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直沉默拱手立在歐陽山身後的歐陽城突然上前一步,對眾人打了個稽首說道:“諸位道友,此事雖涉及西陸魔人,但是萬寶閣與我笑浪山莊之間不共戴天,我歐陽一族豈能袖手旁觀?這入陣之事便由我歐陽家先為諸位掠陣吧。”


    歐陽城說話的時候,藥聖歐陽山目光起初有些訝然,而後露出幾分滿意。


    笑浪山莊遇襲被毀,一直未曾重建。


    一方麵是歐陽城曾發下“若不除幕後凶手,否則笑浪山莊永不重建”的誓言,另一方麵也是當日遇襲時,除了歐陽嫡係一脈隻死了一個歐陽瑋之外,旁係子弟及門客均死傷較多。


    至於歐陽家的嫡係子弟,則本就稀少。


    所以,這些年來,歐陽一族幸存子弟在刻苦修煉的同時,更多的是休養生息。如今,與歐陽楠同一輩的兄弟們都成家立業、誕育兒女。


    按歐陽山對自己這個兒子的了解,歐陽城一向重視珍惜家族力量,不會輕易讓族中精銳子弟涉險。


    在如今族中剛剛恢複一些元氣的時候說這番話,倒是讓歐陽山有幾分刮目相看。


    他父子二人之間分歧不少,歐陽城所重視的山莊、家族等等,於閑雲野鶴的歐陽山來說不置可否,但歐陽山從未反對過兒子的決定。


    其餘人聽見歐陽城的話,麵上也露出各色神采,顯然都想到歐陽一族如今的情景。


    與歐陽一族一向交好的玉鼎真人說道:“歐陽莊主不必如此,此非你一家之事,自當大家同心協力才是。”


    “玉鼎真人所言極是。”正道之中也有多人附和,連天妖穀的朱君也點了點頭。


    歐陽城看了父親一眼,見其無意開口,繼續道:“諸位道友好意,但歐陽城卻不能厚著臉皮應了,此事我意已決,先由我族中子弟入陣探查,還請言隨山道友指點。”


    言隨山沒有再反駁,隻和善地點了點頭,便繼續查看蕭卓發來的那枚玉符,一邊掐指謀算了片刻後道:“我已算出隻有陰陽交會之時方可有機會破陣,故而尚有時間準備。言某會製作一批符籙,一方麵做護持之用,另一方麵可於陣中指引方位。周仙子、玉鼎道友……赫連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言隨山點到的幾人,均於符籙之道上有所長者。


    萬法門的赫連矢臉色陰了陰,但心中轉念一想,仍是應下了,至於其餘兩位更加不會拒絕。


    高空雲台之上修士紛紛離開,返回各自雲舟叮囑門下做準備。


    宮琴兒正要隨費案落下雲頭,半路上卻聽背後有人喚了一聲:“宮宗主。”


    她訝然回頭,卻見新上任的陰陽宗宗主白無雙笑盈盈看向自己。


    費案目光冷漠地看向白無雙。


    白無雙身著白衣金冠,顯得既清麗又英姿瀟灑,而她如今元嬰既成,且據說神通不凡,身上氣勢已不可同日而語。


    白無雙含笑打量著宮琴兒,而後說道:“宮宗主,多謝你此前照拂魅兒。你我皆是初掌宗門之人,日後有時間,也可多親近親近。”


    “哼!”不等宮琴兒有所反應,費案便重重一哼,目光中露出幾分殺機。


    陰陽宗的白無雙是什麽人、有什麽癖好,他自然有所耳聞。不管她說的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費案都十分惱怒。


    宮琴兒眼睛眨了眨,而後仿佛笑彎了眼,沒有說好或者不好。


    白無雙見狀輕輕一笑,也不管自己的話是否引起星羅宗的怒意,負手翩然踏雲而去。


    宮琴兒原地靜默了三息,目光朝下方各路雲舟上一轉,突然眼睛一亮,身子如蝴蝶般輕盈落下。


    費案起初微微一驚,待看清宮琴兒所去的方向,心中念頭一轉,任由宮琴兒獨自行動,自己卻回轉到星羅宗的玄輦上,笑眯眯地看向存微的雲霄飛舟突然的騷動。


    “蕭姐姐!”宮琴兒此前也隻是從苟遊那知道了蕭毓的消息,但自分別後兩人還是第一次見上麵。


    她自空中落下,任由四周或驚訝或厭惡或疑惑的目光,生生擠走了邵珩,依偎在蕭毓身旁。蕭毓陪伴她數年,宮琴兒對蕭毓的依戀更像是對待長姐。


    待看清了蕭毓的眼睛,宮琴兒眼眶微微紅了紅又鎮定自若,笑盈盈地說:“蕭姐姐,你怎麽能不說一聲就跑了,我的人都追不上你。不過也難怪,你畢竟是我們巫神承認的飛廉大人。對了,等這邊事情結束了,你和我回南疆吧,聽苟遊說你病了,我讓聖地裏的祭師給你治療!”


    “才……才不用你呢!我們……我們就能治好。”一旁的冬青原本也是好奇看著這個星羅宗宗主的小姑娘,隻是聽到對方要帶蕭毓離開,以為對方嘲諷歐陽家醫術不行,立即反駁道。


    宮琴兒眼睛撲扇了幾下,笑了笑沒有應聲。


    夾在中間的蕭毓,拍了拍宮琴兒的手,換了個話題道:“你如今怎樣?可一切順利?大巫祝身體可還好?”


    “我沒什麽不順利的,有羅姨、費老還有陳先生幫我呢!大巫祝……他老人家還是舊樣子,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宮琴兒說到大巫祝,目光裏還是閃過一絲憂色。


    “有費長老坐鎮宗門、羅夫人打理事務、陳泰臣協調巫族,你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加緊修煉,盡早提升自己的實力。”邵珩為叮囑宮琴兒,插了一句。


    哪知宮琴兒聽到自己說話,仍是“哼”得一聲扭過頭去,似還在鬧別扭一般。


    不過,這一扭頭,宮琴兒看見站在另一邊的南宮北鬥,頓時眼睛亮了亮,撒開蕭毓的手,當著存微眾人的麵,如乳燕投林般掠了過去。


    南宮北鬥昨日剛剛自一處被監控的萬寶閣分會處回轉飛舟上,因遇上其餘門派弟子,受了些閑氣,正臉色陰沉地獨自站在一處生悶氣,一時不察被宮琴兒當著眾同門的麵抱了個正著,頓時有些羞怒之色。


    尤其是他眼角餘光瞥到上空太律真人投來不善的目光,臉色愈發紅了些。


    “你……你……成何體統,快放開我!”南宮北鬥哪裏見過這般陣仗,一時軟玉滿懷,又不敢真正用力去推。


    在南疆的時候,這小姑娘曾當麵與自己表白,南宮北鬥本就吃


    了一驚,但想到之前宮琴兒的脾性,也沒真正往心裏去,隻覺是宮琴兒又捉弄於他。


    “就不!”宮琴兒微微嘟嘴,將南宮北鬥的手臂抱得更緊了些:“沒良心的!這麽久日子連封信也不給我,可是被哪個小妖精迷住了?”


    “噗嗤!”周子安沒忍住笑出了聲,見南宮北鬥吃人的目光投來,連忙打開扇子遮住了滿臉笑容。


    周子安心想:“南宮北鬥竟招惹了這麽一位人物,有意思。”


    他目光往人群中幾名南宮家的弟子轉了轉,又遠遠看了一眼玉虛山的飛輦,搖了搖頭。近來形勢較亂,南宮家不會有什麽動作。但一旦神州穩定,南宮北鬥怕是立刻會多了一位由族中指定的妻子。


    突然,周子安看見沈元希和邵珩的目光,突然頓了頓。


    邵珩的神情波瀾不驚,倒算不得什麽。


    南宮北鬥此前去過南疆,這件事說不定邵珩早就知道。


    但沈元希隻是微微訝然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便令周子安一時陷入了沉思。


    他周家此次雖然保存了名譽,未曾傷筋動骨,但消息傳出後仍然動搖了周氏在世家之中的地位。若無意外,南宮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將是獨領風騷。


    周子安習慣性想深了些,一時間已閃過數種猜測。


    另一邊,南宮北鬥臉色愈發難看了些:“胡言亂語!你……”他剛想用力掙脫宮琴兒,卻突然察覺到一道目光襲來,抬頭循著目光看去,卻見白衣金冠的白無雙正負手遙遙而立。


    已是一宗之主的白無雙,麵帶笑容,隻是笑意之中帶著幾分寒意。僅僅是淡淡一瞥,便有如山壓力,令南宮北鬥有窒息之感。


    他下意識將宮琴兒擋在身後,神情桀驁、目光冰冷地頂上元嬰修士的威勢。


    陰陽宗的彩色宮樓之上,白無雙笑意愈發深了。


    她身子微微一動,似乎想要做些什麽,然而下一瞬笑意凝結。


    遠處,邵珩抬頭輕輕往前淩空一步,擋住了白無雙所有視線。


    白無雙抿了抿唇,而後衝著神情冷漠的邵珩嫣然一笑,消失在彩色宮樓之上。


    “怎麽了?”待邵珩後退回來,蕭毓悄悄地問道。


    邵珩皺了皺眉,而後說:“沒什麽,隻是白無雙這人一向詭計多變,如今成了陰陽宗宗主,我有些擔心。”白無雙的事涉及陰陽宗內宗主交替之陰私,邵珩不願汙了蕭毓耳朵,便隱去不言。


    “正魔之間仇怨如海,如今也隻是一時結盟,遲早有盟約崩毀的時候。”蕭毓低低說道。


    “不錯。”邵珩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歎息:“說是結盟,初時還看不出什麽,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有什麽陷阱陰我們一道。”


    聽完邵珩的話,蕭毓狡黠一笑:“魔門被正道壓製了千年,門內又青黃不接、爭端不斷的,必然不會衝在最前麵損耗自己的力量。隻不過麽……正道之中的幾位真人也非泛泛之輩。”


    “說的也是。”邵珩看著不遠處朝存微山飛舟掠來的幾位真人,眼神平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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