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己一直瞪視著卓藏鋒與張勁弩說話。


    若不是小和尚見不慣那位軍中鐵人冰冷的神情,早就跑過來。自從去年一別,他可是有許多話想對“將軍府女婿”說了。


    但是他看到卓藏鋒跟著莫雅,立刻掉頭想跑。


    卓藏鋒一邊笑著,一邊讓莫雅等在一旁。他追上推己,望著他背後的木劍,打趣道:“師父說個頭沒長,還跟以前一樣,膽量也沒長,見了女孩撒腳丫子就想跑。”


    推己聽著他揶揄自己,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悄悄指了指莫雅,問道:“你不做將軍府的女婿,原來是有了小媳婦。”


    卓藏鋒並不辯解,卻說道:“就憑你這句話,我以後一定給你找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


    推己啐道:“不要亂說,出家人不得妄言,師父說和尚不許娶妻。”然後他又瞪大眼睛,問道:“你不是說你有萬千劍元?怎麽連小小的元氣測試都通不過?真是不知害臊!”


    卓藏鋒故作灑脫道:“大家都要通過元氣測試,我為什麽要跟他們一樣,我偏偏要過那相劍術考核,這叫獨辟蹊徑。”


    接下來,又有許多學生通過測試,眼看等待點名的人越來越少,禮部官員才鬆口氣。此次初選雖然出了許多意外,總還算順利。


    最後幾名學生在督導下測試完畢,國子監祭酒大人親自將象征皇家權威的黃綢蒙上,四名宮內侍衛將映天鏡裝入一麵金絲楠木箱內,抬起來從側門走出。禮部官員隨後跟上,一起向皇帝陛下匯報測試結果。


    青雲榜初試通過的學生,定於後天在太學院參加經綸考試,不得延誤。講經師馬江寒宣布完畢,與國師、天師、飛將一起離開。


    月月殿下在卓藏鋒下台後也自帶著侍女離去。


    門口早有文書寫好的榜單,張貼於牆壁,各學生成績一目了然。


    卓藏鋒不用看榜單,因為隻有明天的相劍術考核後才能決定,推己當然也不用看,他的名字與張勁弩並列第一。


    事實上張勁弩也沒有向榜單瞧上一眼,他不跟和任何人寒暄,直接從太學院門前的照壁前走過。那兒正有許多學生擁擠一起,仰頭伸脖觀望。他走過人群,就像是一名落榜的考生,唯有從他矯健有力的步伐中看出鐵血傲然的軍人本色。


    推己已經不怎麽害怕莫雅,卻依舊小心翼翼保持距離。不過他有時候也會偷眼望著前麵窈窕的女孩,忍不住想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


    這次青雲榜初試,女子元氣測試定在明天舉行,有些宗門弟子深以為憾,臨走之時還有人大呼不公平。


    太學院大門外的柳樹已經有碧綠爬上枝頭,春風吹拂下,萬千柳絲條輕輕飄動。


    樹下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此時車內人掀開簾布走下車,一身白裙飄逸,竟然是月月殿下。


    許多宗門弟子望見,都駐足不前,一時將道路也堵了起來。


    月月卻是視而不見,明眸一直在人前穿梭,不知在尋找什麽。站在她身邊的侍女也見怪不怪,隻顧踮起腳尖左右張望。


    此時悄無聲息間,又有一輛同樣豪華的馬車馳來,眼看被人群擋住前進不得,從車內跳出一個模樣俏麗的丫頭。


    她正是鮮兒,奉公主之名前來迎接卓藏鋒。


    卓藏鋒在宗聖宮報名,自然瞞不過耳目靈通的將軍府,很快有人稟報了承平公主。想這這個少年與薇兒的婚姻並未解除,還算得上是姚府的人。所以她派來鮮兒對他暗中保護。


    後來聽到這個少年竟然住在了神秘的藥山,而且還受到月月殿下的款待。將軍夫人疑惑不解,這個家夥怎能有如此大的麵子?鮮兒跟蹤幾天,發現他在藥山上勤奮修煉,倒也安全。於是打消了為他尋找住宿的念頭。


    那次卓藏鋒遇到刺客,鮮兒正巧給他送來過年的冬衣,又親眼所見知無涯神宮那位大姑姑一劍退敵。她順便將那幾位惹她不快的家夥一劍封喉。將軍夫人得知後,並未見怪,隻是責備鮮兒沒留下活口,否則這件事一定會追查到底。


    其實鮮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麵對那些刺客卻生出那麽大的火氣。雖則她的修為不低,也曾親臨過戰場,但是殺人之後並沒有那種強烈的複仇感,反而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這次青雲榜初試,於情於理,將軍府都得在人前做個樣子。


    卓藏鋒目前的身份依舊是姚采薇的未婚夫,所以他們應該表明出將軍府的豁達氣度。


    許多人認出了驃騎大將軍府非同一般的丫頭,紛紛退避。


    鮮兒在人群中看到卓藏鋒與推己走來,用很不友好的眼神望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莫雅,搶前一步站在卓藏鋒麵前。


    “公子!公子!夫人讓我接您回府?”


    卓藏鋒看到鮮兒,略微有些意外,疑惑道:“鮮兒,你是在叫我?”


    鮮兒用手掠掠鬢角的發絲,歡快地說道:“可不是嗎?夫人叫我接你回府。”


    許多人不由望向這兒,尤其是那些對這件婚姻耳聞目睹的人更是津津有味盯著。


    實際上這件事不但在長安盡人皆知,凡是來過長安的人都將這個故事帶回各自的家鄉。尤其是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修行者,他們來到長安的第一天,就是先打聽逸聞趣事,而將軍府退婚這件事已經滿城風雨,許多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加上方才測試時,驃騎大將軍長子姚振宇毛遂自薦,要給卓藏鋒做推舉人,眼前發生的事情無疑更讓他們感到興趣。


    卓藏鋒原對鮮兒存有好感,甚至還有一點感激之情,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忍不住想發火。雖然胸口堵得難受,他還是努力克製住。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從棲鳳山出來的少年,他懂得了忍。


    麵對鮮兒有些驚喜的目光,有些歡快的神情,他不忍心用太決絕的話刺傷這個女孩,於是慢慢說道:“鮮兒,你回去吧……我同姚府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公子……“


    鮮兒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原來想好的措辭一股腦兒都忘了。她隱隱覺得對這個少年有愧疚之情,但是有不知道具體哪裏愧疚了。


    許多人弄清楚事情原委,恍然大悟,原來赫赫有名的將軍府侍女是來接這個連元氣測試都通不過的家夥。


    這家夥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真是得上天眷顧!


    無數充滿嫉妒的眼神望著卓藏鋒,想看看這個榜上無名的家夥怎麽屁顛屁顛跟著美若天仙的侍女而去。


    他們並不認為卓藏鋒那句回絕發自肺腑,認為那隻不過是虛偽的客套,或者是對自身卑微的惶恐表達。


    這些人邪惡的想著:若是明天相劍術測試他也不過,那就有趣了!天人之姿的姚采薇小姐的未婚夫竟然是為癖脾氣很大的白癡!


    莫雅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刻明白鮮兒的身份,想起卓藏鋒受到的屈辱,她的臉色突然變了。


    “我們卓公子不稀罕什麽將軍府,告訴你們夫人,我們可當不起這等接送的派頭!”


    鮮兒見這個丫頭語氣不善,不由氣往上撞,怒道:“你是哪裏蹦出來的黃毛丫頭?膽敢管我們家的閑事,莫非活得不耐煩了!”


    莫雅更無懼意,反而鬥誌昂揚,罵道:“狗眼看人低的家夥!憑什麽在這裏吆五喝六?”


    鮮兒不甘示弱,罵道:“我喜歡吆喝,礙著你什麽事了,不長眼的狗東西!”


    莫雅雙手叉腰,一手橫指,回罵:“一看就跟你們小姐一個德行,還翠羽采薇,我看是屎殼郎戴花——臭美!”


    卓藏鋒頗為無奈望了一眼推己,發現小和尚已經不見了蹤影。眼看兩個女人大戰一觸即發,這可不是什麽“兩個黃鸝鳴翠柳”絕美韻事,很有些苦笑不得的感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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