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離幻境可凝練元神,對旁人而言是求之不得,定是將能捕獲的幻妖一網打盡來增強元神之力。


    但對邵珩而言,這隻是次要的。


    天幻幽珠一開始發出明顯的指引意思,但是當邵珩跟著它的意思穿過第四層徑直來到幽離幻境第五層後,原本蠢蠢欲動的天幻幽珠突然又沉寂了下去,任邵珩如何嚐試也沒有再出現任何異樣。


    沒了天幻幽珠的指引,邵珩隻能自己嚐試尋找前往下一層的道路。


    第五層之中,天地之間如混沌未開,沒有山、沒有草,連天空都看不見,有的隻有無窮無盡的“濃霧”。那些幻妖藏匿在濃霧之中,窺視著這個新闖入的敵人。


    這樣一個地方,邵珩實在有些難以辨別方向。


    灰蒙蒙的霧氣如女子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拂過邵珩的元神,帶來一陣靈魂的戰栗,仿佛世上最美妙的東西,甚至讓他微微失神。


    幻妖,膽小卻狡詐。


    離邵珩最近的那隻人形幻妖露出竊喜的表情,伸出鋒利的長爪撓向邵珩心口!


    失神中的邵珩突然冷哼了一記,帶著無邊的怒意,月魂驟然而出,將那隻幻妖瞬間切割成數塊!


    “玎璫”冰冷的銀珠墜落在地,下一刻銀珠卻被邵珩衣角踩碎。


    邵珩雙目森冷如九幽之水,一股不可抑製的殺意自他周圍猛然散開。


    “區區幻妖,也敢亂我心智?!”


    如果陳泰臣或者苟遊在此,便會十分驚訝。


    因為哪怕是這幾年中最艱難的時候,他們也未曾見過邵珩出現過如此龐大冰冷的殺意。


    他一向將情緒掩藏得極好,而這幽離幻境中的幻妖,不知觸到了邵珩心中哪一個禁忌,竟讓他難得如此憤怒。


    月魂恰如其名,如一道黑色彎月,盤旋在四周,將所有一擁而上的幻妖一點點分割消滅。無數旁人視若珍寶的銀珠被邵珩路過的步伐碾成粉碎,化作煙霧,卻依舊鑽入邵珩元神之中。


    怒意散去,邵珩厭惡地看了這些霧氣一眼,卻也無法阻擋元神吸納這些霧氣來充實自己的行為。


    他靜下心來,想到方才這些幻妖呈現給他看的東西,心底某處總有些許怒意揮散不去。可怒意之中,那一抹久違的悲涼和孤寂,又如無邊之海般襲向他的思緒。


    “師尊,毓兒……”邵珩死死握住月魂,閉了閉眼,繼續朝第五層的中心地帶走去。


    一路上,偷襲的幻妖沒有一個能靠近邵珩一丈之內,而邵珩也發覺了這一層所有地方都是如此,隻有空蕩蕩的“濃霧”和幻妖,通往第六層的入口就在正中心處。


    與前幾層一樣,石刻的傳送陣藏在霧中,冰冷且淒涼。


    “如果幽離幻境中藏有什麽秘密,那隻可能在後四層之中。”邵珩回想起羅玉坤提起幽離幻境時的態度,那種隱隱興奮又敬畏的態度。


    邵珩正要踏上傳送陣時,傳送陣突然光芒大放。


    他頓時臉色一變,這種現象,隻可能是傳送陣另一頭有什麽人正通過此陣來到第五層中。


    邵珩眼神劇烈變幻,天幻幽珠微微發亮,隨時可臨時顯出幻象,暫時改變邵珩元神外表。


    就在傳送陣光芒即將散去,裏頭人影若隱若現時,邵珩心頭一動,強製壓下天幻幽珠,竟沒有其他動作地看著傳送陣。


    那是一個須發皆銀的老者,但邵珩看到他元神凝實,其上有彩華流轉,宛如數條彩帶圍繞著元神一般


    邵珩心中微微一沉:此人單看元神便知是元嬰修士。


    邵珩心中飛快地閃過應對之法,不禁後悔剛才鬼神使差沒有用天幻幽珠變更外貌。


    哪知這個元嬰修士隻匆匆將邵珩上下掃視了一遍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看方向,竟是徑直趕往第三層去了。


    邵珩被留在原地,定定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半響,而後一腳踏入傳送陣中。


    “星羅宗明麵上的元嬰修士就那麽幾個,此人樣貌如此陌生,究竟是何人?”傳送陣亮起時,邵珩心中如此想著。


    另一頭,錢楓匆匆忙忙掃了邵珩一眼,發覺不是獨孤星描繪給他的那小子,便直接往第三層去了。


    “初入金丹的小子,又被獨孤星記掛上,估計在宗門內也沒什麽地位,大概還在第三層裏徘徊著吧?”錢楓如此想著,“不過,剛才那小子是誰?莫非這次有兩人進入幽離幻境麽?那個叫秦修的如何不說,剛才那個家夥年紀輕輕修為也不差嘛?元神修煉的不錯,咦?”


    錢楓突然頓住腳步。


    他的麵容貌若孩童,所以此時他目光中驚疑不定的樣子,顯得十分古怪詭異:“剛才那一絲氣息……沒錯!是七生鳳鳴花的氣息!那小子是誰?為什麽會有七生鳳鳴花的氣息在元神之內?我分明隻告訴過獨孤星那小子關於七生鳳鳴花的事!”


    錢楓停滯在半空,神情漸漸變幻,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獨孤星那小子陰險狡詐,如今說是給我送一個奪舍之體並替我解除元神中的禁製,放我出去,誰知道他肚子裏又裝了什麽壞水!可若是奪了剛才那小子的舍,他服用過七生鳳鳴花,任獨孤老兒禁製再厲害,也再也困不住我了!”


    錢楓想到這裏,放聲大笑道:“哈哈哈!”笑到一半,錢楓突然又刹住聲音,喃喃道:“不對,那人服用過七生鳳鳴花,不能直接尋他肉身奪舍,得先禁住他的元神……可是他現在去了第六層,那裏頭有限製……”


    銀發老者在第三層中如瘋魔般喃喃自語著,而邵珩則渾然不知有人已盯上了自己,他正帶著一絲愕然地看著第六層內景象。


    第六層之中,與前幾層完全不一樣,竟不是洞天,而更像是建立在某個山腹之中的建築。


    邵珩此刻站在一條走廊上,微微有些躊躇。


    天幻幽珠隻顫了顫,而後又沒了動靜。


    邵珩不知這一層空間究竟如何,看著前方燭火通明的通道,伸手往某支火燭上探了探,發現感受不到絲毫溫度,但也未曾如幻象般消弭。


    看這一層的樣子,似乎有人住在這裏一般。


    想到剛才遇到的那名元嬰修士,邵珩心中加深了自己先前對幽離幻境的那個猜測。


    ……………………


    南宮北鬥在牟河寨呆了六天,這六天之中,牟河寨中人並未將他們當成囚徒,但同樣也沒有將他們當做客人。


    雖然古參幾次麵露怒意想要離去,卻都被恰好前來的陳泰臣四兩撥千斤的糊弄了過去。這讓南宮北鬥也不得不懷疑起古參這個人來。


    明明是一位與蕭卓等三大人族散人齊名的元嬰修士,為何竟在這個普通道士麵前屢屢退讓?又為何幾次三番說要離開卻滯留於此?


    而另一方麵,南宮北鬥自陳泰臣那裏得知聖女月汐蘇醒了,但是這六天過去,牟河寨中依舊未曾出現月汐的身影。


    “陳道長,你為何每日都來這裏?”南宮北鬥忽然看向在一旁笑嘻嘻的陳泰臣問道。


    “啊?南宮小哥,你這是不歡迎貧道?”陳泰臣故作無辜道。


    這幾天,南宮北鬥也發現了這個遊方道士自來熟的本事,無意計較對方對自己的稱呼變化。


    “隻是覺得,你似乎是在監視我。”南宮北鬥眼神微冷。


    陳泰臣見他如此眼神,似乎怕怕地後退兩步說:“哪裏哪裏,南宮小哥千萬不要誤會。”


    這時,恰好古參從外頭走進屋內,陳泰臣意味深長地目光在古參和南宮北鬥之間轉了轉說:“南宮小哥是真性情之人,我又怎麽會對你有所防範呢?當然,古前輩古道熱腸,願留下保護牟河寨的巫族朋友,貧道自然也代表聖女大人和飛廉大人……感激不盡。”


    不知道是不是南宮北鬥的錯覺,古參聽到這句話後臉色黑了黑,一言不發地坐下。


    “巫族之人在南疆四麵環敵,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聖女大人和飛廉大人知道古前輩在此,不知有多安心。要知道,早些年的時候,巫族就多次蒙受古前輩相助,我也在才剛知道呢。”陳泰臣露齒一笑,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如今聖女蘇醒,飛廉大人也終於恢複了精神,隻說之前怠慢了古前輩,要好好給古前輩賠罪,並與前輩……敘敘舊呢。”


    古參笑意微僵,隻道:“這……就不必了。”


    南宮北鬥狐疑地看了古參一眼,清了清嗓子問:“陳道長,貴族聖女既然蘇醒了,可有提起與我的約定?”


    “啊?這件事……說起來……”陳泰臣正想說些什麽,突然三人腳下一陣劇烈的動蕩,與此同時,牟河寨之外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陳泰臣笑意立時繃不住,不顧古參和南宮北鬥在場,當時就掐指算了起來:“……時間提前了?不對,是另有其人!”


    他轉身朝南宮北鬥一揖到底後說:“南宮小哥,聖女雖然蘇醒,但身體不宜戰鬥,兩位巫祝中一位需護在聖女旁邊,你劍術超群,能否請你幫忙保護普通百姓一二?”


    “……自無不可。”南宮北鬥說罷便提劍而出。


    古參臉色時青時白,變幻不定。


    “……你既然化作古參的樣貌來,總該出些力氣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目的是什麽,但你若不幫上一幫,你這一趟南疆之行,隻如竹籃打水……一場空。”陳泰臣背對著“古參”緩緩道。


    “你這幾天故意留我在此,就是為了多個幫手?”“古參”仿佛氣樂了,聲音都變尖了幾分。


    “幻魅兒啊幻魅兒,你也不看看我是誰?”陳泰臣回頭輕輕一笑,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假扮成古參的幻魅兒心頭一陣無力:“怎麽就倒黴遇上這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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