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五章 七抽一,千顆頭顱,秋後算賬


    “嗖嗖嗖……”


    火箭彈疾飛,聚在一團尚未散開的阿爾薩朗部清軍瞬間就被一團團劇烈的爆炎所包圍。


    騎兵營此時已經從清軍陣列中撤出,姬延良等人目視著清軍被火箭彈急襲的這一場焰火盛宴,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抑製的笑顏!


    危急關頭,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主力近衛團卻及時開了過來,瞬間便挽回了戰場上所有的敗局。對於鎮內死命支撐著的三營、警備大隊以及鎮外拚死突殺的騎兵營來說,還有什麽能比這樣‘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更能激發人心中士氣和豪情的呢?


    阿爾薩朗再一次的呆住了。他眼看著就能突破三河鎮的紅巾軍守軍與對麵的西路軍匯合了,雖然背後由於騎兵營的牽製,使得他這一部清軍至少有一半的力量不得不投放在背後。可這也給了他一個良好的借口,之前時候他以作戰不力的罪名當場就拿下了雷傑續,而讓瑚圖裏從前麵撤下頂到了後方。


    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將一半力量投放在後背,他依舊能給鎮內紅巾軍守軍施加極大地壓力。


    這一仗打到現在這個份上,清軍的士氣說實話已經是飆升到了最頂點,至少他這一部是這樣的。想想當初撤出合肥時的惶惶不安,到一路被追擊的驚恐萬狀,最後是界河被堵的灰心喪氣,最後無奈的轉移向三河……


    廝殺到現在,援軍也趕來對麵了,兩麵夾擊終於把鎮子裏的紅巾軍壓到了穀底,隻差最後一擊就可以徹底解決眼前的這一小撮紅巾逆匪,而與對麵的西路軍相匯合。到那時後背的逆匪騎兵營還是個問題嗎?阿爾薩朗部清軍,任是哪一個兵丁心底都明白,自己已經是勝利在望了,會師在望了……


    可就是這個時候,近衛團趕到了……


    巨大的落差連阿爾薩朗本人都承受不了,就更別說是戰場上的清兵了。特別是後陣主將瑚圖裏,他已經倒黴的在第一波火箭彈急襲中一命嗚呼了,喪失了主將的後衛清軍麵對近衛團兩營火槍兵的橫列合圍,完全喪失了抵抗勇氣。


    “轟轟轟——”


    稍晚火箭戰車一步的臼炮也開始發威了,隻有直射短炮暫時無用。


    鎮中。


    胸口上挨了一刀,傷口直接劃到了腹部,險些就被開膛破肚的何國秋無力的倒在一堵牆的背後,腰腹間已經被衛生員裹上了緊緊的紗布,可是傷口沒來得及縫合,滲出的鮮血依舊止不住,紗布才裹上不多時,傷口周邊地帶就已經被鮮血染的通紅。


    何國秋眼睛掃視了一下周邊,目色中露出了一股悲哀和慘然,這堵牆的後麵,小過道中淌滿了紅巾軍的傷兵。一水兒的都是重傷員,缺胳膊斷腿的隨處可見。一些人的麵孔他都能清楚地認出,就是他三營的兵……可現在……


    鼓起最後一點氣力,何國秋拄刀站了起來。被身後響動驚起的幾個衛生中隊軍醫和衛生員,回頭一看都是嚇了一跳。


    “營長……”為首的軍醫叫道。


    何國秋默默搖了搖頭,“幹你的活!”他不願意死在這個地方,就是死,他也想死在戰場上。而且他是營長——


    “可你的傷……”軍醫看著何國秋胸腹處紗布,因活動而帶動傷口,那裏的血跡正在迅速擴大,終是出聲要阻止。


    “我是營長——”何國秋堅定不移的往前邁步,最初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四個字。‘我是營長,我該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怎麽能一直呆在這裏?’不需多說,意思卻是誰都明白。


    三河鎮的守衛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外側的防線連連丟失,連直射短炮都丟了四門。還好,在撤退前,火藥桶被引爆了。


    何國秋並沒有想到這一戰會打得如此苦,已經是要全軍覆沒了。十一團當初分離大部隊,開往廬江,他們三個營長心裏還都很不滿呢。認為失去了立功的機會!


    慘然一笑,何國秋搖頭,那時的自己哪裏會想到有今天?


    艱難的幾步中,何國秋回想著自己的一生,都三十了,之前混綹子當土匪,也想不到會有今天的出息。跟著大帥從湖北打到南京,蘇州、杭州人間天堂自己也見識了,現在有扭過頭殺下了安徽,幾千裏轉戰,就一生而言不虧了,也不憋屈了!就是可惜了南京城的婆娘了,才成婚半年,就要成寡婦了……自己也沒能留下一個後……


    “嗖嗖嗖——”


    一聲聲急驟的尖嘯猛然間從南方傳來,何國秋迅速一愣,還沒等他扭過頭去觀看,劇烈而又連連的爆炸聲就已經響起……


    “這是……?”何國秋愕然並又無盡驚喜,火箭戰車,這是援軍!?


    鎮外。


    鄂輝此刻已經踏足在了紅巾軍北線最初時的第一道防線上,一臉的意滿誌得!兩眼望著三河鎮,已經充滿了俯視,自信不久時間的將來,他就可以正式以主人的身份踏進鎮子裏去。


    然而意滿誌得的表情剛剛浮現,還沒升級到猖獗狂妄;看向三河鎮的眼神,俯視也沒有升級到藐視……


    南方突然傳來的陣陣尖嘯聲和密集劇烈的爆炸聲,就讓他滿臉的笑容僵固在了臉上。


    “這是……?”鄂輝不傻,級別也夠高,額勒登保傳來的消息他清楚地很。當然知道現在傳來的密集爆炸聲意味著什麽!


    “紅巾軍的新式大炮到了,那麽是不是也意味著紅巾軍的主力也趕到了呢?”


    排山倒海的呼殺聲從南麵傳來,整個戰場上的清兵全都身子一僵,士氣迅速低落下來。而夾心餅幹一樣就要被清軍張口吃掉的鎮內紅巾軍殘部,則全像打了雞血一樣,一股股無窮無盡的力量從他們早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裏冒出,精神振發,戰鬥力迅速上揚,隻比最高峰好要超出。精神戰勝**,現在的他們就是最好的一例!


    “弟兄們,殺啊——”何國秋此一刻感覺著身子骨是再好也不過了,似乎胸腹間的重傷根本就給他造不成半點影響一樣,身輕體健,高聲呼殺呐喊不已。


    完了——


    阿爾薩朗腦子裏隻有這兩個字在浮現,他清楚自己的部隊,現在這種情況下是再也不會有回天之力了。


    隻是……緊緊稍微的頓上一頓,阿爾薩朗眼睛中就冒出了無比的凶煞之光,向身邊的戈什哈一擺眼色,“去,把雷傑續給我結果了……”


    這人已經被自己給押起來了,如果順順利利的撤回安慶,自己要殺一名總兵還有些小麻煩。可是現在,都已經陷入死地了,那還有什麽做不了的呢?殺了他,總勝過明日再出現一個投敵的總兵官強吧?


    連主將都喪失了鬥誌,下麵的小兵情況如何就更別說了。毫無阻力的近衛團,不多時就徹底分割包圍了阿爾薩朗餘部,同時一營火槍兵迅速向鎮內支援。


    喪失鬥誌的不僅僅是阿爾薩朗,鄂輝也是如此。麵對著出擊的紅巾軍火槍兵,奮戰了半天的西路軍紛紛選擇退後。


    而鄂輝在親眼看到大批紅巾軍火槍兵出現後,對阿爾薩朗的命運也徹底喪失了營救**。


    到底是沙場老將,而且能坐上湖南提督這一湘黔戰場上極重要位子,就已經說明此人還是有能力的。見勢不妙後,當機立斷,迅速下令全軍撤退。正式拋棄了一線之隔的阿爾薩朗。


    梁綱得報後並沒有說什麽,他現在手頭力量有限,騎兵營也受創不輕,所以還沒有貪婪到‘一舉兩得’的地步。不僅想吃掉阿爾薩朗,還想一口吞掉鄂輝——西路救援軍。


    看到鄂輝主動撤軍,梁綱歡迎之極,留下一個火器營看防北線,鎮內的十一團人馬全部進入休整狀態,傷兵也盡量得到最好的急救、醫治。比如說何國秋,梁綱在得知他腰腹傷口並沒有被縫合後,立刻就結束了與他的鼓勵談話,命令近衛團內的軍醫對其進行當即治療。


    而被近衛團分割包圍的阿爾薩朗部清兵,等到舒城來的陳霸部趕到三河鎮時,就已經被徹底解決了。軍中的滿人大員,瑚圖裏先前被火箭彈命中歸西,阿爾薩朗也在最後一刻橫刀自刎。算是全軍覆沒。


    而唯一令梁綱等紅巾軍人眾感到不解的是,為何安徽綠營的另一總兵官雷傑續會死的如此蹊蹺?竟然像是毫無抵抗的被人一刀砍了首級?


    不過阿爾薩朗的戈什哈也全部死的幹淨,雷傑續的被害之謎就隻能石沉大海無人知了。


    壓下少許的不解,現在的梁綱,還需要做的是如此處理眼前的這七千戰俘。跟以前一樣都壓入俘虜營?沒那麽便宜!


    看了三營和警備大隊戰後的慘狀後,梁綱可不打算這般輕易地放過這群清兵。心中暗自醞釀著,自己嘀咕道:“三抽一是不是太重了點?兩千多條性命呢?那就五抽一?”不給十一團出這口惡氣,他自己心底都不會爽的了!


    七千餘俘虜最終的命運是逢七抽一,梁綱從七千多人中,抽出了其中的七分之一,就在戰場之中,在清兵戰俘的麵前,挨個砍了腦袋。除此外就是此次投降的所有清軍武官,七品把總及其以上者,全斬!


    即是對眼前這群俘虜的震懾,也是對所有清兵的震懾。敢再死力拚殺,被俘後也要挨個算賬。


    對麵的那支西路軍,待到暗營查準確他們的編製以後,等到拿下了安慶,梁綱也不準備放過他們。就像現在的阿爾薩朗部清軍一樣,他們也要挨一次清算!


    陳霸臉色很訕然,十一團打的這麽辛苦,自己卻來晚了這麽長時間,屁事都沒幹著,實在是有點丟人。


    不過這次‘人’似乎不是自己一人丟的,舒城的六團、八團都一樣。撓了撓頭,陳霸心中有些小鬱悶,沒想到這一仗弄到最後是程紹元的第十一團出了彩。三河鎮這邊的戰局就不說了,還有杭埠河那兒的一戰也不輕鬆,真真實實的兩場硬仗,風頭都要蓋過近衛團了。


    近衛團那寶貝疙瘩,雖然戰功卓著,可進了安徽之後硬仗卻還真沒打過。合肥一戰,完全是仗著自己火力威猛欺負人……


    隻是不管陳霸怎麽羨慕、鬱悶,合肥之戰是徹底結束了。相信得到鄂輝信報的觀成,肯定不會在杭埠河再跟紅巾軍耗下去。所以,三河鎮一戰告終,也就意味著合肥之戰以紅巾軍的最後勝利而結束。


    十一團功勳如何是無須言表的,梁綱轉回到舒城,全方麵了解了這一戰,對程紹元是大家讚賞。當然更多的是,讚賞他手下的部隊。


    對於這一仗而言,作為大功臣之首,程紹元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親上戰場。這一點,對比肖銳光等三個營長來,十分的別扭。


    不過這都是個人機遇而已,強求不得。


    安慶。


    觀成軍撤回後,整個西路清軍的氣氛就變了一變。


    合肥阿爾薩朗部兩萬多兵馬全軍覆沒了,紅巾軍南下安慶已是迫在眉睫。而且可怕的是紅巾軍那強大的戰鬥力——


    杭埠河一戰,三河鎮一戰,紅巾軍火器威力不言,單是刀槍肉搏中所展示的韌勁和強悍,就足夠西路清軍為之側目。


    往日的西路軍中時常傳誦的一個話題就是——假如紅巾軍失去了火器來與他們肉搏?那情形會是怎麽樣?


    整支西路軍對‘失去了火器威脅的紅巾軍’都是充滿了蔑視之情。這也是西路軍這群舊日的清軍精銳,最後一點能引以為傲的遮羞布了。


    可是舒城之戰,杭埠河、三河鎮兩戰,似乎連著最後一點的遮羞布紅巾軍都要給他們扯下來了。


    這隻剩下個光乎乎的身子的西路清軍,還有何心理優勢來麵對即將到來的紅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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