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薄霧,昨夜的異動,仍令慈雲齋上下人心惶惶,此時,邵珩帶著阿古察去拜見了水明安。


    然而邵珩入水吟居的時間很短,仿佛隻是入內問了個好一般,很快就帶著阿古察又出來了。


    慈雲齋上下搜索那夜襲擊的人蹤影,但全無所獲。那人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就像是從未在慈雲齋中出現過一樣。


    對此,邵珩與沈元希表麵上沒有什麽,隻是心中愈發警惕。


    水明安是得道高人,流月居士也非泛泛之輩,慈雲齋中亦有陣法護持。


    那人來無影去無蹤,隱匿功夫頂尖,修為不可小覷。


    但另一方麵,敵人是趁邵珩他們入內時潛伏進入的,說明慈雲齋陣法對他有頗多限製。換句話說,他做不到在不驚動陣法前提下入內,而需要借助陣法開啟關閉時的漏洞。


    至於入內之後隱藏氣息,世間法寶繁多,魔門也好,正道也好,都有各自手段。更何況,這陰謀背後有西陸神秘魔族,更加詭秘莫測。


    又是一日過去,邵珩如約,與沈元希一起帶著阿古察再度到訪水吟居。


    “前夜剛遭突襲,今日當真要如此行事麽?”流月居士有些擔憂地問。


    她知道師姐今日要做的事,隻是流月居士有些不太讚同。


    水明安一如既往地平靜,嘴角含著一絲笑意:“敵人不敢直取,說明他知道自己不是你我對手。既然如此,又有什麽可擔憂的?外有師妹與元希師侄,內有我與邵賢侄,不必在意。後續邵賢侄還要聯絡另外兩家,自然是事不宜遲。”


    對於今日之事,邵珩與沈元希早有商量,自然不會有異議之處。


    “隨我來吧。”水明安銀絲拂塵微動,眾人眼前景象頓時一變,從水吟居來到了一處陌生幽穀。


    邵珩舉目四望,知曉此地其實離水吟居不算很遠,仍是慈雲齋勢力範圍之內。


    山穀被冬雪覆蓋,腳下蓬鬆,鬆枝不堪重負彎著枝椏,如同彎腰向眾人行禮一般。


    穀內頑石零零落落布在四周,邵珩一眼看去,頗有幾分眼花繚亂之感,耳邊聽到師兄傳音:“此地有厲害的禁製,慈雲齋名不虛傳。”


    邵珩心中同意,今日是他與沈元希建議,想要引暗處那人出動。他把想法與水明安說了,才一日功夫,水明安已做好了布置。


    單看此地地形與禁製,若不是知曉真相,邵珩也會以為這裏就是慈雲齋封印所藏之地。


    幽穀之內,靈安師太迎了上來。


    “靈安,你回憑瀾峰去,主持齋內上下,如有敵襲,你知曉應當如何行事。”水明安淡淡吩咐道。


    靈安師太應聲退下。


    “師妹,你在此等候,如外麵有異,你自可便宜行事。”水明安又道。


    “是,師姐。”流月居士知曉師姐心意已決,又看了一眼毫無所覺的邵珩與沈元希,心中不禁微微一歎。


    邵珩與沈元希對視了一眼,多的話也沒再提。


    流月居士與沈元希停下了腳步,而邵珩帶著阿古察跟隨水明安繞過地麵禁製繼續深入穀內。


    山穀盡頭,有一天然形成的裂痕,恰好可容一人通過。裂痕之前的地麵上,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形如碑,卻歪歪扭扭地立著。


    水明安拂去石上堆雪,露出兩個玉篆字樣,目光中浮起略微悵然。


    邵珩早年對玉篆研究不少,依稀辨認出這兩個字意為“無琅”,隻是不知道這是何意。


    對此,水明安沒有解釋,隻是不知道在那兩個字上做了什麽,而後“無琅”二字上突然閃過一絲淺淡的金光,然後便往那狹窄的天然通道裏走去。


    邵珩示意阿古察跟上,心中卻還在思索外頭那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通道逐漸變寬,頭頂密閉無光,地麵有起有伏,並不平整,但三人於黑暗中如履平地。


    道路逐漸變寬,空氣依舊流通,並無密閉之感。


    走著走著,邵珩隱約覺得不太對。


    他們逐漸進入山腹,也許還在往地下走,四周逐漸開闊,通道並不粗糙,絕非倉促之間造成。看牆壁、地麵,建造時間應當十分久遠。


    而且此地靈力充足,呼吸之間,隻覺天地元氣源源不斷地鑽入四肢百骸。


    這般充沛的天地元氣,就如同幽離幻境之深處一般。


    邵珩臉色微變,正要開口詢問,眼前突然豁然開朗,一扇頗為巨大的石門屹立在前。


    “齋主,您……”


    水明安走在最前麵,腳步未有絲毫停頓,語氣依舊雲淡風輕:“你先前大約在奇怪,門口那石碑上的字是什麽意思。”


    邵珩腳步微緩。


    “世人隻道存微真人於存微山得道,又於存微山開宗立派,卻無人知道,除了‘存微真人’之外,他又叫什麽。”水明安似乎笑了笑,“無琅,是你們存微祖師的名字,想來如今存微山中也少有人知道吧?”


    邵珩身軀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水明安。


    外頭那石碑上二字如果當真是存微祖師俗家名諱,那此地豈不是就是真正的封印所藏之地?


    他雖然心中起了疑,但萬萬沒想到水明安竟然有此膽量,將他們帶到真正的封印所在之處。


    之前,他與沈元希的意思,分明是造一處假的地方,用以引敵人上鉤。


    水明安頭也不回,繼續朝那石門走去:“背後之人謀慮深遠,豈是可輕易相與之輩?莫非邵賢侄對自己沒有信心?”


    邵珩起初震驚過後,恢複了沉默。他不是年輕時候的邵珩,水明安的激將法並不能讓他頭腦發熱。


    隻是,審時度勢之後,邵珩接受了目前的一切,心也定了下來。


    他當然明白水明安說的是對的。


    匆忙幾日之內,想要布置一個以假亂真的封印之地,頗為不易,也容易被敵人發現異樣。


    若慈雲齋由邵珩做主,也許也會有水明安同樣的舉措。先前的建議,是他作為外人角度所想的辦法。


    水明安有此正大光明的氣量,邵珩又豈會心有懼怕?


    他舉步跟上,隨水明安進入那扇石門之內。


    隻是,邵珩似乎忘了一點:被留在外頭的沈元希,尚不知曉真相。


    …………………………………………


    幽穀之內,沈元希與流月居士坐於一處幹淨石桌旁,靜靜等待著敵人下一步的動作。


    一方需調虎離山,一方需引君入甕。


    這一局,有陰謀,亦是陽謀。


    敵人來此,自然是窺視慈雲齋內的封印。


    他們原本目的是不是要趁機破壞慈雲齋封印,尚不可知曉。


    但無論如何,他們絕不希望看到邵珩與巫族設下印記,來借此修複星羅宗的封印。星羅宗那頭等於一敗塗地,但隻要有機會,星羅宗那不完整的封印,仍然是他們突破的關鍵。


    沈元希低頭思索著,敵人不蠢,他們也非庸人。


    今日之事,雖是將這一切攤開來。


    若敵人不上鉤,則一切無用,今日之局等同虛設。若敵人上鉤,則也不可能沒有後手。


    沈元希尚不知曉水明安帶他們來的是真正地方,隻是天性謹慎,反複思考。


    慈雲齋藏於深山,常年薄雪覆蓋,少飛禽走獸,看不到鬱鬱生機。


    因此,若無人說話,便覺山林寂靜得可怕,好似天地遼闊,將他們襯托得無比渺小,如滄海一粟。


    縱然沈元希心誌堅韌之輩,坐得久了,也覺心頭仿佛被壓著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尤其近來,他受右手掌心事物影響,總時不時看見一些莫名幻象,多少更令他容易產生困惑的情緒。


    “叮!”一聲清脆音起,打破這空靜之穀。


    沈元希瞬間驚醒,抬頭看向流月居士。


    流月居士腰間環佩不住地顫抖著,緊接著發出一陣接一陣清脆的玉石之音。


    “前輩?”沈元希見流月居士蹙眉未動,提醒道。


    流月居士麵有驚疑之色:“竟是觀月樓!”


    觀月樓,自然是流月居士洞府所在。


    如今,雪仙、潘曉雲和蕭毓都在那裏。


    沈元希額角青筋一跳,不待他說什麽,流月居士已然站起。


    不管如何,她都是今日被“調虎離山”之計的第一隻虎,必須離開。


    更何況,眼下其他地方一派平靜,但觀月樓中卻被觸發了禁製,她更需急速前往一查。


    臨行前,她對沈元希道:“你好自為之。”


    沈元希聽著這句意味深長的話,數個猜測轉瞬在腦海中閃過。


    流月居士離開之後,山穀愈發寂靜。


    但這次沈元希卻沒有再走神,而是靜靜撫著衍陽仙劍,坐於陽光之下,看似沉思,氣機卻已經布滿了整座山穀。


    這一次,沒過多久,外頭傳來有些匆忙的腳步聲。


    沈元希緩緩抬頭,看向來人。


    此時到來的,是水明安的弟子,作為慈雲齋下一任齋主的靈安師太。


    她原本和靜的麵上,有著深深的焦急神色,聲音也有些惶然:“沈施主,出事了,師父他們還在裏麵麽?”


    “在的。”沈元希盯著靈安師太,回答得十分簡短。


    “那太好了,我進去稟報,勞煩沈施主在此護衛。”靈安師太麵露一絲喜色,便欲往裏走去。


    “錚!”衍陽仙劍衝天而起,橫在靈安師太麵前,仙劍鋒銳氣息撲來,靈安師太隻覺麵上肌膚被刀割一般疼痛。


    她遽然變色,嗬斥道:“沈施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沈元希淡淡掃她一眼,輕笑道:“原本……今日我是打算放你過去的……但是我想了想,今日……誰都不要想過我這一關。”


    他聲音很輕,但是其中強大自信,任何人都不敢小覷。


    “靈安師太”麵色猙獰,“篷”的一聲化作一團紫黑色煙霧,朝沈元希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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