你自己,”方浩認真道,“小然,若不是你部署這麽多,我也不可能這麽快把證據收集齊。但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放在心上,你被關這幾天是什麽樣的處境你自己再清楚不過,我希望你能早些做心理治療。”


    沈然笑了笑,不在意道:“方浩哥,我很好。”


    盡管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答案,方浩還是不死心道:“小然,好不好不是你自己說了算,你剛才醒來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明。”


    沈然往被子縮了縮,低聲道:“方浩哥,我有些累。”


    方浩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認命地將病床搖低了些。“秦烈你也去休息吧,守了幾天你也累了,稍後我會讓護工來照顧小然。”


    阿烈並不應話,隻是比了個手勢,“方先生請。”


    方浩一陣無語,憤憤離開,“什麽破毛病!”


    沈然低低地笑了一聲,抬眼看向阿烈,“阿烈你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是。”


    “……怎麽還愣著不動?”


    “……是。”


    沈然被救走後,傅東辰一麵秘密打探著沈然的消息,一麵想辦法給傅振天使絆子。隻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沈然被救走的第五天,傅振天直接在單位被帶走協助調查。


    消息一傳出來,整個京城都沸騰了。傅振天是什麽人?傅老爺子的長子,傅家未來的家主,權勢不缺,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帶走。聯係到剛剛被定罪的蔣家,所有人都在猜測傅家恐怕是要步了蔣家後塵。


    傅振天被帶走一事不單單震動了整個圈子,就連傅家上下也是驚惶不已。唯二知道內情的傅老爺子和傅東辰,一個急得上了火,一個卻是漠不關心,傅家其他人也紛紛趕往主宅,企圖在傅老爺子這裏找到主心骨。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傅振天被帶走的第二天就有消息放了出來——傅振天涉禁、謀殺,或將追究刑事責任。


    消息一出,傅家上下無不嘩然,傅老爺子更是當場暈倒被送往醫院搶救,傅家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也正是此時,傅東辰才真正明白,也許,傅振天出事僅僅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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