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駛進首輔官邸大院的時候,陳錦寬朝坐在旁邊的白佑彬看了一眼。


    麵對元帥充滿懷疑的目光,白佑彬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等下首輔肯定會單獨更你談話。”陳錦寬也顯得有點擔心,“如果不知道該怎麽說,就保持沉默。記住了,寧願裝聾作啞,也不要說錯話。”


    白佑彬點了點頭,然後長吸了口氣。


    下車之後,他拉了拉有點褶皺的軍服,整了下頭上的軍帽。


    這是白佑彬第三次來到首輔官邸,同時也是第二次隨同陳錦寬前來麵見首輔。雖然絕大部分帝國軍民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入首輔官邸,但是白佑彬卻並沒有為此感到高興,麵見首輔,還要麵對首輔的詢問,這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元帥,請你在這裏稍坐片刻吧。”


    陳錦寬朝那名中年女秘書點了點頭,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與一般人家一樣,除了外麵的花園大了一些,房間多了一些之外,首輔官邸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可以說,除了懸掛在走廊,乃至客廳等處牆壁上的帝國曆代首輔半身畫像與大幅照片之外,首輔官邸與一般的豪華別墅沒有什麽差別。


    “將軍,請隨我來!”


    看了陳錦寬一眼之後,白佑彬這才更著中年女秘書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與陳錦寬地書房差不多。首輔書房內地陳設也很簡單。裝飾上主要給人一種肅穆地感覺。並不是太奢華。


    “首輔。白佑彬將軍到了。”


    坐在辦公桌後麵地蕭鼎昆抬起了頭來。他朝白佑彬點了點頭後。對女秘書說道:“去幫白將軍泡一杯咖啡。另外。送些水果與點心進來。相信白將軍也餓了吧?”


    “首輔。您太客氣了。”


    “哪裏。坐吧。”走過來後。蕭鼎昆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等白佑彬坐下後。他才說道。“這次叫你來。主要就是想聽聽你對帝國海軍未來發展地意見。在看到你地戰鬥報告之前。我一直在想。陳錦寬是不是老糊塗了。竟然派了個年輕將軍去指揮第一艦隊。而且還讓第一艦隊萬裏奔襲。前去攔截強大地敵艦隊。沒想到。第一艦隊不但戰勝了敵人。還全身而返。看來。英雄出少年這句話並沒有說錯啊。”


    “首輔。你過獎了。”麵對蕭鼎昆。白佑彬一點都放不開。


    “你也太謙虛了。我可不是海軍元帥,不能為你加官進爵。如果連表彰的嚴詞都吝惜地話,那也太過分了吧。”


    這時,中年女秘書將咖啡與糕點水果送了進來。


    蕭鼎昆也在此時把話題轉移到了重點上。“按照你在戰鬥報告中的說法,第一艦隊在這次的作戰行動中遭受了慘敗。我不太明白的是,第一艦隊殲滅了歐洲聯合艦隊,還在與美國太平洋艦隊的戰鬥中擊沉了敵人的兩艘戰列艦與十來艘其他戰艦。這明明是重大地勝利,為什麽說第一艦隊遭受了失敗呢?”


    “首輔,其實你誤解了我的意思。”


    “誤解?”蕭鼎昆皺起了眉頭,接著就露出了一絲飽含深意的微笑。


    “戰鬥報告的重點不是宣揚我們獲得的勝利。而是如實的記錄戰鬥過程,並且讓我們明白戰鬥中的得失。”


    見到蕭鼎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白佑彬暗暗鬆了口氣。


    這句話,他想了一個晚上才想好。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應該在戰鬥報告中提到作戰用功地人員,也應該表彰他們為擊敗敵人做出的貢獻,可是在我看來,戰鬥報告更應該發揮警示作用。”稍微停頓了一下,在蕭鼎昆投來詢問的目光時,白佑彬又說道。“通過這次地作戰行動,對我來說,最深刻的感受就是,美國不是日本,不是那種能夠輕易戰勝的敵人。”


    蕭鼎昆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隻是沒有打斷白佑彬的話。“其實,對比一下我們在戰爭初期與美國在戰爭初期的表現就能發現問題了。”白佑彬也下定了決心,既然是軍人,就不應該玩弄政治手腕。直話直說。“雖然美國海軍在關島海戰以及隨後的彼得裏礁海戰中的表現並不是很好。在所羅門海也沒有能夠對我們構成多大的威脅,但是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內。美國海軍不但恢複了實力,還適應了殘酷地戰爭環境。換個角度考慮,如果我們在雷熱亞西赫多海戰中遭遇的是日本艦隊,而不是美國艦隊,恐怕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你是說,日本很好對付?”


    白佑彬遲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說道:“首輔,我的意思是,美國比日本更難對付。”


    似乎想到了什麽,蕭鼎昆突然笑了起來。


    白佑彬也有點忐忑不安,因為他根本就不了解首輔的脾氣。


    “白將軍,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敢說實話的海軍將領。”蕭鼎昆長出了口氣,“不瞞你說,戰爭爆發之後,我看過每一場重大海戰的戰報。除了這次的戰報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報喜不報憂,什麽事都往好裏說,沒有人提到過我們自身地問題。雖然這並不表示海軍不知道自身的問題,我相信,在陳錦寬的整治下,海軍的風氣比以往好了很多。但是之前從來沒有人會在戰報中提到海軍的問題,你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聽到這番話,白佑彬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因為他根本無法猜出首輔的態度。


    “雖然我不是軍人,但是我也知道,如果一支軍隊連自身的缺點都不敢正視,也就難以戰勝敵人。”蕭鼎昆又微微笑了一下,“當然,你在戰報中提到地問題都很現實,也很迫切。對我們來說,不管敵人有多強大,獲得最終地勝利才是我們的目地。準將,你認為我們應該在哪些方麵著手提高海軍的戰鬥力呢?”


    蕭鼎昆突然提出的問題讓白佑彬有點招架不住。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而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提高海軍的戰鬥力,絕不僅僅是推行一次改革,建造幾艘戰艦,招募一批軍人那麽簡單的事情。另外白佑彬僅僅隻是第一艦隊的參謀長,而且是剛剛“扶正”的參謀長,以他在海軍中的資力與職務,根本沒有資格談論“提高海軍戰鬥力”的話題。


    此時,在外麵等待的陳錦寬也有點忐忑不安。


    收到白佑彬的戰報之後,陳錦寬就打算賭上一把。目的很簡單,利用白佑彬在戰報中提到的問題,從蕭鼎昆的手裏爭取到更多的軍費就在陳錦寬改組海軍的時候,蕭鼎昆也在內閣與議政院擴大的了影響力。


    雖然現在帝國的軍費預算仍然得通過議政院戰爭委員會的批準,而不是蕭鼎昆一個人說了算,但是自從美國參戰之後,議政院戰爭委員會就再也沒有在軍費預算上與內閣對著幹,基本上是內閣提出預算,三到五日之後就能在議政院獲得通過。


    就陳錦寬所了解的情況,應該是蕭鼎昆與民業黨的黨魁達成了妥協。


    如此一來,蕭鼎昆基本上掌握了帝國的戰時財政預算,撥款權全都落到了他的手裏。隻不過,軍費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帝國的工業生產力有限,能夠動員的人力也有限,能夠獲得的資源也有限。即便在盡全力保障軍隊的基礎上,軍隊也不可能隨心所欲的獲得足夠的軍費。


    當然,在分配軍費時,海軍與陸軍必然存在矛盾。


    按照陳錦寬與衛延年的分工,在衛延年全權負責海軍作戰行動時,陳錦寬的主要職責就是解決海軍總參謀長的後顧之憂,為海軍(包括海軍陸戰隊)爭取到足夠多的軍費,訂購足夠多的戰艦,采購足夠多的物資,招募足夠多的人員。如此一來,陳錦寬名為海軍元帥,實為海軍後勤“大總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錦寬也越發的不安了。


    在他的計劃中,白佑彬成了最薄弱的環節。如果白佑彬不能讓蕭鼎昆相信,帝國海軍需要更多的軍費來建造更多的戰艦,才能在戰場上擊敗敵人的話,恐怕蕭鼎昆就不會給海軍更多的軍費。


    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能夠說服帝國首輔嗎?


    想到這,陳錦寬不由得暗暗捏了把汗。他也在為自己的“草率”感到後悔,如果讓白佑彬留在艦隊裏,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吧。


    就在他想著應該用什麽辦法彌補的時候,書房的門打開了。


    看到蕭鼎昆與白佑彬一路說笑著來到客廳的時候,陳錦寬立即露出了一絲笑容,同時心裏的石頭也落地了。以他與蕭鼎昆多年的交往,一眼就能看出,白佑彬不但說服了首輔,而且還有更大的收獲。


    “老陳,你可不簡單啊!”蕭鼎昆笑著走了過來,“原來以為你派了個猛將來,結果卻派了個能說會道,讓我都啞口無言的少年將軍。不過啊,看來海軍不但不缺少善於作戰的將領,還有不少善於言辭的將軍啊。”


    聽到這話,陳錦寬一邊應付著首輔,一邊朝白佑彬看了過去。


    隻是,白佑彬的神色並不是很好看。


    難道首輔在“打哈哈”?與首輔告辭的時候,陳錦寬的心又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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