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寧青筠依舊與以往沒有任何差別,隻是偶爾會有些出神。


    那些所有該有的不該有的所有情意,被她一同冰封在心底深處,無人知曉。


    邵珩更是毫無所覺,如任何熱戀中的情侶一樣,他眼裏滿滿都是隻有蕭毓一人。


    不過,在雲霄飛舟上,當著旁人的麵,邵珩自然收斂了幾分,隻在自己屋內休息打坐,偶爾與沈元希或是周子安閑聊一二。


    待雲霄飛舟駛入連雲山脈、停於宗門之內時,邵珩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致,心中仿佛終於落在了實處。


    這次負責接他們回山的人,正是清文師叔,在他身後,邵珩還看見了許久未見的永倫。


    一晃數年,永倫也早不是當年那個梳著總角的少年,個子都快趕上邵珩了,性子也是沉穩了許多,不再似年少時那般。


    見到邵珩,永倫也十分開心,到底流露了幾分孩子氣,還埋怨邵珩怎麽都不去看他。


    清文道長卻自打見麵後就十分嚴肅,一直和清陽道長及李灃泰三人不知在討論什麽,總是神色沉沉的樣子。


    雲霄飛舟直接停在了歸元主峰山腰,眾人紛紛落地後,清文道長便道:“此次出行,爾等也算經曆了一二,修真之事本無常,生死循環也是正理。你們也累了,都各自回峰複命吧。元希,你留一下。”


    沈元希俯身稱是。


    他左腳傷處雖未痊愈,但外表看去卻已看不出什麽異樣,行走俱是如常的樣子。


    邵珩遲疑了一下,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立即離開。


    清陽道長見狀便想起什麽似的,突然說:“邵珩,你也留下。”


    邵珩也顧不了旁的弟子有些怪異的目光,與沈元希站到一處。


    他見蕭毓擔憂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安撫地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哪知,蕭毓自是無事,另一個小家夥卻鬧騰了起來。


    “我不走,我要跟著邵大哥!”


    邵珩循聲看去,卻是薑石那個小子。


    依照規矩,薑石應先在外門住所處呆上一段時間,再由外門師長決定是否能入外門。


    以薑石與存微山的淵源來看,入外門自是沒有問題。


    他年紀尚小,又無修行經驗,從他成長經曆看,識文斷字大概沒有問題,但經義典籍隻怕都不知道有哪些。


    外門中有專門照顧年紀尚小的師兄,亦有開設各類學堂,無論如何薑石是定要在外門呆上好長一段時間的。


    所以,清文自然而然就提前告知了永倫帶他去天遊峰,哪知這小子卻在主峰之上鬧騰了起來,永倫也隻比他大了幾歲,一時沒製住他,也十分驚訝。


    邵珩眼見清文等師叔臉色都沉了下去,心中替他焦急,正想開口求情,卻見沈元希給他使了個眼色。


    沈元希管了薑石幾天,到底在他麵前有幾分威望,在長輩出聲之前嗬斥道:“薑石!”


    薑石聞言一僵,期盼地看著邵珩,卻見邵珩隻嚴肅又帶著幾分失望的看著自己,才後知後覺自己此舉有些不妥,臉上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薑石從小吃苦長大,就算養了這幾天,到底看起來還是很瘦小的樣子,又從未見識過存微山這般仙家之地,一時局促不已。


    永倫方才被他掃了麵子,心裏有氣,隻氣鼓鼓地待在一旁,也不理他。


    薑石心裏既委屈又傷心,他自然不懂這些禮節。


    獨身一人來到這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人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將他交給陌生的人,再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薑石倔強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幼小而敏感的心,惶惶不安,沒有歸處。


    邵珩雖然猜到了幾分,但此時此地在歸元峰上即將麵見掌門的時候,他也沒法安撫於他。


    還未走遠的陸濟猶豫了一下,想了想當初也是自己帶著這孩子回來的,不如自己出麵帶薑石離開,也好賣邵珩以及玉泉峰一個麵子,便想上前。


    然而,另有一人比他更早出聲:“小子,鬧什麽,送你去學本事呢。永倫,帶著他跟我走!”


    薑石抬眼一看,卻是蕭毓,心裏微微一定。


    當時,連李灃泰都沒有出手救邵珩的情況下,蕭毓卻直接就走,這在薑石心裏對她留下了不少好感。


    而且,蕭毓說帶他去學本事,薑石立即明白自己剛才果然犯傻了,當即“哎”了一聲,還催促永倫:“快走,快走!”


    永倫白了他一眼,不過他與蕭毓也算熟悉,便對清文等師長拜了一拜,才帶著薑石往天遊峰去了。


    邵珩鬆了口氣,看著蕭毓與永倫一路上好像如從前般拌嘴的樣子,而薑石也到底安分了許多,心中方才放心。


    薑石走後,清文道長的臉色微微緩和,隻是語氣依舊嚴肅:“掌門在等你們,之前匆匆忙忙,隻怕許多細枝末節都未曾細言,等會定要一字不落的稟告掌門。二位師弟,也一起進去聽聽吧。”


    清陽道長自是沒有異議,哪知李灃泰卻搖了搖頭拒絕道:“這裏有二位師兄就夠了,我送鄭英的遺物回一趟天遊峰吧。”


    鄭英死後,屍身一直留在雲溪村薑家院落,倒嚇了周圍村民一大跳,隻以為薑石做了壞事畏罪潛逃了,還派人到路途遙遠的地方去報了案。


    李灃泰親自去尋,發覺鄭英已被當地村民下了葬,便也不多打攪,隻重新修葺了墳墓,帶了他一些身前之物回來。


    那些東西多放在鄭英的儲物袋內,好在村民都無修為,亦不知如何打開,倒是什麽都沒少。


    清文見李灃泰的樣子,便也不勉強他,隻帶著沈元希、邵珩拾階而上走到存真殿後殿之中。


    邵珩隻來過存真殿一次,且去的是正殿。


    後殿乃是掌門或執事長老處理事務的地方,邵珩倒是從未來過。


    不過,就算是後殿,也如正殿一般寬敞明亮,處處不染塵埃。


    一入殿門,邵珩隻覺耳邊霎時一靜,鼻下嗅到一種極淡的味道,隻覺全身真氣不受控製地一動,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靜了下來。


    邵珩麵不改色,微微垂頭,目不斜視地隨清文、清陽再走幾步,果然就聽他們道:“拜見掌門師伯。”


    邵珩與沈元希立即上前幾步,叩首拜下:“拜見掌門。”


    與此同時,邵珩眼角發現掌門的旁邊,似還坐著兩人,猜想應是哪兩位首座。


    “都起來吧,我說過了,不必講這些虛禮。”太虛真人正與人對弈,說著伸手落下一子:“太律師弟,該你了。”


    “我輸了。”太律真人惜字如金,隻說了這三個字後就閉口不言,一副不願再下棋的模樣。


    太微真人“嗬嗬”一笑:“局勢尚未明朗,太律師弟言輸還太早,太皓你說是不是?”


    邵珩這時起身才發現,除了執掌門內戒律的太律真人外,另外一人正是玉泉峰的太皓真人、自己的師祖。


    “師弟一向不懂這些,我看你倆都有勝算。”太皓真人聲音依舊幹巴巴的,如他的人一般。


    但是邵珩卻覺鼻子一酸。


    太皓真人一向與其他首座不同,多數時間隻一人於淩劍峰上的紫玄洞中修行,連玉泉峰一應事務皆交給段景澄,邵珩於內務之事暫未接手,隻掌有玉泉峰所有禁製的玉鑰罷了。


    就是掌門偶爾相邀,太皓作為太微真人的嫡親師弟,多數時間也依舊是拒絕了。


    今天太皓真人卻破天荒的出現在此,邵珩心中隱隱有一種念頭,這位師祖怕是聽說了他們這次外出發生的事,特地過來的。


    果然,太皓真人說話時,極隱秘地掃了邵珩一眼,見他表麵看起來還算不錯,心裏略微放心,隻是他想到方才邵珩說話不如以往中氣十足,麵色又是一沉。


    “罷了,孩子們都回來了,可都安然無恙?”太微真人撥亂麵前棋盤,轉頭詢問清文。


    顯然,清陽道長聯係宗門時隻不過略略提了大概情況,掌門等人還不知曉鄭英及水芳芷的死訊。


    清文道長將二人死訊告知於掌門之後,太微真人閉目沉默,太律真人麵有怒意,太皓真人眼中則飛快地閃過一絲悲意,複又垂下眼瞼,木然不語。


    良久,太微真人喟歎道:“鄭英可惜了,他雖未入內門,但行事十分穩妥,修行也是後來居上,我本想日後安排他入內門打理藏書閣一職,如今看來,也隻能作罷了。”


    太律真人目光如劍般刺在邵珩和沈元希身上,語氣冰冷地說:“還不速速把事情經過一一道來!”


    雖然這怒意並不是針對自己,但那元嬰真人之壓依舊直接壓在邵珩身上,令其呼吸有些困難。


    不過,邵珩卻依舊不卑不亢,上前一步,與沈元希一道將自己所經曆之事一一講述了一遍。


    其中,沈元希一直獨自在暗處,邵珩中間亦未與眾人待在一處,其中部分則由清陽道長補充。


    兩人各自一路驚心動魄,在今日言說之下皆被輕描淡寫而過,隻將所有他們認為十分與眾不同之事盡數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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