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個星期,再沒有人來看徐雲龍。


    這段時間裏,除了吃飯,徐雲龍都瑟縮在那間狹窄的羈留室的一角,沉默的靠著冰冷的牆,埋著頭,好像在沉思著什麽,腦裏卻一片混沌。


    就像失去了靈魂,徐雲龍沒有任何表情動作,隻是一直靠在那裏,像隻被野獸追捕,最後躲在洞穴裏奄奄一息的小動物,充滿了對這殘酷世界的恐懼和絕望。


    後來,在徐雲龍的渾渾噩噩中,他被押走了,沒有經過任何法定的正常的審訊,直接就開始了他的牢獄生涯。


    徐雲龍對身外之事一無所覺,隻知道自己不停的被押解,負責押解他的警察不斷改變,交通工具也在變化著,先是鐵籠一般的押解車,然後是火車,再後來是軍用貨車。


    周圍的環境也越來越寒冷,衣衫單薄的徐雲龍整天都在瑟瑟發抖,就像落水的小雞一樣弱小可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去什麽地方,因為從頭至尾,他都被蒙著頭,周圍的警察既不與他說話,也不私自交談。


    很長的一段時間後,他終於停下來了。


    當蒙著他的頭的布袋被拿開後,他睜開了已經不是很適應光線的眼睛。


    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寬敞的房間內,在他麵前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棕色製服,麵貌猥褻,身材矮小,挺著一個大肚腩的禿頂中年男人,身後並排立著三個身穿軍裝,手持機槍的軍人,他們緊緊地盯著徐雲龍,隻要他有一絲異動,手上的機槍馬上就會把他打成蜂窩。


    那中年男人盯著徐雲龍,陰沉的笑了一下,露出滿口的黃牙。


    “徐雲龍,犯強暴罪,嘿嘿,就這麽點小事就被送來這裏,看來你得罪了大人物啊。”聲音非常難聽,就像用叉子在玻璃上麵刮動那樣令人毛骨悚然。


    徐雲龍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表情,隻是木木的呆立在那裏。


    中年男人拿出一份檔案。


    “廢話就不多說了,忘了你的名字,以後你隻可以叫3514,這是你的編號,也是你以後的名字。我叫容泰,是這裏的副獄長,嘿嘿。。。。。。歡迎來到。。。。。。


    罪惡要塞!


    嘿嘿。。。。。。在這裏,我隻能對你說。。。。。。


    好好享受吧!


    好了,帶下去!“


    接著,徐雲龍做了個全身檢查。


    他被高壓水龍頭完完整整得洗了一遍,全身像被針紮一樣,頭發全被剃光,最後,為了防止私藏武器禁藥等,他的肛門也被徹底檢查了一遍,當然,檢查的手法不會太溫柔。


    最後,身穿一件粗糙單薄的囚衣的他被關進一間房間裏。


    這是一間暗室,狹窄,酸臭,沒有窗口,沒有燈,四堵牆都鑲上了冰冷堅硬的鐵皮,唯一的鐵門上有一個小口,應該是傳話用的。房間的一麵是一個窄小的鐵床,另一麵的地上有一個小洞,發出陣陣惡臭,這是廁所。


    徐雲龍不知道這被那中年男人稱為“罪惡要塞”的在什麽地方,他隻知道這是一所監獄,而且守衛非常森嚴,因為在他來的時候,雖然是蒙著頭,但也感覺到押解他的車走走停停,經過十數道關卡才進得來。而他剛才經過的走廊也有許多手持機槍的軍人把守著。


    。。。。。。。。。。。。。。。。。。。。。。。。。。。。。。。。。。。。。。。。。。。。。。。。。。。。。。。。。。。


    在罪惡要塞的第一個星期,徐雲龍一直被關在暗室裏。除了吃飯,沒有任何的活動,在這裏,每天兩頓,每頓都是一種甘澀的薯類和一種不知名的粗糙難咽的菜,不但難以消化,而且沒有多少可以提供的營養,一個星期下來,徐雲龍就瘦得皮包骨一樣。


    每天,徐雲龍就蜷縮在那張窄小的鐵**,任刺骨的冰寒蔓延全身,可是他並不在意,身上的寒意遠遠比不上他內心的寒冷。在他心裏,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沒有自己在身邊,不知道他們會生活得怎麽樣,也不知道上官飄雲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們。寧安怡呢?她現在過得怎麽樣了?甚至,他還擔心閔雪晴的母親病愈了沒有。


    其實,被監禁在這裏,徐雲龍一直當是對自己犯下的罪孽的救贖,雖然一切都是駱恒基從中作梗所致,但自己畢竟傷害了許多人,這也是他所不能原諒自己的,同時,這裏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沒有了外世界的爾虞我詐,反而讓他感到更安全。所以,他願意甚至樂意承受這裏給他帶來的痛苦,來減輕心靈上的自責對他的折磨。


    同時,駱恒基在羈留室裏的那番話一直在他腦海裏回響。


    弱者。。。。。。


    自己是弱者嗎?是呀!不可否認,自己是個弱者。


    在駱恒基,寧常光這樣的人麵前,自己就像是螞蟻一樣,毫無價值意義可言。繁華奢侈的北京城就像一個巨大的食物鏈,那些處於食物鏈最頂端的獵食者,就能憑著他們的利爪,他們的尖牙,輕易的捕食像自己這樣的弱小,肆意的玩著屬於他們的弱肉強食的遊戲。


    可是,這公平嗎?難道弱者就不能生存?


    世界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想到這,徐雲龍腦中不斷苦笑,很無奈,很蒼涼的苦笑。


    從第二個星期開始,徐雲龍的生活有了變化。每天可以在公共囚室裏呆一小時,作各種活動。每天還得幹一定程度的活,例如洗囚衣,洗廁所和澡堂,在飯堂裏幫忙燒火等等。


    自小就幫父母幹家務活的徐雲龍自然可以應付這種勞動。


    公共囚室是一個接近一千平方米的大廳,四麵都是厚硬的鐵牆,中間的空地上有著如籃球架,排球網之類的體育設施。


    而這裏的囚犯,各種各樣,身材彪悍肌肉暴漲的,瘦小猥褻的,瘦高奸猾的,形形式式,但每個囚犯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的眼神,都彌漫著一種凶狠,那是一種殺人如麻喪心病狂的殘虐,在他們眼裏,是真正的人命如草芥,整個公共囚室,似乎都彌漫著一種血腥的殘忍的氣味。


    這是群名副其實的亡命之徒,他們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其他人的生命,算得了什麽呢!


    坐在囚室的一角,徐雲龍麵無表情地看著數百個囚犯進行著各類活動,籃球,排球,撲克牌,摔跤,甚至,有的人把捉來的蟑螂老鼠賽跑賭博,囚室裏到處充滿著各種粗獷的放肆的叫囂。


    突然,玩撲克牌的幾個人大聲喊叫著,還不是夾雜著亂七八糟的粗言穢語。


    “老子宰了你!”一個洪亮的叫聲像火山一樣在那裏爆發出來。


    接著,又傳來幾聲叫罵和慘叫。原先玩撲克牌的幾個人一起扭打起來,旁邊的囚犯也聚集著圍著他們不斷哄叫,場麵一時升溫起來。


    後來,圍觀叫囂的囚犯又有幾個人推推嚷嚷,緊接著也打了起來,逐漸的不斷有人加入戰團,最後,場麵演變為上百人的集體毆鬥。


    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


    他們沒有任何武器,完全的赤手空拳,拳,腳,頭,牙齒,通通成為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囚犯們的眼睛紅了,眼裏透著凶殘的血光,他們咆哮著,吼叫著,揮動著拳腳,撕扯著別人的身體。


    咆哮聲,吼叫聲,慘叫聲,骨折聲,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飄散在囚室的空氣裏。


    他們扭打著,撕咬著,用自己的拳頭,自己的牙齒,給對方的身體帶來最大的傷害。每個人都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但沒有人停下來,甚至樂此不疲,他們的眼中除了強烈的暴虐之外,還有著一種灼熱的尖銳的狂熱!


    仿佛,殘殺就是他們的天性,鮮血能為他們帶來巨大的快感,平時的一切平靜的舉動,全都是對他們自己獸性的壓抑,一旦有爆破口出現,這種獸性就會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他們的殘殺沒有理由,完全是純粹的殘殺,為殘殺而殘殺!


    沒有人會問一頭吃飽了的獅子為什麽還會襲擊羚羊。


    迸發的鮮血,四散的慘叫,使囚室成了一個最原始最血腥的自然世界,這是一場實實在在的困獸之鬥。


    徐雲龍獨自蜷縮在那裏瑟瑟發抖,刻骨的恐懼完全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靈,嘴唇不斷顫抖著,他看見了一群凶猛嗜血的野獸,互相廝殺著,吃著肉,喝著血。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身處饑餓的野獸群當中,**的無反抗能力的人,隨時都有可能被吃掉。


    無論強壯的瘦小的,在他眼裏,都無一例外的化身為嗜血的野獸。


    他們每一個都是足以致命的。


    徐雲龍看見一個壯漢掐著一個瘦子的脖子,被掐得臉色紫青的瘦子則用拇指死命的按住壯漢的眼珠,似乎要把那兩顆眼珠狠狠地戳進他的腦子裏,不例外的,兩人都沒有絲毫害怕,瘦子那泛白的眼睛甚至還充滿著享受,仿佛,他們對死亡並不陌生,反而感到親切。


    第一次,徐雲龍看到了死亡在那裏向他招手。


    終於,力竭的囚犯們停了下來,一個個躺在地上,快樂的享受的呻吟著,少數沒有參加毆鬥的囚犯則靠在牆邊,悠閑的冷淡的看著他們,那神情,就像徐雲龍平時所見的那些愛看熱鬧卻對搶劫盜竊無動於衷的老百姓,隻是,他們的眼裏比老百姓多了一股凶狠,一股嗜血。


    徐雲龍重重的呼了口氣,背上已經是被冷汗浸透了,他知道,這場鬥毆,至少有十多人喪命。


    奇怪的是,這裏外圍的防衛極其森嚴,對囚犯的管理卻極其鬆懈,這場集體鬥毆持續了這麽久,卻一個獄警也沒有出現並且阻止他們,徐雲龍也這才發現,由頭到尾,公共囚室裏沒有一個獄警。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監獄?徐雲龍充滿疑惑。


    好一會,才有十數個一身武裝的獄警走進來,把那十多具屍體搬出去,隻見他們神情冷淡,對地上染滿鮮血的囚犯毫無顧忌,似乎對這一切司空見慣。等獄警離開後,囚犯們也一瘸一拐的離開回到自己的囚室。


    徐雲龍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是酸軟無力了。


    他很害怕,在這裏,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這裏雖然沒有錯綜複雜的爾虞我詐,但這裏是一個原始的血腥世界,更徹底更**的運作著一條單純的食物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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