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熱浪刮過,院中榆樹樹葉簌簌作響,火辣辣太陽光線撲在上麵,折射出陣陣耀目銀光。(.)


    隻見一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跑進來,額頭上汗津津的,許是跑得急沒看路,差點撞到晏祁身上,好在及時刹住了車。


    待喬喬站定了,望著五官冷峻的晏祁,不由側著小腦袋,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直打量著他,須臾,才以天真無邪語氣問道:“咦,大哥哥,你是誰?”


    陽光透過繁茂的榆樹葉,灑下一片斑駁的光點,如鱗片般細密的光斑,隨風而變化莫測,正巧有部分從晏祁身上、臉上、眼上一晃而過。


    他微微頷首,眼睫低垂,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將將及膝的小姑娘,年紀小小,可眼中的世故卻是份量十足。


    “喬喬?”一聲急呼由遠及近,隻見一瘦小的小男孩緊追過來,見得院中樹蔭下站著的高大陌生人,腳步一頓。


    “童童,你跑這麽慢!萬一追丟了我怎麽辦?!”喬喬小姑娘佯裝生氣,撇了撇嘴嫌棄著。


    童童抹了把臉頰兩側豆大的汗珠,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笑容燦爛:“我會努力追上你的,你看,現在不是趕上了麽?!”


    堪比山花還爛漫的笑容,殺傷力無疑是巨大的,喬喬小姑娘瞬間拋下自己的不滿,轉而畫風一變,小大人模樣般數落著:“好吧,勉強算你有理!你瞧你,這麽瘦,跑個幾步就累得直喘氣,合該讓芸姨給你多補補,以後長我不贏可就丟人了!”


    好脾氣的童童隻是笑著,露出一口齊整的小白牙,也不在意小姑娘語氣上的直白,很是爽朗地開口:“娘說,我現在生病了,所以身體不好。你別急,等我長大了,就能跑得過你,長得過你,到時候背著你跑都沒問題嘞!”


    說著,還在空中比劃了一下,表示他以後要比她高這麽多。


    喬喬小姑娘優雅地翻了個小白眼,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誰稀罕他背!卻也口下留情的饒過了他!


    默不作聲的晏祁,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這倆小孩兒,你一眼我一語的來往拌嘴,這會兒,那小姑娘倒是有了幾分童真模樣,黑珍珠似的烏亮大眼,不再藏著那麽濃重的敵意與警惕。(.無彈窗廣告)


    喬喬小姑娘確實良心發現,不再口下不留情地打擊童童了,卻轉過頭揪著晏祁不放,大大的眼中滿是審視。


    憑著她八卦的,咳咳,天賦直覺,這滿身淡漠的大哥哥,定是與屋內的安姨交情匪淺,剛才他的眼神可是時不時瞥向屋內呢,遂故作懵懂的繼續問著:“大哥哥,你是安姨的朋友?”


    “叔叔。”晏祁麵無表情的糾正,“叫叔叔。”


    小喬喬怔了一下,語氣這麽鄭重?打死她也不能承認自己被駭著了!向來我行我素的她,轉起膽子隻當沒聽見,依舊甜甜地笑著:“大哥哥,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那你覺得呢?小喬喬。”晏祁挑了挑眉,不問反答,這小姑娘眼中的敵視,來得莫名其妙,即使情緒隱藏得再深,也終究是個孩子,總有控製不好泄露出來的時候。


    被反將一軍的小喬喬,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氣惱地還想再說甚麽,卻被旁側的童童扯了扯衣袖,她望過去,隻見童童朝她皺了皺眉,似是不讚同她這般咄咄逼人的態度。


    童童這孩子瞧著乖巧無害,可跟著他娘獨自在外幾年,自有一套觀人的方式,喬喬小姑娘明顯修為不夠,卻偏要執拗地要強硬撐,妄想在這個瞧著冷情的大哥哥身上占便宜,怕是討不了好的,便想讓她適可而止。


    小喬喬見狀,不甚情願的閉了嘴,一把甩開童童抓過來的手,重重哼了一聲,將頭撇至一側,眼中滿載著委屈,哼!臭童童,矮童童,胳膊肘子往外拐,都不知道偏幫自己人。


    很明顯,她將晏祁當成了敵人對待,若是真的關心安姨,就不會將安姨送到這偏僻的莊子,也不會隔了這麽久才過來看望!哼,就隻會假惺惺作態,這種人,她看得可多了!


    隨即又想到自己,連願意惺惺作態,來看她一眼的人都沒有!不由心下一酸,卻努力告誡自己,她才不稀罕呢!這麽一想,不由看氣定神閑的晏祁愈發不順眼。


    晏祁見小姑娘抿著唇,大眼睛一眨不眨,隻狠狠盯著他,那模樣倒似個小刺蝟,豎起全身的尖刺,等待著時機發起進攻,心下不由納悶,這小姑娘哪來的這麽大敵意?


    卻也不放在心上,隻是不厭其煩地繼續糾正:“記住了,叫叔叔。”


    “叔叔。”小喬喬依舊不作聲,倒是童童十分乖順地叫了一聲。


    小喬喬聞言,瞬間就瞪大了眼,這會兒簡直快氣哭了,這笨蛋童童,竟然這麽沒有節氣,拋棄她倒戈到敵方陣營了!


    也顧不得自己先前發脾氣,甩開過人家的手,急忙拉起童童的手,就往後退了幾步,與晏祁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後,這才轉頭看向童童。


    見他眨著疑惑的大眼,似是不懂她的用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一陣低聲抱怨,無非是我們是不是好朋友?你怎麽可以棄朋友於不顧?應該同仇敵愾才是,怎麽可以倒戈?


    童童隻麵帶微笑,安靜聽著,也不反駁,任由小喬喬喋聲不休,他自巋然不動,隱隱可窺見往後謙謙如玉佳公子的風采!


    “童童?喬喬?你們怎麽跑這兒了!別打擾了你們安姨休息!”尋人而來的洛芸娘,遠遠便瞧見兩個孩子杵在院門口,兩人的小腦袋湊得極近,也不知嘀嘀咕咕在講些甚麽。


    待到她走得近些,便一眼瞧見了院中背手而立的陌生男子,星星點點地光斑散落在他身上,無端生出幾分莫測。


    忙上前幾步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略帶歉意的笑了笑,眉眼間皆是善意:“孩子不懂事,倒是擾了你們小兩口的清淨了,我這就帶他們走!”


    昨夜那般急切的敲門聲,似雷聲陣陣,這麽大的動作她自是聽著了,今早從謝大娘那兒聽來的,說是姑爺連夜趕來了,雖不知他為何前段時日不見蹤影,但憑著他半夜敲門的這股子勁兒,便也能窺見他對安娘的重視,怕不止一星半點。


    晏祁打量了眼這陌生女子,雖不知這是何人,卻也禮貌的點了點頭,淡聲道:“不礙事。”


    正在洛芸娘想牽著倆孩子出去,便見緊閉的房門打開了,梳洗過後的謝安娘,一身清爽的走出來:“洛姐姐,怎的就走了?不妨坐一會兒,一塊兒用了晌午飯罷。”


    晏祁聞聲望過去,淡堇色雲煙衫,散花水霧百褶裙,裙擺點綴著栩栩如生的素雅蘭花,墨色秀發輕輕挽起,斜插一支鏤空如意白玉簪,襯得人格外清雅出塵,倒是一改先前的嬌弱病態,連氣色都好了不少。


    洛芸娘到底還是在謝安娘的挽留下,帶著兩個孩子蹭了這一頓飯,幾人聚在一起,再有兩個古靈精怪的小孩子,倒是給這素來冷清的小院,添了不少歡聲笑語。


    隻是令謝安娘大感新奇的是,向來不苟言笑的晏祁,到底是怎麽惹毛了小喬喬,小姑娘言語間的針鋒相對,桌上不瞎的人都能瞧出來,那火藥味可濃了。


    可火藥味再濃,沒有引子也點不著,任憑小姑娘再怎麽挑釁,晏祁一律置之不理,就顧著手邊的謝安娘,動作利落地替人布菜挑菜。


    隻是偶爾在小姑娘快氣得摔碗跳腳時,他才淡淡地回一眼,憋屈得小喬喬心理難受,一臉深仇大恨的不停鼓動著腮幫子,簡直把口中的飯菜當成他來咀嚼了,這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兩碗,別提撐得有多難受了!


    倒是謝安娘瞧小姑娘憋屈得慌,心下不忍,便悄悄捏了捏晏祁的腰側,示意人別逗小姑娘了。


    晏祁腰側微癢,暗自瞥了眼謝安娘,心領神會,便也隻專心顧著身側的人,以及眼前的飯食。說起來,他也就昨日用了一頓午膳,之後便再也沒有顧得上進食,現下倒是胃口好得很。


    瞧他快速而不失優雅的用著飯,謝安娘隱隱有些心疼,平日裏他都是慢條斯理的享用著一切,也不知她不在家的日子,他有沒有好好用膳。


    還有,她怎得覺得,他今日舉止略有失常,不僅情緒外泄,罕見的笑出了聲,還童心大發的的與小孩子逗弄上了,也虧了他這麽大的人了!


    晌午過後,倆小孩子按時睡著午覺,便連晏祁也被她摁著躺上床休息了,瞧他眼中浮現的血絲,以及略顯蒼白的臉上,隱隱呈現出的疲態,她便擔憂不已。


    午後的小院中,一片寂靜安然,醺醺然的暖風吹送,便連樹上的知了也忍不住打起盹來,鳴叫聲有氣無力,時斷時續。


    沒有睡意的謝安娘與洛芸娘,倒是靜坐在榆樹底下,一人執白,一人執黑。


    “啪嗒”一聲,洛芸娘落下一子,隻見她神情專注的盯著黑白交錯的棋盤,淡淡開口:“我瞧著,他對妹妹的情意,怕是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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