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陽雖然臉上帶著微笑,穿著泳褲往池邊一杵,也沒有絲毫威儀可言,但他語氣中不容反對的意思卻清楚的流露出來,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隻是急於讓凝竹上來,將關鍵之處和她說清楚。他覺得自己必須這麽做,而且一定要做成。


    或許因為他站在高處,腳丫子所踩的地方已經高過了三個美女的頭,藍月和梁曉雅都感到了一絲壓力。兩個女孩看著秦漠陽,一時間沒了言語。


    “有話請直說。”凝竹的聲音透入秦漠陽的耳朵,這是玄功傳音,別人都聽不到。秦漠陽吸了一口氣,說:“寧姐,上來。”不知不覺間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


    凝竹秀眉微蹙,最終朝秦漠陽這邊移來。


    “他怎麽了?”梁曉雅小聲問道,她感到秦漠陽似乎有些不高興。


    “我也不知道。”藍月的聲音也不大。她平時對秦漠陽大呼小叫,這時就顯得有點安靜了。


    兩個女孩在水裏對視了一會,突然間發現身邊的人多了起來。再朝上麵看去,秦漠陽和凝竹坐在一角的塑料椅上,臉上都沒什麽表情。


    秦漠陽說:“你今天能出來遊泳我很高興。不過你的有些行為實在太不恰當了。”他這時也用玄功傳音說話,身邊的人都聽不到。


    “秦宗主意所何指?”凝竹的聲音冷冰冰的。


    秦漠陽聽到她用這種聲音和自己說話,心裏有一點難受,但這個問題卻無法妥協,說道:“你覺得你們周圍十多米都沒人,是件很正常的事麽?”


    凝竹望著池水中的藍月和梁曉雅,在她們身邊這時已經有了很多人。她沉默了一會。說:“好,我不下水了。”


    凝竹的聲音非常平靜,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但秦漠陽卻聽到了一絲傷心地意味。


    秦漠陽不知道凝竹算不算是人,但通過和軒轅雪鬆的接觸,他知道,即便是九天神龍,一些情感和人是沒什麽區別的。軒轅雪鬆對凝竹的感覺。和世間父女之情根本沒有區別。


    甚至可能比大多數人更強烈一些。


    凝竹的境況和梁曉雅當初不同,卻有些相似之處。她那顆自我冰封的心,其實也是比較**的。而且秦漠陽覺得,凝竹入世之修並非完全是因為軒轅雪鬆的叮囑。她雖有千年道行。


    按類分之,也還是個少女。她還是渴望有朋友地。否則也不會這麽快和藍月、梁曉雅處到這種關係。或許軒轅雪鬆地這個囑咐,是為女兒量身而製的。


    秦漠陽在和凝竹談話時。便使出了“境通”之法,造詣盡管相當有限,卻捕捉到了凝竹的心緒。心裏歎息一聲,說:


    “你也用不著這樣。”


    “你莫要太過苛刻。”凝竹淡淡地說道,之後便不再說話,隻是坐在那,望著池中的人群。


    目地似乎達成了,但這個結果卻絕對不是秦漠陽所願意見到的。他有一些懊惱和後悔,尋思:“是不是剛才我跟他說話地口氣有點太那個了?唉,可讓她在水裏那樣也不成啊,要是被哪個有心人看到了,可是後患無窮啊。”


    秦漠陽的心情比較複雜。和凝竹接觸了這麽長時間,已經將她當成了一個亦師亦友地夥伴。而從軒轅雪鬆的關係上去考慮,秦漠陽一直覺得自己和那個老龍交情不錯,超級的忘年交,對凝竹多少帶了一點長輩對晚輩的責任。說起來有些滑稽,但凝竹對世事的淺薄,助長了秦漠陽的這種心理。


    “要是軒轅雪鬆在這裏,他會怎麽做呢?當然不會去阻止了。”秦漠陽生出這個念頭後,立即就有了答案,然後就覺得自己有點負人之托。但問題是睥睨天下的軒轅雪鬆根本不怕什麽麻煩,而自己有那個實力保得她周全麽?


    秦漠陽長籲了一口氣,輕輕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好。


    你和她們一起去玩吧,好麽?”他這一回沒有用玄功傳音,聲音很輕柔。


    凝竹沒有反應,還是望著池中,不過卻好像在發呆一樣。


    “他沒聽到?”盡管知道沒有這種可能,秦漠陽還是忍不住這樣去想。正想再說一遍,突然間感受到了凝竹心思的波動。那是怎麽樣的一種心緒呢?是在……流淚?


    秦漠陽盯著凝竹看了半會,卻發現她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眼中也沒有什麽霧水。秦漠陽暗鬆口氣,靠在了椅子上,聽到了一陣“沙沙”地聲響。透過遊泳館透明的頂蓬,便看到了細細的雨絲從天而降。剛才還晴朗的天空,這時已經被雲層遮住。


    突然間下起的雨,卻沒有雷鳴,掉下的又是細細的雨絲,這麽“濕柔”的雨,在這個季節多少有些不正常。遊泳館內的許多人都發現了,除了有點奇怪外,就是欣喜,因為雨後可以清涼一些。


    秦漠陽卻很鬱悶,他基本可以肯定,剛才感受到的那些是正確的。正左思右想的空當,聽到泳池裏傳來幾聲斥責,卻是藍月的聲音。抬頭望去,見藍月正在教訓一個小子。聽了兩句秦漠陽就明白了,剛才那小子大概姿勢不太雅,或許是吃了藍月的豆腐。


    藍月的聲音比較大,附近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那個小子。那家夥被眾人看得麵孔通紅,急急忙忙道了個歉,一個猛子紮進水裏便想潛走。大概是無地自容了吧?


    圍觀的人哈哈一笑,然後繼續各玩各的。這裏玩的基本上都是燕大的學生,就算不認識,說不定什麽時候也會碰到。被一個女孩當眾這樣一番斥責,任誰都會感到極難為情,臉皮比起社會上的混混差得太遠。被藍月這麽一鬧,到是沒有什麽人再敢湊到她和梁曉雅附近毛手毛腳的了。


    藍月和梁曉雅大概是玩累了,又過了會就上來了,到了秦漠陽和凝竹這邊。


    “你們怎麽不遊啊?”藍月問道。


    “人太多,我的實力施展不開。”秦漠陽隨口說道,見梁曉雅歪著頭甩了甩,說:“怎麽了?耳朵進水了?”


    梁曉雅點了點頭,說:“好難受。”


    凝竹招了招手叫過梁曉雅,伸手在她耳朵上輕按了一下。


    梁曉雅感到耳朵裏一熱,水流了出來,立即好受多了,說道:“謝謝寧姐。”


    凝竹嘴角輕輕一揚,似乎是笑了一下,說:“不用客氣。”


    四人聚在一起聊起了天,雖然都沒有了下水的興致,但卻不願立即離開這個清涼


    的地方。藍月又說起了剛才的事,原來一個男生埋著頭在水裏,大玩“潛水狗刨式”,快要觸到梁曉雅的時候,被藍月一把將那男生的頭給按在了水裏。那男生剛站直了身子,臉上的水還沒有落幹淨,就聽到了藍月的一頓斥責。


    秦漠陽聽得心中好笑。那男生未必是有意,也不見得是無心。藍月實在有點生猛,有她在梁曉雅身邊真是不錯。


    再聊下去,主要就是藍月和秦漠陽在說,梁曉雅和凝竹基本上是聽眾。秦漠陽無意中發現外麵的天又晴了。


    從泳池出來,藍月問秦漠陽:“你要去哪?”


    “我去趟理元堂,問問芮婷的藥。”


    “那也用不了多久吧?晚上一起吃飯。”不管秦漠陽答不答應,藍月便定了下來,“寧姐和我們一起吧。”


    “我還有事,改天吧。”凝竹說道。


    分開之後中,梁曉雅和藍月回了宿舍,秦漠陽則和凝竹一起出了學校。


    秦漠陽說去理元堂,不過是個幌子,實則是想和凝竹說說,道個歉什麽的。雖然自己做的事情算不上錯,可那種語氣,有負凝竹這幾個月來的指導之恩。但兩人打了個車,直到了先極別院門外的橋上,秦漠陽卻一個字都沒有和凝竹說。


    一進先極別院,凝竹就鑽進了東跨院,並關起了院門。秦漠陽愣了一會,還是先到了正廳。坐了不一會,聽到一聲巨響,知道婁聃嶽又在煉化元丹。聽這動靜,應該是加完最後一種元丹了。


    果然過了不多時,婁聃嶽就到了廳裏。見了秦漠陽點了下頭,拿起茶杯猛灌了幾口。


    “師兄,今天我一個同學向我求藥。她小時候大概吃了四環素之類的東西,牙齒有點問題。”


    “哦。”婁聃嶽放下茶杯,說:“那個簡單,一顆龍涎雪陽丹就可以了。”


    “除了這個呢?”秦漠陽又問。


    龍涎雪陽丹雖然珍貴,但用處卻不多。婁聃嶽隻當秦漠陽和他那同學關係一般,是以舍不得龍涎雪陽丹。在幾上敲了幾下。沉思片刻說:“有了。不過得需要些時間。”


    “時間倒無所謂。”秦漠陽心想芮婷的牙黑了十多年了,也不急這一會,“藥難配麽?”


    婁聃嶽笑了笑,說:“不難。不過最近廠裏在趕製養顏丹。你既然提了。我就想多製一些,想必需要這個的還是有些人的。所以要延後一些。”


    “那好,又是一條財路。”秦漠陽笑了笑。他不願意給芮嬸龍涎雪陽丹。倒不是考慮到這藥的珍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再有其他女孩身上散發出梁曉雅那樣地香氣。當然,如果是藍月要的話,倒可以考慮一下。另外就是藥中的龍涎也算是軒轅雪鬆的遺物了,當然不可輕易送人。


    婁聃嶽和秦漠陽說了說最近一段時間藥品的開**況,發現秦漠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麽心事,說道:“師弟有什麽解難之事?”


    秦漠陽沉吟了一下,將下午遊泳時和凝竹發生了一些不快的事情說了。


    婁聃嶽聽完搖了搖頭,說:“師弟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秦漠陽垂頭道:“我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啊。”


    “我倒不是指這個。那凝竹本是龍神化身,不管是哪一路神通,隻要是在水中都要懼其三分。泳池中人離她近了便心生畏懼,再正常不過了。而且按你所說,在她身周隻有十數米方圓無人敢近,想來她已經是極力克製本性。否則區區一池水,嗬嗬……”婁聃嶽沒有再說下去,端起茶杯抿了起來。


    秦漠陽這下終於明白了,凝竹根本沒有使用任何和神通有關的東西,隻不過是一種天性。就好比耗子見了貓,哪怕是一隻正在打盹地,也會遠遠繞開。想必隻有凝竹信任之人,才可以在水中靠近她而不受影響。


    秦漠陽怔了半會,想起那場突如其來地細雨,怕是凝竹委屈的眼淚吧?自己從小到大,最受不了別人的冤枉,那種感覺極為難受。沒想到不經意間,卻把這種感覺帶給了別人。


    想到這秦漠陽就坐不住了,起身跑到東跨院,稍一猶豫,便伸指朝門彈去。


    “請進。”等了半會,聽到終於聽到裏麵凝竹的聲音傳來。


    秦漠陽推門而入,就看到了院中地凝竹。她背對著院門,仰首望著已經偏西的日頭。日光雖烈,凝竹卻似乎感受不到。


    “對不起。”秦漠陽想了半天,最終從嘴裏吐出地還是這三個字。


    凝竹回過頭,看了秦漠陽一眼,淡淡地說道:“不必。”


    秦漠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話。怔了一會,才發現凝竹身上穿得還是剛才的衣服,正是上回逛街時為她買地,並沒有像以往那樣一回來就換上白色長衫。


    秦漠陽在進這個院子之前目的已經很明確,隻想真誠地向凝竹道歉,希望她能揭開下午的不愉快。但對著凝竹,卻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心裏一遍遍轉著念頭,兩人之間卻依然沉默著。


    驀然間,秦漠陽感到心弦似乎被撥動了一下,那是凝竹傳來的一絲心緒。他對“境通”中的“心意通”之術如今已經摸到了一點門道,尤其是在凝竹身上。


    “境通”所涵蓋的範圍極廣,“心意通”不過是其中之一。這種鍛煉心念的神通並非用來窺探他人心思,有些像是一種心靈交流,是雙方的。


    所謂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對於一些微妙的東西,言語表達似乎總是不夠,“心意通”卻是一種真正的意會。不著片言隻字,卻可以清晰地傳達各種心念。


    秦漠陽細細感受著凝竹的心思,自己的心思也在同時流露出來。漸漸地,他感到凝竹的心扉南京路慢慢向自己敝開,越來越多的心緒湧了出來。


    這種交流很微妙,而且絕對不會使人會錯了意,其中也沒有虛假。隨著交流的深入,凝竹心中的委屈、失落、傷心、惴怒等等情緒漸漸消失了,最終歸於平靜。


    秦漠陽心中大喜,雖然隻接觸到了凝竹心中的一個小角,她的大部分心念都還封閉著,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而且下午的那點點誤會,已經完全消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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