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劍是劍中神品,此刻卓藏鋒潛藏在樹上,元氣自然充盈,在那威風輕蕩之際,劍上鋒芒畢露,身為宗師之境的天羽七修早就察覺到了。


    王山陽話音剛落,卓藏鋒暗道不好!這些後輩發現了自己行蹤,說不得我老人家還是避開為妙。


    其實他的心裏比誰都清楚,天羽七修可不是譚濤安朱小雀兩人。


    這兩人一來年紀小,輩分更低,二來曾經目睹過卓藏鋒同師祖在一起,所以對卓藏鋒是孟太虛關門弟子一事毫不懷疑。


    而天羽七修年紀一大把,又是劍道一代宗師,加上性格古怪,雖則有天劍宗宗門法規約束,沒有得到師祖親口確認,他們根本不會把卓藏鋒放在眼裏。


    卓藏鋒晃身落到假山池畔,笑吟吟望著七個神情肅穆的宗師級高手。


    “孔魯公、劉東北,應汝南、阮陳留、徐北海、王山陽、孔廣陵可是你們七人?”


    孔魯公為人老成持重,卓藏鋒潛藏在大樹暗中調息氣機之時,他就發出神識計算過對方的呼吸頻率,捕獲到心脈跳動次數,以及那元氣流轉的方式。


    對於這一切,七修每個人都心中有數,這個家夥的修行心法竟然是本門“天機忘意訣”。


    就在七人心存疑問,仔細端詳卓藏鋒之際,這個仿佛從血泊中滾出來的少年忽然大笑數聲說出他們的名字。


    這讓七人略微有些訝異。


    雖然他們的盛名在外,但早就不在江湖走動,世人皆知“天羽七修”,卻很少有人能把七個人的名字一股腦兒叫出來。


    卓藏鋒迅速想起,師父曾經說過,天羽七修是掌教柳清風的弟子,於是接著方才令七修驚訝的氣勢繼續說下去。


    “天劍宗掌教柳清風先生已經追趕那道劍光而去,相信必有斬獲。我是隨柳先生一起來到此地。”


    他從七修談話中,得知那道劍光是柳清風發出。


    麵對幾個脾性不熟,修為絕頂的強者,他還是慎重對待,否則遭到質疑事小,動起手來那可就大不妙了。


    看七人麵孔嚴肅,對自己的話置之不理,接著說道:“我還有緊急事情,就告辭了!”


    王山陽見他要走,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我天劍宗修行心法?”


    卓藏鋒看他一把山羊胡,兩撇老鼠須,小眼精光四射,樣貌滑稽,感到十分有趣,幾乎忍不住就要說“枉你長了一大把胡子,連太師叔都認不出”。


    忍了半天,隻好說道:“我與天劍宗大有淵源,此處不便透露,改天讓柳先生給你們解釋。”然後捂著腦袋作痛苦狀道:“實話說這輩分我都搞亂了。”


    “什麽輩分搞亂了?”王山陽瞪眼,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此時帶兵將領中一個手握陌刀的白發老將走上前將卓藏鋒仔細打量。


    麵前的少年眉眼輪廓極為熟悉,雖然臉上滿是血跡,但那堅毅的眼神卻永遠不會改變。


    姚長柄喜上眉梢。


    老將的頭盔在戰鬥中不知丟到哪裏,手中的陌刀也是血跡斑斑,左腿一道長長刀痕,他渾然不覺,隻是欣喜地望著自己。


    卓藏鋒也是喜出望外。


    “姚叔!”


    姚長柄使勁點頭,激動道:“逆黨已經平定,陛下現在同太上皇在承天門樓之上,大唐萬世基業沒有撼動分毫,果然洪福齊天!”


    此時那個正指揮士兵搜查聖公主莊園的羽林將軍聽到異響,抬頭觀望。


    驀然間一道劍光劃破天際,一人從天而降。


    太平公主被一道劍光催送而來,落地平穩,就像是她方才並未離去,而是剛剛抬腳走到這裏。


    她神情委頓,雙目呆滯,顯然並不能相信在這麽快的時間內,自己就已經來回飛越數百裏地。


    而那道劍光正是柳清風天諭道劍所發。


    他將太平公主擒回,輕輕放落原處,在空中發出信號,天羽七修同時相應,瞬間淩空而去。


    天劍宗功成身退,回師門複命,不受皇帝獎賞。


    七人來去如風,就像月影掠過石階,無聲無息。


    他們就像是從來沒有來過。


    卓藏鋒心想就這麽走了?


    太平公主神情委頓,對身邊團團圍住的禦林軍視而不見。


    她茫然的在假山池畔四周搜尋,尋找無果後忽然狠狠盯著麵前的一名軍官,聲色俱厲道:“慧範呢?你們將慧範帶到哪兒去了!?”


    那名軍官望著大勢已卻依舊咄咄逼人的公主,不由退後一步,其他禦林軍也忍不住渾身震顫。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話。


    太平公主驀然間明白了。


    她的眼中掠過一絲悲痛,從來沒有在人麵前哭過一次的聖公主雙目淚如泉湧。


    “慧範,是我害了你,我本不該讓你參與此事,我本該放你去那江湖……”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熱衷權勢,利欲熏心的太平公主此刻或許清醒了。


    她是大唐王朝幾十年風雲變幻的主宰者。


    不論是她的母親大周朝皇帝在時,還是太上皇即位;不論是滅殺毒死中宗皇帝李顯的韋皇後,還是鏟除以酷刑令滿朝文武噤若寒蟬的酷吏來俊臣,她都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而國師僧撚、慧範師兄弟對這次行動可說是傾盡所有,天下間能動用的修行者都由兩個人指揮。


    至於那令人聞之色變的魔域強者,也是靠著慧範,以盛唐天材地寶,以及宗聖宮的《天河圖錄》為餌,這才讓魔門三長老聯袂出動。


    實際上經過漫長的時光,魔域精華已近枯萎,天材地寶被開掘一空,早就覬覦人族豐盛繁茂的靈藥異獸。


    加上魔域也在苦苦尋求長生之道,《天河圖錄》記載天道奧秘,自然引起他們的極大興趣。


    魔門長老原以為僧撚、慧範已經是人類中無敵的存在,然而交手之下,他們震驚的發現,盛唐國修行者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尤其是卓藏鋒帶給他們的震撼。


    姚采薇與步世殊雖然修為更加精湛,但他們兩人的修行天賦,還在魔域眾魔的接受範圍之內;而卓藏鋒,卻讓他們感到絕望。


    一個原本九品武夫境的少年,在九劍之下強生生劈成一品武夫境。


    這九劍劈出大境界一事,或許在盛唐還沒有知道,相信不久一定會在魔域引發軒然大波。


    太平公主此時神情平靜,靜靜地坐在地上,雙臂懷抱著空無一物的夜色,就像是她的懷中抱著一生最珍愛的人。


    所有的禦林軍都望著這位曾經名滿天下,權傾天下的聖公主,沒有人有膽量上去擒拿或者殺死她。


    對於這位姑姑,當今皇帝陛下並未下達任何命令。


    皇帝的旨意很清楚,誅殺所有太平一黨,尤其是國師僧撚。


    或者是存有感情,或許是不忍,一向英明決斷的李隆基對姑姑的處理態度模棱兩可。


    夜風拂來,將太平公主頭上的鳳冠吹動,她的神情此刻看起來卻是無比安寧。那偶爾抬眸的間隙,眼中有止不住的柔情掉落。


    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隻是一個女人。


    太平公主淒然笑了,目光神情盯著空無一物的懷抱,輕輕自言自語。


    “慧範,你經常給我唱的那首詩我記著呢?以前我不喜歡你唱,那是騙你的。”


    一串長長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


    “菩提樹下入劍道,


    梅花枝頭念清輝。


    此生心與月俱在,


    半腳空門半許卿。”


    ……


    這是文采風流的慧範大師寫下的一首情詩,當時太平公主不許他三心二意,此刻或許這位熱衷權勢的聖公主終於明白了意中人的一番苦心。


    卓藏鋒緊緊盯著太平公主一舉一動。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女人,會讓滿朝文武畏之如虎,也讓他們趨之如騖。


    聽她歌中所言,這明明是一派女兒家柔情之態,哪裏有半點廟堂淩厲的味道。


    太平公主將這首詩連續唱了三遍,忽然臉色一變,聲色俱厲道:“你們誰來殺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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