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邵珩確定了目標可能所在的地方,也根據先前發現的痕跡,循著洞穴內腥氣愈發濃的地方走去。


    但這個妖獸洞穴內通道曲折蜿蜒,妖類未開靈之前亦是循本能行事,並無特定的軌跡。若非邵珩兩人是修士,以神識邊走邊記住路線,隻怕過不了幾個路口,就已迷失了方向。


    道路愈發曲折,幾乎沒有一段通道是筆直的,如九曲十八彎。


    有些地方,山壁狹小僅能容一人通過,邵珩身材高大,經過這些地方都得彎腰;有些地方,又十分寬敞,山壁高數丈,有倒垂的鍾乳石林立如險峻山峰,時不時滴下冰冷的水滴。


    一路上,邵珩腳下偶有出現一些細小零碎的白骨,年代久遠,一觸即碎。這些白骨形狀上看去,皆是一些小型的獸類,如野兔、狐狸之類。旁邊腐爛的泥土中,還有時會遺落下幾枚鱗片一樣的事物,薄如蟬翼,枯槁無光,應是過去那條白睛雙翼妖蟒所留。


    邵珩鼻翼輕動,前方那抹腥氣愈發濃了,卻夾雜著另一種令人微微作嘔的臭味,以及淡淡的血腥之氣。


    前方通道愈發寬闊,外界的聲音一絲一毫也透不進來,邵珩心知自己和蕭毓兩人此刻已深入山腹之中。


    那白睛雙翼妖蟒原本的巢穴隻怕就在前方。


    蕭毓指尖發出淡淡的紫光,然而此刻若有其他人站在洞穴內,卻根本發現不了。


    兩人皆紛紛以神識探入前方,卻如泥牛入海,皆被什麽東西隔絕在外。邵珩與蕭毓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謹慎及凝重。


    道路愈發傾斜向下,有一段路甚至幾乎與下方垂直。


    邵珩體內真氣運轉,丹田真氣輕盈如水倏然湧出至腳底,輕輕落在地麵上,天機劍已不知何時被他緊握在手。身後,蕭毓同樣悄無聲息地跟了下來。


    剛一落地,邵珩便覺腳底有不似先前踏過的堅硬地麵,半隻腳掌都陷了下去,地上好像覆蓋著一層軟軟的事物。抬腳移開,地麵上已明顯出現了一個不淺的腳印。


    邵珩心裏覺得不太對勁,卻說不上來,此地越往裏越寬闊,但有那股臭味比在上頭時清晰。這裏的地上的屍骨比下來前更多,且形狀更為完整、新鮮,有許多仍有毛皮殘留其上,腐爛的氣息混著那令人隱隱不安的血氣,直衝鼻腔,令人頭暈腦脹。


    邵珩忙屏住呼吸,體內真氣運轉了一個周天,心口煩悶盡去,神思恢複清明。


    忽然,邵珩感覺到左手袖子一緊。


    蕭毓入洞之後就被角落幾具殘骸唬住了,先前在外頭盡是些碎裂白骨,她倒沒覺得害怕。此刻看到這些散發著惡臭的腐皮爛骨,尤其有一具野豬的屍骸上,空洞洞兩個眼眶幽森地盯著自己,她心底就有幾分發毛。


    而且,地上不知鋪了一層什麽東西,踩上去如軟泥一般,更是令她覺得惡心。


    身為女子,蕭毓本就厭惡這些不潔之物。縱然平時看起來蕭毓無拘無束、膽大妄為,但她兩輩子下來也沒怎麽去過這樣的地方。一時間露出幾分怯怯神色,下意識揪住了邵珩袖子。


    不過蕭毓兩世為人,到底心誌不是尋常女子,不過失態了一瞬,就悄悄放開了。


    邵珩心底有幾分暖意,卻又知曉她麵皮薄,當下也不去戳穿她的舉動,故作無事地觀察四周地形。


    突然,邵珩眼神一凝。


    他先前未曾細看,此刻才注意到,這些屍骨全都幹癟縮小,緊緊貼在骨頭之上,所謂創口皆是被腐爛所致。


    竟像是被人吸幹體內鮮血而亡!


    “不好!毓兒我們……”邵珩最後一個“走”字還未出口,幽森的通道內便迎麵撲來一道迅猛的勁風,卷起地麵上那不知名的東西,當頭襲向邵珩兩人!


    勁風一出現,邵珩不知底細,不敢硬接。他一把抓住兀自未回神的蕭毓,禦劍向上方出口衝去。


    然而,黑暗中的敵人似乎將他們動向看得一清二楚,根本沒有受到紫煙羅紗的幹擾,立即又是一道伴隨著奇異嘯聲的勁風筆直撲向二人頭頂。


    此地雖然看起來寬敞,但若要禦劍躲閃依舊十分狹小。


    邵珩不得不重新落回地麵,體內真氣因中途急遽變向導致氣血翻湧,令他落地時不由悶哼了一聲。


    先前敵人發出的兩道勁風尖嘯著怪異的聲響,撞到通道石壁之上,發出劇烈的聲響。邵珩兩人隻覺得一陣地動山搖,眼前碎石如驟雨般激射開來。


    不知為何,兩人神識皆被困在周身兩丈之內。兩丈之外的一切,皆如漆黑一片,不可得見。


    而這黝黑的妖獸洞中潛伏的敵人,竟似能看破那能躲過元嬰真人神識的紫煙羅紗,將邵珩兩人動向看得一清二楚!


    對方接連發出兩次攻擊後並未停止,洞穴內塵土夾雜著汙穢之物正於空中紛紛揚揚,尚未落地,洞穴內再次發出那種令人耳膜鼓脹難受的尖嘯聲,伴隨著與先前兩道一般無二的勁風再次襲來。


    從邵珩出聲示警到禦劍躲避後落地,所發生的時間不過如眨眼之間。邵珩胸腔內隱隱發痛,目色中閃過一絲決然神色,天機劍綻放出漆黑的劍芒,與夜色融為一體,打算硬接敵人這一記。


    忽然,邵珩隻覺左手裏那纖細的手臂靈巧一翻,竟被蕭毓反手握住,隨機邵珩眼前一花,竟似在一瞬間變幻了數個方位,偏偏卻無一絲氣機凝滯之感。


    卻是蕭毓施展了禦風逍遙步連續閃躲數次,躲避敵人攻擊。


    黑暗中的敵人明顯沒有想到幾次攻擊竟屢次不中,邵珩兩人的舉動顯然激怒了對方。前方傳來刺耳的尖嘯聲,伴隨著在這環境下有些恐怖的“沙沙”聲,邵珩兩人看見了黑暗當中露出兩點血紅的亮芒。


    不,那不是亮芒,是妖獸通紅的眼珠。


    蕭毓右手翻出千步蓮花劍,仙劍閃耀著七彩的光芒,照向藏在深處的妖獸,將之看清。


    “勾魂血蝠!”耳邊傳來蕭毓低聲的驚呼,邵珩心底卻反倒是一鬆。


    勾魂血蝠,蝠類妖獸的一種,以血為食,擅長音波攻擊。其音波可震蕩神魂,故而由勾魂攝魄之稱。


    眼前這隻勾魂血蝠如三、四歲孩童般大小,吻部似狐,外耳向前翻,短頸寬肩,頭部朝下倒掛在石壁上空。褐色的雙翼微微張開,幾乎是它身體的兩倍。堅韌的蝠翼輕輕扇動間,粗壯的骨架若隱若現。


    在千步蓮華彩色的劍光照耀下,可以清晰看見它那猙獰的外露的尖牙,以及鋒利如刀刃般的雙爪。


    邵珩看到這勾魂血蝠,心底便知先前所料不差。


    走到這裏看到的那些屍骨雖然已經腐爛,但顯然應是近幾個月所留。而且。蛇類進食向來是將食物整個囫圇吞下,就是路上發現的那些屍骨隻怕是被妖蟒抓進來時候,被咬斷的殘肢罷了。方才所見屍骸皆是被什麽東西吸盡了鮮血而亡,而皮肉皆無損傷。


    隻怕是那白睛雙翼妖蟒死了一段時間後,勾魂血蝠便占據了這個洞穴。


    兩種妖獸皆喜陰不喜陽,隻不過蛇乃蝙蝠天敵,卻不知這勾魂血蝠如何不懼那妖蟒殘留的氣息?


    這個疑問不過在邵珩腦子裏轉了一瞬,便有了答案:眼前這隻勾魂血蝠已是通靈期的妖獸,等同於人類修士的築元期。過去那隻妖蟒再如何是蝠類天敵,也不過是剛剛開智,自是不會令這隻勾魂血蝠產生懼怕。


    這種勾魂血蝠還有一個特點。


    此蝠的糞便雖然惡臭無比,但卻可限製修士神識。這便是為什麽邵珩兩人越靠近巢穴越無法探尋其內情況。


    兩人從上方落下時所踩到的軟地,皆是因為地上覆蓋著一層勾魂血福的糞便。也是因為此種原因,在此處邵珩和蕭毓的神識皆無法離開周身兩丈,僅能憑借肉眼觀察敵人行跡。


    蕭毓心裏如奔跑過一萬頭羊駝,她想到方才踩到的和被勁風揚起的蝙蝠糞便,心裏就是一寒。同時心底又在想:難怪紫煙羅紗不起作用了,蝙蝠是用波來判斷前方是否有障礙物。紫煙羅紗可遮掩行跡和修士氣息,卻畢竟不能讓人變成透明的,蝙蝠以超聲波定位,自然很容易地就能發現此地多了兩個人。


    既然已露了行跡,且紫煙羅紗對敵人並無效用,蕭毓立即收回了紫煙羅紗,同邵珩一樣持劍而立,警惕得看著空中那勾魂血蝠。


    “赫赫”的氣流聲從血蝠齒間發出,尖牙之上閃著綠幽幽的光芒,顯然牙上帶著劇毒。濃稠的涎液從吻間滴下,於寂靜中發出令人心顫的回聲。


    兩人一蝠對峙在此,時間似隨著那涎水滴落而滴答滴答而過,又似誰的心在砰砰跳動。


    勾魂血蝠猛然間抖動著張開雙翼,尖牙外露,口中發出尖利高昂的呼嘯嘶鳴聲。空氣中似有一道無形音波如氣浪一般鋪天蓋地而來,整個妖獸洞穴都如地震一般開始顫抖。


    蕭毓臉色一變,手中仙劍刹那間換成淨梧琴,急速在弦上連連撥過,同樣發出略尖的琴音,同勾魂血蝠發出的音波急遽碰撞在一起。


    而邵珩則順勢發出一道黑色劍氣,直襲妖蝠頭部,左手攬住蕭毓細腰,腳踏七星,猛然間向內裏空曠處移動而去。


    “嗡!”兩道無形音波的碰撞似火山噴發一般,向外擴散開來。原本就已被勾魂血蝠連續以勁風擊打了三次的通道頓時支持不住,石壁紛紛碎裂開來,似要傾塌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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