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妻子身邊守了一天一晚,驟然鬆懈下來,楚行心裏輕鬆,身體卻比連續行軍三日還要疲憊。回到前院,楚行命魏騰準備浴.桶熱水,他仰麵躺在床上,舒服地想睡覺,又興奮地睡不著。


    腦海裏全是妻子抱著女兒的溫柔模樣,他有女兒了,妻子也陪在他身邊。


    “國公爺,水備好了。”


    門口魏騰平靜回稟道,楚行笑了笑,起身去沐浴。


    今日告了半晌假,沐浴結束,楚行換上一身她特意命人給他做的淺色家常袍子,準備再去後院看妻子,不料從堂屋出來,就見太夫人帶著妹妹來了,太夫人另一側,是京城德高望重的名醫,喬老。


    昨晚妻子止血後,喬老為妻子診過脈,說是隻要夜裏不再出血,應該不會再有性命之憂,現在過來,應該是再確診一番。關係到妻子的身體安康,楚行大步朝三人走去,朗聲朝喬老道謝,語氣十分敬重。


    “國公爺客氣了,此乃老夫分內之事。”喬老謙遜地笑道。


    四人一同往後院走去,楚行想與喬老並肩而行,見太夫人回頭看他,仿佛有話要說,楚行同喬老告聲罪,上前幾步,走在太夫人左側,低頭做出聆聽狀。太夫人仰頭瞧了長孫一眼,笑著問道:“抱小丫頭了嗎?”


    陸明玉給女兒起名棠棠,最開始隻有楚行、蕭氏知道,夜裏蕭氏同丈夫說了,太夫人等人還不知情。


    提到女兒,楚行不自覺地笑,嗯了聲,“祖母,我們想好了,叫棠棠。”


    春暖海棠開,娘倆的小名又好聽又相得益彰。


    太夫人見長孫似乎很滿意得了個女兒,想來更多還是因為太寵愛陸氏,再記起昨晚長孫泛紅的眼圈,領兵打仗不畏生死的大男人竟然因為一個女人哭,太夫人心裏不太高興,敷衍地誇下那乳名,卻輕聲替陸明玉說話,“先開花再結果,阿暖還小,以後不愁生兒子,你別著急。”


    楚行失笑,誠心解釋道:“祖母多慮了,兒女我都喜歡,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心急。”他不用妻子生兒子,他隻要她平安。


    太夫人笑著點點頭,看著前麵道:“就知道你心疼阿暖。”


    楚行視線已經投向了產房,妻子不宜挪動,暫且還沒搬到上房。


    產房裏麵,棠棠睡著了,靜靜地躺在娘親身邊,蕭氏剛用溫熱的巾子幫女兒擦完手臉,娘倆正輕聲細語聊孩子。得知太夫人來了,蕭氏笑著出門相迎。寒暄過後,太夫人看眼喬老,對蕭氏解釋道:“阿暖昨夜太驚險,我放心不下,請喬老再瞧瞧吧。”


    這是為女兒好,蕭氏沒有多想,請眾人進屋。


    陸明玉虛弱地躺在床頭,最先看向丈夫,對上楚行關切的鳳眼,心安了,才轉向太夫人,輕輕地喚聲祖母。看著笑容恬淡,其實陸明玉有點心虛,忐忑地暗暗觀察太夫人,怕太夫人不滿她頭胎生的是女兒。


    沒等到曾孫,太夫人確實不滿,連帶著現在看陸明玉也不如之前順眼,但她都六十多歲了,不至於連這點城府走藏不住,走到床前,慈愛地詢問長孫媳婦身體恢複地如何。


    聊過家常,喬老上前幫陸明玉診脈。


    陸明玉緊張地看著喬老,上輩子死過一次,昨晚也在鬼門關轉悠了一圈,如今她父母雙全有夫有女,陸明玉惜命地很,怕自己出事。


    喬老這一脈號地時間比較長,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他才慢慢鬆開手,目光落到陸明玉臉上,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同情,很隱晦,若非陸明玉一直盯著他,可能都會錯過。


    “喬老,我怎麽了?”陸明玉白著臉問。


    太夫人、蕭氏同時皺眉,楚行更是從兩位長輩身後繞過來,站在床頭,目光沉重地看向喬老。


    喬老麵容已經恢複平和,安撫地對陸明玉道:“夫人切莫擔心,您現在已無性命之險,隻是昨夜難產,致使身子太虛,半個月內最好躺著靜養,不宜起身挪動,月子的話,謹慎起見,夫人還是六月過完再出屋吧。”


    一般婦人坐三十日的月子就夠了,陸明玉傷的太重,休息兩個月比較穩妥。


    陸明玉鬆了口氣,她還以為自己出了什麽大問題。


    “阿暖快好好休息吧,祖母後半晌再來看你。”太夫人一臉心疼地道。


    “祖母慢走。”陸明玉輕聲回道。


    太夫人點點頭,請喬老出門,蕭氏送到堂屋外就折回去陪女兒了,楚行還想再多問幾句妻子的身體情況,決定多送幾步。來到前院,太夫人看看長孫,示意兩個丫鬟退遠點,再低聲問喬老,“喬老,阿暖頭胎生的這麽困難,是否會影響她以後……”


    喬老神色微變,先看楚行。


    楚行心頭一沉,正色道:“喬老盡管直言。”


    喬老這才歎息道:“夫人這一胎傷了根骨,以後恐怕,再難懷上。”


    再難懷上?


    楚行僵在當場,想的卻是妻子知道這消息該會多難過。


    他心疼妻子,太夫人隻關心楚家子嗣,急著道:“就沒辦法治了?阿暖才十六,興許養養就好了?”長孫是國公爺,他必須得有個兒子繼承爵位,陸明玉要是不能生了,自家的爵位怎麽辦?


    喬老想了想,還是沒太大把握,委婉地道:“老夫會給夫人開調理方子,也許夫人福緣深厚,假以時日能再懷麟兒。”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死,但他的神色與語氣都在告訴太夫人,陸明玉再懷麟兒的可能微乎其微。


    太夫人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身體晃了下。


    楚行瞬間回神,眼疾手快扶住祖母,吩咐魏騰去領喬老開方子,他則把太夫人扶到了前院堂屋。太夫人這些年保養得宜,氣色紅潤,此時老臉卻沒了血色,坐好了,她拉住長孫的手低頭落淚,“阿暖那孩子,怎麽就這麽命苦啊……”


    她哭得是長孫,但太夫人知道長孫疼媳婦,故換了說辭。


    楚行屈膝蹲在長輩麵前,最初的震驚過後,他現在已經想通了,笑著開解太夫人:“祖母不用介懷,我會好好給阿暖調理,能懷最好,萬一懷不上,等二弟娶妻生子了,生的多過繼一個給我,左右都是楚家的子嗣,咱們不愁沒人繼承爵位,祖母切莫因此擔心。”


    如果不用考慮妻子的心情,楚行真的不在乎妻子是否還能再生,其實經曆過昨晚,楚行根本不想再讓妻子懷上,他不畏戰場凶險,不怕戰死沙場,唯獨不敢再承受一次昨晚那樣的煎熬。


    迎著太夫人難以置信的目光,楚行雙膝跪地,誠懇求道:“祖母,我知道您一直都盼著阿暖給您生曾孫,但阿暖盡力了,還差點……祖母要怪就怪我,怪我沒能給您生個曾孫,您別怪阿暖行嗎?”


    陸筠因為子嗣被姚老太太磋磨,楚行親眼目睹陸筠為求子憔悴暈倒,他擔心祖母失望過後也會犯糊塗,故提前表明心跡。


    長孫這般維護妻子,太夫人心裏就像有無數的浪濤翻滾一樣,恨孫子癡情喜歡陸明玉喜歡到連子嗣都不顧,又愁一時想不到辦法反駁回去。


    “起來起來,有話好好說,跟祖母跪什麽。”太夫人托著長孫手臂,勸了一次沒勸動,對上楚行執著懇切的鳳眼,太夫人無奈道:“行了,在你眼裏,祖母是那樣不講理的人?阿暖安好比什麽都重要,你都不在乎,祖母更不會因此遷怒阿暖,再說了,阿暖還小,來日方長,你們小兩口多努力努力,說不定就懷上了。”


    長輩豁達明理,楚行總算放心了,思忖片刻,垂眸道:“祖母,阿暖現在養傷要緊,等她好了,我找機會跟她說,祖母就當不知情吧,我怕她胡思亂想,不敢再見您。”


    “好,祖母都聽你的,快起來。”太夫人心情複雜地勸道。


    楚行再次拜謝。


    送走太夫人,楚行折回後院,看著床上溫柔打量女兒的妻子,他一字未提。


    ~


    陸明玉母女平安,楚國公府一早就派人去送帖子了,邀請親朋好友後日過來賀洗三。明惠帝也是親戚,楚行沒送帖子,隻派人去送了喜訊。


    明惠帝人在宮中,消息卻極其靈通,知道外甥女昨晚生的艱難,怕陸筠牽腸掛肚才沒告訴她,現在外甥女有驚無險,明惠帝也沒再提難產二字,來到永寧宮,笑著逗陸筠,“朕這裏有個喜訊,阿筠猜猜是什麽?”


    陸筠尚未得到侄女產女的消息,但她最近隻惦記著這一樁事,聞言仔細瞅瞅抱著她的男人,先試探道:“與阿暖有關嗎?”


    明惠帝故意頓了會兒,才點點頭。


    陸筠大喜,桃花眼興奮地盯著他,“阿暖生了?”


    她歡喜地像個孩子,興高采烈,明惠帝忍不住親了她臉頰一口,“生了,生了個小丫頭,名字都起好了,叫棠棠,海棠的棠,跟阿暖倒挺配。”


    陸筠先是喜悅,隨即卻有些擔憂,國公府有兩房,但侄女的孩子關係到楚家的爵位,太夫人會不會同姚老太太一樣,因為沒有抱到曾孫,給侄女臉色看?


    “為何皺眉?”明惠帝摸摸她眉頭,疑惑問,剛剛還那麽高興。


    陸筠不想在他麵前說可能會不利於太夫人的話,小聲扯謊道:“阿暖跟我說,她這胎想要兒子,我怕她心裏難受。”


    明惠帝頓時嗤笑:“兒子有什麽好,朕巴不得有個女兒。”


    陸筠一聽,抿了抿唇,低頭看自己的肚子,麵露哀傷。


    明惠帝最看不得她這副自憐的模樣,托起她腿往榻上一掀,跟著便壓了過去。察覺他意圖,陸筠慌了,紅著臉求他,進宮快一個月了,他從來沒有在白天不規矩過。


    “不喜歡?”明惠帝頓住,撐在她頭頂問。


    陸筠也不是不喜歡,就是,難為情。


    她的答案寫在眼裏,明惠帝笑了,俯身低語道:“阿筠,給朕生個女兒。”


    他氣息落在她耳上,陸筠縮了下脖子,濃密眼簾垂著,聲音落寞,“我,我可能懷不上……”


    明惠帝不信那些,親.親她眼睛,啞聲打斷她:“不多試幾次,阿筠怎麽知道?”


    陸筠羞得不說話了。


    明惠帝笑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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