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此時心中兀自驚懼不已,蕭寒安慰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兩人沒有回學校,去了孫家老宅,孫先生此時變得癡癡呆呆,孫婷婷仍然未醒,晴飛的屍體此時還靠在椅子上,無人收拾。


    程英看了看晴飛的屍體,道:“也許為心愛的人而死,才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歸宿。”


    蕭寒歎了口氣,晴飛生前的事曆曆在目,爽朗的笑聲仿佛猶在耳邊,歎道:“隻是有些可惜,不過他的死還是不要告訴孫婷婷的好。”


    程英問道:“為什麽?”


    蕭寒道:“他對孫婷婷的喜歡大概是不希望孫婷婷知道的,否則他也不必暗中保護孫婷婷了。既然他不願讓人知道,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程英道:“也許他生前不願讓人知道,死後未必能如此想。再說了婷婷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蕭寒道:“我隻怕這會影響到孫婷婷的生活。”


    程英道:“那如果婷婷問起來,我們怎麽說呢?”


    蕭寒道:“隻說晴飛醫好了她的病,之後晴飛也雲遊去了。”


    程英道:“還不是一樣。”


    蕭寒道:“我先去處理晴飛的屍身,你照看著孫婷婷,隻怕她就要醒了。”


    孫先生聽到兩人說話,神智忽然恢複了清明,道:“還是我來吧,屋後有兩具棺木,現在看來正合用。”蕭寒道:“也好。”


    孫先生又道:“你們放心,我會瞞著婷婷的。隻是這次完全是我的緣故,才發生了這樣的事。”


    蕭寒知道他在為踩滅七星燈的事自責,道:“你也無需太過在意,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抗命行事,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意外,想來他對此結果早就有所預見。”


    孫先生歎了口氣,不再說話。兩人合力將晴飛的屍身抬到後院,殮入棺內。


    棺材用的隻是普通的柏木,大小剛剛合適。


    孫先生道:“世道艱難,這兩具棺材是我多年前備下的,想不到白發人還沒用上,先給黑發人用了。”


    蕭寒看著晴飛,隻見他嘴角微微上揚,就像是在笑。


    孫先生合上棺材,又是不住地歎氣。


    程英自在前廳照看著孫婷婷,口中自語道:“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有人願意用他的命來換取你的命。”


    孫婷婷眼皮動了下,手指也在微微活動。程英自顧自地說話,竟完全沒有發現。


    “可憐我還不知道該怎麽對他說才好,我也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不是我,而且有一個比我更優秀的女孩,和他共患難過,我實在沒有信心。”程英眉頭微蹙,不久又展顏一笑,說道:“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幸福從來都是爭取來的。”


    孫婷婷眼睛微微睜開,隨即又閉上,程英已經轉過身去。院中草木枯黃,秋意闌珊,雖然此刻雲淡風輕,心頭隻有淒涼蕭索。


    她想起那個雨後的清晨,在清風中飄然而來的白衣少年,那時候她對他也隻有好奇,直到她看見那個怪物,被嚇暈的那一刻,腦海中竟會浮現出那個少年的身影,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在苗寨中他們終於再次相遇,可他身邊多了一個身影,同樣的白衣勝雪,散發披肩,最美的還不是她的容顏,而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絕不應該屬於世人的眼睛,優雅而不失高貴,脫俗而又充滿柔情。


    在那一刻,程英已經意識到他們之間恐怕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當然她並不知道兩人是彼此的夢中的青梅竹馬。


    程英突然眼前一黑,她的眼睛被一雙手蒙上,那雙手柔軟細膩,手上的溫度卻要比正常人低得多。程英打了個寒噤,背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那人說道:“猜猜我是誰?”


    程英強笑道:“婷婷,你醒了?別鬧了。”


    孫婷婷放開了手,在程英身邊坐下,道:“看起來你好像有心事。”


    程英道:“哪有,你的身體好了嗎?”


    孫婷婷道:“為什麽這麽問?我沒事啊!屋裏為什麽有這麽多燈啊?”


    程英驚道:“你難道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孫婷婷奇怪的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很好啊!”


    程英道:“你還記得你昏迷之前的事情嗎?”


    孫婷婷道:“昏迷?我昏迷了嗎?我隻記得我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程英道:“什麽樣的夢?”


    孫婷婷道:“在夢中我見到一個奇怪的人,像是個道士,夢中也有好多燈,他說了好多的話,可是我迷迷糊糊的什麽也沒記住。”


    程英道:“你認識那個人嗎?”


    孫婷婷搖搖頭,道:“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程英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怎麽也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不過既然想不通,她也就不再去想。說道:“不管怎樣,你沒事就好了。過幾天就要開學了,趁現在假期你要做什麽?”


    孫婷婷道:“你還記不記得過幾天有什麽活動?”


    程英道:“我怎麽不記得?百團大戰嘛。”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百團大戰?你們在講曆史嗎?”


    程英見是蕭寒,剛想解釋,孫婷婷道:“你是誰?為什麽會在我家?”


    蕭寒奇怪地看了看孫婷婷,又看了看程英。


    程英拉過兩人,道:“還沒給你們介紹呢,這是我的好姐妹孫婷婷。婷婷,這是我的朋友蕭寒。”


    蕭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時隻能說道:“你好!我是蕭寒。”


    孫婷婷皺了皺眉,問程英道:“你們見到我父親了嗎?”


    蕭寒道:“伯父在後院,馬上就過來了。”他看向程英,道:“你們剛剛說的百團大戰是什麽?”


    程英道:“是社團招新啦,新學期開學後,學校的社團會統一舉行招新活動。燕京大學有一百六十多個社團,而社團之間的競爭也很激烈,有人就叫他'百團大戰'了。”


    蕭寒道:“有這麽多社團嗎?”


    程英點點頭,道:“隻會多,不會少。每個人的興趣愛好不同,有的人甚至會同時參加多個社團。”


    蕭寒道:“你們參加的是什麽社團?”


    程英道:“當然是文學社了,而且今年的招新活動我們兩個都負責。”


    蕭寒道:“到時候一定要去看看。”


    假期轉眼而過,開學後的校園堪比鬧市,到處都是人。


    現在大二的學生軍訓完回了學校,校園內的人就更多了,蕭寒的學習生活有了新的變化,也不常去莫愁湖了。


    好在社團招新沒有令蕭寒失望,早早的就已宣傳開了,更是提前一天在學生活動中心北側一條寬闊的馬路上兩邊都擺上了桌子,連在一起足有百多米長。


    桌子上都貼著標簽,旁邊一塊展板上羅列著社團的名字和序號。


    蕭寒看了看,社團竟然有一百七十二個,不禁暗自咋舌,校園生活果然豐富多彩。


    社團招新持續三天,第一天可謂人如潮湧,蕭寒在路上隻覺寸步難移,都擠滿了學生。


    各個社團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從動漫社的人偶,絲竹協會的管弦樂器,武士道協會的木刀護具,到散打協會更是擺了個小小的擂台,有兩人戴著厚厚的拳套賣力的表演著。


    蕭寒到處轉來轉去,卻沒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事實上他在這裏認識的人並不多。


    蕭寒走到一個無人圍觀的桌子前麵,隻見桌上擺著筆墨紙硯,沒有其他雜物,桌前隻有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孩在安靜的練書法。


    蕭寒走到一旁安靜的看著,隻見女孩右臂輕輕擺動,姿勢優雅,她寫的是洛神賦中的句子“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字跡娟雅秀麗。


    較之周邊熱鬧的人群,蕭寒好似到了又一世界,清淨無礙,自由自在。


    蕭寒正在享受著難得的片刻寧靜,這時一個粗鄙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小丫頭懂什麽叫書法,起開,教你們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書法。”


    不知道什麽時候桌子前出現了一個年輕人,麵容繃的緊緊的,鼻孔朝天。


    隻見他一把奪過女孩手中毛筆,將女孩之前寫的字揉作一團,旁邊早有人另取過一張紙鋪開,他飽蘸濃墨,在紙上胡亂揮畫著。


    女孩麵色含怒,卻未發作。


    旁邊立時有人附和道:“金公子果然寫的一手好字,鐵畫銀鉤,縱然書聖再世也決計寫不出這樣的好字啊!”


    蕭寒看去,隻見那人歪歪斜斜的寫著“大和民族”四個字,鬆鬆垮垮,綿軟無力。


    那被稱作金公子的人仰天大笑,道:“我倒也不必怎麽寫,之前見的王什麽什麽的寫的什麽序,卻也不過如此啊!”


    旁邊那個尖嘴猴腮的人立時恭維道:“金公子是天縱奇才,凡事一法通,萬法通。縱然沒有練過,也強似他人練過數十年似的。”


    蕭寒心中隻覺得厭惡,那個文靜的女孩怒道:“住口!不許你們侮辱書法。”


    那個尖嘴猴腮的人陰笑道:“金公子肯賞給你們他的墨寶,是你們的福氣,你不把它好好裱起來,還說什麽侮辱書法。”


    女孩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性情溫和,此時雖怒,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周圍人來人往,見這裏有人吵架,都圍了上來看熱鬧。


    蕭寒上前道:“不是隨便什麽畜生畫幾個爪子印都可以叫做墨寶的。”


    那個尖嘴猴腮的人罵道:“呸,你小子罵誰呢?”


    蕭寒道:“你來撿罵的嗎?”


    那人“呸”了一聲,一手搭在蕭寒肩上,罵道:“你小子才是畜生呢……”


    蕭寒肩膀微動,已將那人彈了開去,那人隻覺一股大力湧來,身形再也站立不住。直往後退出三四步,仍是停不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蕭寒不理他,將那金公子寫的紙撕了個粉碎。蕭寒對那個女孩說道:“可否借用一下紙筆。”


    女孩忙取過一支新的毛筆遞給蕭寒,又鋪上一張新紙。


    蕭寒看著那支毛筆,搖搖頭道:“也不知合不合用。”伸手捏住筆鋒,輕輕一撚,筆毛紛紛掉落。


    那尖嘴猴腮的人冷笑道:“這小子發的什麽瘋,想用禿筆杆寫字嗎?”


    蕭寒停手時筆頭隻中間細細的一縷筆毛,這支筆筆鋒甚長,卻不甚粗,本來常人用來已是艱難,現在更是難以使用。


    女孩眼中一亮,敢這般用筆的自然是對自己腕力充滿了自信,對用筆自是有獨到的見解。


    蕭寒落筆甚是飄忽快捷,運筆轉筆提筆頓筆動作分明,不懂書法的人也覺得這字下筆處勁力非凡。轉眼間他已寫成四個字“蠻夷與狗”。


    圍觀的人初見他將毛筆撚得怪模怪樣,心中也在冷笑,此時見他的字學的是瘦金體,字跡瘦勁,提按有力,轉折處藏鋒斂跡,不失為一幅書法佳跡。比之前女孩所書更勝一籌,比那所謂的金公子更是不可同日耳語,相差何止千裏。


    那被稱作金公子的人叫道:“寫的好啊!除了我就屬你寫的還好看些!”


    蕭寒不由得苦笑,不知道被這個對書法一竅不通的人如此評價是什麽滋味。


    那尖嘴猴腮的人叫道:“金公子,那小子在罵你!”


    那金公子大叫一聲:“巴嘎!”揮拳向蕭寒打去。


    蕭寒抓住他的手腕,一扭一轉,金公子痛叫著退後,前臂無力的垂下,已經是脫臼了。


    那金公子和尖嘴猴腮的人悻悻然的擠入人群中,那金公子嘴裏還嚷著:“呸,寫的什麽字嘛!跟竹竿子似的。”


    那尖嘴猴腮的人隻是叫嚷著:“你等著,老子還會回來的。”


    蕭寒自是不會去理會,旁人也隻看了一個熱鬧。蕭寒正欲離去,那女孩忽然說道:“這位同學,你想不想加入書法協會。”


    蕭寒道:“我對書法隻是有些興趣,我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能加入書法協會。”


    那女孩似乎很失望,隻是“哦”了一聲。


    蕭寒走了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彈琴的聲音,琴聲婉轉,音調雖低,在喧鬧的人群中仍清晰地傳來,蕭寒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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