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說說謝府大夫人趙氏,她此刻正在幹什麽呢?


    自然是腳不沾地的忙著謝大老爺生日宴的事兒。(.無彈窗廣告)


    聖人有雲:男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謝襲正好是到了不惑之年,他作為禹州城數一數二的富商謝家家主,人脈廣,交友多,排場自然是也得撐起來。


    趙氏作為當家夫人,早早就著手準備五日之後的生日宴,隨著時日的推近,需要她操持的事隻會多不會少。


    此時,她便端坐在正德堂大堂的上首,底下一排管事的,正在逐一向她報備府中的各項開支。


    而她一邊分神聽著采買酒水的管事,誇誇其談地說著他采購的酒水有多好,一邊垂首細看手中擬好的賓客名單。


    拿起放置在身側的毛筆,她在那份名單上圈出幾處不合理的地方,勒令丫鬟拿下去重做,便將筆擱下。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隨即皺了皺眉頭,望了眼杯中茶色淺黃,葉沫沉底的君山銀針,隻淡淡的開口,“換一盞!”


    身側的丫鬟立馬手腳麻利的又端來一盞冒著熱氣的茶。


    趙氏瞥了眼還在滔滔不絕講著的陳管事,端起茶,吹了吹,升騰的熱氣使得她的麵容氤氳不清。


    “哐”的一聲,一盞熱茶摔在了陳管事麵前,飛濺的茶水沾濕了他的衣擺,青灰色的衣角上還黏著些許葉沫。


    他嚇了一跳,驚魂不定的抬頭望了眼趙氏,見她臉上並未有怒容,提著的心往下放了放,對著謝氏身旁呆立著的丫鬟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給夫人再端一盞過來!”


    說完,便又討好的衝著趙氏笑了笑。


    “不必!”趙氏罷了罷手,臉上看不出喜怒的詢問著,“陳管事就沒別的想說的?”


    這個管事,憑著與已逝老夫人有那麽點七拐八拐的親戚關係,在府中撈了個不大不小的管事之職。


    陳管事聞言,手心冒汗,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小的不明白夫人這是何意?”


    “哦,是嗎?!”趙氏涼涼的語氣,聽得人心裏直打顫。


    突地,她重重的一拍桌,厲聲斥道:“怎麽!那些肮髒事還非得我一件一件給你數落出來!”


    這一聲擲地有聲的斥責,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


    在趙氏淩厲的目光,心虛的陳管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的膝蓋底下,是摔破的茶杯碎片,隱隱的刺痛從那兒傳來,可此刻的他早已顧不上這些,隻額頭不住的在地麵上磕得砰砰作響。


    這一刻,他所有的言語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他沒有想到,大夫人竟會選在這個時候發難!


    起初,他憑借著前頭老夫人的關係,雖得了管事之職卻一直戰戰兢兢的做事。


    漸漸地,府中下人的巴結迷了他的眼,手中那一小點權利擾了他的心,他管住不自己的貪念,每次出去采買都要貪墨不少,他以為,沒有人發現的,就越發明目張膽的往自己懷裏攬,越貪越多,以至於回不了頭。


    隨著丫鬟嘴中念出的一項項關於他的罪責,他的心也越來越涼,掙紮已無望,夫人這回是鐵了心要治他。


    他緩緩地抬起頭,此時他的周遭已空了一圈,其餘的管事不由自主的遠離了他,生怕離的近了,自個兒也會遭了秧。


    站在這裏的管事,有的在幸災樂禍看他笑話,有的則暗自竊喜逃過一劫,還有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的表情是那麽的不同,又是那麽的相同。


    那就是,他們都在為大夫人的威嚴所震懾,接下來必會盡職盡責的為即將到來的生日宴全力以赴著。


    殺雞儆猴!


    趙氏掃了一眼大堂中誠惶誠恐的其餘管事們,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見自己想要的效果達到了,她頗為滿意的勾了勾唇角,手一揮,便讓人將癱倒在地的陳管事拖了出去。


    隨即又趁熱打鐵的敲打了幾句,便讓眾人退了出去。


    趙氏端起最新沏上的君山銀針,聞了聞,隻覺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正待她想要品上一口,眼角餘光便見趙嬤嬤心急火燎的進了屋。


    “夫人,出事了!”


    她啜了一口茶,方才掀了掀眼皮,不以為意道:“能有什麽事兒?!”


    “夫人,是姓錢的小子那兒出了紕漏!”趙嬤嬤一臉焦急,“那小子不僅沒依夫人的計劃行事,竟然還自作主張,撇開夫人安排的人,獨自拿著三小姐的畫像便溜了,也不知會不會壞了您的事?”


    本欲再飲一口的趙氏,頓了頓,將已碰到嘴邊的茶杯,隨手擱在了桌上。


    她眼睛微眯,語氣中帶著微微寒意,“這小子可真夠膽的!”


    “夫人,奴婢瞧他也不是個腦子靈光的,不會把事給辦砸了吧!”


    趙嬤嬤對於那錢公子的任性妄為很是不滿,真是不識好歹!夫人的計策多麽周全,怎麽可以棄之不用!


    “辦砸了便辦砸了,與我何幹!”趙氏滿不在乎的說著。


    趙嬤嬤麵帶擔憂,遲疑著開口,“可是,萬一那錢公子沒成功,將您暴露了出來,再讓老爺知道了這事兒,難免會苛責於您!這可如何是好?”


    “你呀,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不開竅!”趙氏搖了搖頭,卻也耐心解釋著:“就算老爺知道了又怎樣!我這做長輩的,給侄女操心一下婚事,再為她牽牽線,又有什麽錯!”


    自從那日大姐與她說過要為府中庶子找個妻子之時,她便想到了謝安娘!男未婚,女未嫁,多配呐!


    不是她放不開過去,而是他謝襲放不下那人,還每每要來戳她心窩子!他無情,就別怪她趙如慧無義了!


    那個人的女兒,既礙了她的眼,又阻了她女兒的路。她們母女何其悲哀,境遇如此相似,愛上的男人的心,都被那母女倆奪了過去!而那母女倆的態度又是何其相似,對她們求而不得的真心卻無動於衷!憑什麽她們的心合該被如此踐踏!


    她謝安娘是無辜,可錯就錯在她是那人的女兒,又恰好妨礙了她女兒夫妻恩愛。


    再說,她好歹也給謝安娘安排了個正正經經的正妻身份,雖說是個爛泥巴扶不上牆的庶子,但誰讓她謝安娘命硬克親,也就隻配得這麽個人了。


    隻是這計劃決定得倉促,卻是讓那錢公子鑽了空子,也不知後續如何了?


    不過,失敗了也不打緊,她想要脫身也隻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況且,一計不成,不是還可以有二計嗎!


    畢竟,她隻是偶然從宛娘這兒得知她謝安娘要去古玉軒,正好又想起姐姐家有個未娶的兒子,覺得兩人甚為般配,想要做個媒,親上加親,便讓那錢公子去古玉軒候著,為兩人製造了相遇的機會,這有什麽不妥嗎?


    要說不妥,也就是她被人蒙蔽,沒有看透錢公子的本質,錯將浪人當良人,才說給了謝安娘,可這些都隻是可以被原諒的,畢竟她的出發點是好的,不是嗎?


    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事情敗露之後的說辭。說不定,那錢公子已經抱得美人歸了!


    當然,事情不可能像趙氏所說的那麽簡單。


    趙氏不僅將謝安娘的畫像給了錢公子,還在古玉軒外,安排了人演上一場戲,也是一場英雄救美的戲,隻不過,這戲路可


    比錢公子的高明許多。


    她想要用世俗的眼光、約束,逼得謝安娘下嫁,並一舉毀掉謝安娘的名聲!


    隻要謝安娘從古玉軒出來,便會有一群小混混圍上來,到時隻需錢公子配合,在謝安娘被輕薄之時上前解圍。到時候再有謝安娘控製不住體內燥熱,抱著錢公子磨磨蹭蹭,這大庭廣眾之下,饒是她謝安娘有上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她謝安娘再聰慧又怎樣,還不是得頂著一個不檢點的名聲,下嫁給錢公子,這事要是成了,就算是他謝襲也無力阻止,除非他想謝安娘因著這事,被族人抓去浸豬籠!


    俗話說,人心難料,世事無常。


    趙氏高估了她女兒的狠心,也低估了錢公子的色心。


    謝宛娘最終還是沒有將烈性的□□下給謝安娘喝,她謝宛娘想要得到的一個男人的心,還犯不著用這種下作手段!縱使謝安娘名聲毀了,嫁為人婦,難道夫君還會就此不喜歡了嗎!他不會,她知道的。


    若是一個男人的心能因為這點小事而改變,那也算不上真心了,這也不是她謝宛娘一心追求的愛!她謝宛娘會正大光明的得到夫君的愛,隻要她有心,終有一天她也能成為他捧在手心的珠玉,她堅信,並為之努力。


    有一點她不願意承認的是,她心軟了。怎麽說也是多年的姐妹,她或許可以在謝安娘被擄之時,欺騙自己,這是天意,不是她的錯,因而心安理得的看著謝安娘被擄而不做聲。


    可真要她親自下手去害謝安娘,她還是做不到,這是她的姐姐!她的良心或許曾被摒棄,但卻絕對沒有被拋棄,做不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


    謝宛娘處於種種緣由,不願意下手,她天真的以為,她不出手,謝安娘便會無恙,畢竟趙氏也沒和她說太多。


    錢公子考慮方方麵麵,則選擇換種方式下手。他也不是傻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毀了謝家二小姐清白,取個名聲不好的女人回家!


    隻不過,到嘴的肥肉萬萬沒有鬆口的道理。他一見畫像,便覺春心蕩漾,此等美人必須好好享用。


    遂出錢請人綁了謝安娘到偏僻小院,演上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水到渠成的與美人共赴巫山雲雨。當然,若是美人不從,他不介意暗地裏下點藥就是。隻要有了真正的肌膚之親,這到手的鴨子便飛不出他手心了。


    怎奈,天意弄人,謝安娘遇上了另一場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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