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棉、花‘糖’小‘說’)


    窗外淅淅瀝瀝下著小雨,陸明玉乖乖躺在床上,看白胡子老郎中替她把脈。


    蕭氏摟著恒哥兒坐在床邊,看著女兒消瘦下來的小臉蛋,心疼極了。從京城到嶽陽,千裏迢迢,出發前蕭氏最擔心三歲的兒子吃不了苦,沒想到恒哥兒一路都活蹦亂跳的,反倒是女兒,因為坐不慣馬車又是頭暈又是沒胃口吃飯,好不容易到了嶽陽,竟然水土不服,剛搬進府邸就病倒了,連續躺了好幾天,整個人瘦了不知多少圈。


    “恭喜夫人,四姑娘已經痊愈了。”


    老郎中笑著收回手,朝蕭氏道。


    蕭氏大喜,恒哥兒不是特別懂,見母親跟姐姐都在笑,男娃茫然地問:“娘,姐姐好了嗎?”


    蕭氏摸摸兒子腦頂,柔聲道:“是啊,姐姐好了,又可以陪恒哥兒玩了。”


    恒哥兒高興極了,笨拙地爬到床上,抱住姐姐要親一口。


    陸明玉笑著扶住弟弟,目送母親送老郎中出門,她長長地鬆了口氣。生病的滋味兒,可真不好受,吃什麽吐什麽,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特別是還要擔心楚隨,擔心自己因為這場病,錯過原本可以偶遇的心上人。


    黃昏時分,陸嶸巡視堤岸回來,先在前院沐浴更衣,換上常服再去後院看妻子兒女。早上那場雨晌午就停了,暑氣蒸幹了地麵,陸嶸轉到走廊,就見妻子坐在院子裏的桂樹下,愜意地搖著一把團扇,旁邊女兒、兒子麵對麵坐著,互相喂青葡萄吃。


    “爹爹!”恒哥兒麵朝走廊,最先看見父親。


    陸明玉驚喜地扭頭。


    “阿暖病好利索了?”陸嶸大步走過來,關切地詢問女兒。


    “全好啦,爹爹快坐這兒,剛洗好的葡萄。”陸明玉孝順地把自己的椅子讓給父親。


    陸嶸沒跟女兒客氣,坐好了把胖兒子抱到腿上,這樣女兒又有椅子坐了。


    “爹爹,咱們來嶽陽好幾天了,都沒有好好逛過嶽陽城,您哪天有空,帶我們出去走走吧?”閑聊兩句,陸明玉特意挑了一個大葡萄遞給父親,撒嬌地道。


    陸嶸接過葡萄,眼睛掃向妻子。


    蕭氏緩緩地搖著繡花團扇,對上丈夫意味不明的目光,她哼了哼,慢條斯理道:“看我做什麽?三爺有空就陪陪我們娘幾個,沒空您繼續去忙,我自己帶阿暖、恒哥兒逛去,總不能耽誤三爺的大事。”


    吃著甜葡萄,出口卻是滿滿的酸氣。


    蕭氏就是不高興。她一介女流,自出生就沒有離開過京城二十裏以外,出發前,蕭氏興奮極了,晚上靠在丈夫懷裏,說她想去的所有地方,想去嶽陽樓登高遠眺,想去洞庭湖遊船賞景,不論她想做什麽,丈夫都點頭,答應地那叫一個痛快。[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結果呢,到了嶽陽,丈夫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每天早出晚歸。新官上任三把火,蕭氏明白丈夫的難處,一來心疼丈夫,二來忙著照顧生病的女兒,蕭氏暫且將那些遊玩計劃壓在了心底,如今女兒好了,蕭氏心裏一鬆,忍不住就酸了兩句。


    “這葡萄可真酸。”陸嶸轉著手裏的青葡萄,黑眸含笑望著妻子。


    兩口子又當著她的麵黏糊,又忘了她是大姑娘了,陸明玉撇撇嘴,低頭吃自己的。恒哥兒瞅瞅手裏剛抓起來的青葡萄,不太確定地問姐姐,“姐姐,這個酸嗎?”之前吃的都甜甜的,可爹爹說葡萄酸,恒哥兒就不敢吃了。


    “酸,恒哥兒別吃了,再吃牙要倒了。”陸明玉搶過弟弟的葡萄,一本正經地道。今天弟弟吃的夠多了。


    恒哥兒巴巴地望著碟子裏的葡萄,還沒吃夠。


    陸嶸這才意識到兒女也在身旁般,咳了咳,看著娘仨笑,“明天我休息,說吧,你們想去哪兒玩,本禦使親自奉陪。”


    老不正經的,蕭氏嗔了他一眼,嗔完問女兒,“阿暖最想去哪兒?”


    “洞庭湖!”陸明玉不假思索地道,她喜歡坐船遊湖,上輩子與楚隨定情也是在湖上。當時大家在一條船上,楚隨、蕭煥負責釣魚,她與楚盈、楚湘幾個姐妹湊在另一邊賞荷花,她差點摔下去,是楚隨及時抓住她,也不知道故意還是無心,一把將她扯到了懷裏。


    她驚慌抬頭,不期然撞進楚隨明亮的鳳眼,說不清道不明,就那樣陷進去了。


    成親後,楚隨也常常帶她在國公府的湖麵上泛舟,湖上漂夠了,就到梧桐園裏,沿著那十八棵梧桐慢慢走……


    “姐姐,你再吃一個。”


    眼前突然伸過來一隻小胖手,打斷了她的回憶,陸明玉做賊心虛,趕緊吃葡萄掩飾。


    “姐姐吃了,我也再吃一個。”恒哥兒嘿嘿笑,滿足地去抓葡萄。


    機靈的小家夥,陸明玉沒有阻攔,那邊蕭氏卻用團扇輕輕敲了敲兒子的小胖手,不許他再吃,“吃多了肚子疼,那我們就不帶恒哥兒去坐船了。”


    恒哥兒嘟嘴。


    陸明玉哈哈笑。


    ~


    翌日早上,一家四口吃完早飯就出發了。


    昨日剛下過雨,今天嶽陽城天藍如洗,萬裏無雲,十分適合出遊,因此前往洞庭湖的官路上,一輛輛馬車、騾車絡繹不絕。陸明玉坐在窗邊,悄悄拉開一絲簾縫往外看,看見趕車的車夫,跟車的小廝丫鬟,騎馬的公子,唯獨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有點失望,卻又無可奈何,所謂偶遇,本來就機會渺茫,也許在她臥床不起的時候,楚隨已經來了嶽陽,又走了……


    這樣一想,陸明玉忽然沒了興致,悻悻地放下窗簾。


    “阿暖?”察覺女兒神色不對,蕭氏擔憂問,“又不舒服了?”


    陸明玉抬眼,對上母親溫柔美麗的臉龐,她展顏笑,“沒有,就是著急怎麽還沒到。”


    罷了,聽天由命吧,遇不到楚隨,還有家人,不能因為楚隨壞了一家人的遊興。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到了湖邊。


    孟全早已派人賃好遊船,陸明玉一家下車後,他在前麵帶路。


    遊船就在前麵,陸明玉與母親並肩慢走,湖風涼爽,吹動帽紗飄飄,一眼望去,煙波浩渺,讓人心境都情不自禁地隨之豁達起來。有至親相伴,有美景待賞,這一刻,陸明玉是真的忘了楚隨,心無雜念。


    “時謙哥哥,哪條是咱們的船啊?”


    一道甜嬌嬌的聲音,卻毫無預兆地飄進了耳中。


    時謙哥哥……


    陸明玉身體一僵,停步,循聲望去。


    二十幾步外,站著一對兒男女。男子一襲月白杭綢夏袍,腰係香囊,頭戴玉冠,如玉樹臨風,並肩站在他左側的姑娘穿著一身粉色襦裙,看身段應有十四五歲了,烏發、長裙隨風飄動,單看側影,就知道肯定是個美人。


    兩人都麵朝湖水,但男人臉朝另一側,陸明玉看不見,而他身邊的粉裙姑娘,問完話仰頭望向男子,一張姣好臉龐便完完全全暴.露了出來,櫻唇皓齒,鼻梁秀挺,再往上,是一雙水盈盈明燦燦的桃花眼。


    這人,這人,怎麽如此麵善?


    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哭得如梨花帶雨的少婦臉龐,陸明玉心口一緊。


    董月兒,那姑娘,是她嫁給楚隨後,曾經打過一次交道的董月兒。


    似乎察覺了她的注視,粉裙女子疑惑地望了過來。


    陸明玉想回避的,可她心跳停了,呼吸也停了,耳朵也聽不見了。在認出董月兒的那一瞬,陸明玉就好像陷進了一場荒謬的夢裏,她難以相信,她不想相信,她想醒來,可董月兒依然站在那裏,她身邊的男子……


    他終於也轉過來了,鳳眼猶帶不知為何而起的笑,熟悉的臉龐,俊美無雙。


    真的是楚隨。


    隔著薄紗,陸明玉怔怔地望著他,眼睜睜看他同樣色變,然後,飛快鬆開了董月兒的手。


    他還牽著董月兒的手了?


    陸明玉的視線,緊緊地定在了楚隨的手上,與此同時,她幻想的夢境驟然結束。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聽錯了聲音,認錯了人。


    楚隨,董月兒……


    陸明玉自嘲地笑,笑容尚未完全展開,眼淚一串串落了下來,心傷透了,大病初愈的身體亦承受不住,雙腿一軟,朝前栽去。


    “阿暖!”蕭氏是第二個發現楚隨的,還沒緩過神,餘光就見女兒栽了過來,慌忙扶住。


    陸明玉已經昏了過去。


    蕭氏嚇得臉都白了,想喊丈夫幫忙抱女兒去車上,一回頭,卻沒看到丈夫的身影!


    蕭氏下意識轉向楚隨那邊,恰好看到丈夫風似的走到楚隨身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蕭氏駭得忘了反應,呆呆地看著丈夫打完人,什麽都沒說,沉著臉朝她走來。


    “先回去。”陸嶸抱起女兒,冷聲道。


    女兒要緊,蕭氏點點頭,彎腰抱起兒子,快步跟在丈夫身後。


    轉眼間,一家四口重新上了馬車,揚塵而去。


    洞庭湖畔,楚隨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一手捂著臉,鳳眼茫然地追著陸家馬車。


    “時謙哥哥,他為什麽打你啊,你都流血了……”


    董月兒不認識陸家人,她隻關心楚隨,見楚隨傻傻的,好像被人打懵了,董月兒害怕地抱住楚隨,嗚嗚哭道。


    哭聲提醒了楚隨,看看懷裏哭哭啼啼的董月兒,楚隨莫名一陣心煩。


    早知會遇見熟人,他說什麽也不會碰董月兒,隻是,阿暖為什麽昏倒了?陸三爺為何又打他?


    右臉痛如火燒,楚隨滿腹疑竇,卻意外的,沒有一絲絲最該有的氣憤。


    “阿貴,你先送董姑娘回去。”推開董月兒,楚隨皺眉吩咐他的長隨。


    阿貴心情複雜地點點頭,看著二公子臉上的大巴掌印,又氣又心疼,那個陸三爺,亂發什麽瘋?


    “時謙哥哥,你要去哪兒?”眼看楚隨要走,董月兒不解地問。


    “與你無關。”楚隨頭也不回地道,翻身上馬,去追陸家馬車。


    陸三爺再打他,那也是親戚,董月兒算什麽?若非董月兒的眼睛讓他想到了陸家的小外甥女,那日他才不會出手相救,更不會有後來的一時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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