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靖秋護著她上車,自己卻站在道沿兒上。


    蘇念放下車窗,見謝靖秋單手撐著傘,嘴角咬了一根香煙,掏出打火機……


    火苗搖曳間,香煙被點燃。


    他把打火機裝進口袋裏,骨節分明的大手把唇角香煙移開,深邃的眸子隔著煙霧和雨簾看向蘇念,深情地讓蘇念心悸償。


    謝靖秋今天早上接到蘇念到現在,是一根煙都沒有抽過,這會兒煙癮實在難受……就在車下抽一根。


    蘇念的每一句話,謝靖秋好似都放在了心上。


    西裝革履的謝靖秋,一手舉著黑色傘麵兒的大傘,一手夾著香煙,身姿挺拔地站在瀟瀟雨簾中,從容優雅的穩重氣質畢現,搶眼奪目的……仿佛天地間萬物全都消失不見,就隻剩謝靖秋一人。


    見蘇念放下車窗一直看著自己,謝靖秋抬腳向車旁走了兩步……


    “怎麽了?!”謝靖秋問。


    “你上車來抽吧……”蘇念對謝靖秋道,“外麵雨太大。”


    謝靖秋站在原地不動,道:“就快抽完了,等會兒上車……你先緩緩。”


    蘇念不再勉強,她嘴裏含了一顆話梅,好了很多。


    謝靖秋把煙蒂按滅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裏,然後收了傘……拉開車門,上車。


    就謝靖秋和蘇念耽誤的這一小會兒,路況已經好了很多。


    一個多小時之後,謝靖秋把車停在了蘇念母親老宅的巷子口。


    海城這種青石板路……帶著古色古香的宅子很多,算是海城的特色。


    青石板路太窄,車倒不是開不進去,隻是……蘇念要去整理母親遺物,怕耽擱的久……擋住了別人的路,所以讓謝靖秋把車停在了巷口。


    再次回到這裏,蘇念心裏百味陳雜。


    蘇念對這裏已經沒有了特別深的印象,唯一記得的……就是母親養的滿院子的文心蘭。


    文心蘭很是嬌貴的花朵兒,對生長環境要求特別高……養起來頗費精神,大多數人養不活,但蘇嵐卻養的很好。


    蘇念記得最深的,就是每年三至四月和十至十一月……當滿院子的文心蘭開花時,蘇嵐寡淡的眉目間……會有如綻開的文心蘭一般的絢爛。


    蘇嵐會坐在小院兒中,泡一杯茶……靜靜欣賞,心情好時……會和蘇念講講,顧秉齡送她的第一份禮物……就是一盆文心蘭。


    蘇念知道,文心蘭……是蘇嵐和顧秉齡分開之後,情感的寄托,所以她才會把文心蘭養的那樣好。


    蘇念站在老宅鐵門前,身後……謝靖秋收了傘。


    她抬手,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


    院子裏,傳來沈阿姨的聲音。


    沈阿姨就是買走老宅的買主,沈阿姨丈夫不在的早,她丈夫就格外喜歡文心蘭……


    所以,當沈阿姨看到滿院子枯萎不成樣子的文心蘭,心疼的不得了,當下就決定買下來,想要好好照顧這些文心蘭。


    沈阿姨當時一次性拿不出那麽多錢,蘇念還是毅然決然的賣給了沈阿姨……


    不為別的,就為了沈阿姨可以照顧好……蘇嵐這些心愛的文心蘭。


    大門打開,沈阿姨帶著金絲邊兒的眼鏡,看到是蘇念一下子就笑開來:“念念!”


    蘇念輕笑:“沈阿姨……”


    沈阿姨一下就注意到站在蘇念身旁,氣質不凡的男士,很沉默的樣子,眉宇間卻格外的有男人味兒,成功人士的派頭不用刻意張揚,已能讓人察覺得到……


    她一愣,隨即笑道:“男朋友?!”


    蘇念麵頰微紅,點頭。


    謝靖秋頷首和沈阿姨點頭,打過招呼。


    沈阿姨拽了拽肩頭的披肩,連忙側身道:“你看我……別站在外麵說話,快進來!”


    一進院子,蘇念就感覺到了秋天的氣息,金色的文心蘭……滿園,竟是比去年看起來更加繁茂了。


    院子裏的文心蘭被透明塑料支起的棚子護著,並沒有受到雨水的摧殘……


    雨水嘩啦啦敲擊透明頂棚,聲音格外響亮,但文心蘭卻開的嬌豔……生機勃勃!


    這景象……仿佛回到了蘇嵐還在世的時候。


    蘇念心裏莫名有了酸澀之感。


    進屋裏,沈阿姨忙著給蘇念和謝靖秋倒水泡茶……


    蘇念起身阻止:“沈阿姨……我來,就是想要把閣樓上,我母親的遺物整理整理帶走,在這裏放了這麽久,真的不好意思……”


    “沒什麽沒什麽,反正我一個人住……閣樓也用不上!”沈阿姨笑盈盈道。


    沈阿姨還是去給蘇念和謝靖秋泡了茶,說是不急在一時,喝口茶歇一歇再收拾也來得及,正好她中午包餃子,等蘇念他們收拾完,正好可以吃餃子……


    沙發上放著沈阿姨織了一半兒的男士毛褲,蘇念知道,沈阿姨每年都要給她過世的老伴兒織一條,已是習慣。


    沈阿姨把花茶端過來,蘇念和謝靖秋陪著沈阿姨聊了一會兒天兒,兩人便上樓去收拾蘇嵐的遺物。


    閣樓沈阿姨一直有打掃,一點兒都不髒。


    謝靖秋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袖口的紐扣,挽起袖子……推直手肘處,露出精壯的有力的手臂。


    他把高處的箱子……一個一個替蘇念抱下來。


    蘇念就蹲在地上,從每一個箱子裏翻找出想要帶走的東西,剩下的一會兒走時……也就丟了。


    蘇念很認真的把照片……和蘇嵐的日記本,放進要帶走的箱子裏。


    這些工作,得蘇念來……謝靖秋幫不上忙。


    他走至閣樓的窗戶前,推開窗戶,大雨敲擊瓦片的聲音一下變得清晰。


    謝靖秋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點燃了一根……環視著並不小的閣樓。


    見身邊木質桌子上,放著一個花花綠綠的箱子,上麵寫著蘇念的名字,筆體娟秀……是蘇念的筆跡。


    謝靖秋有了好奇心,他看了眼認真整理母親遺物的蘇念,把香煙咬在唇邊,慢條斯理地打開箱子……


    箱子最上麵兒是一本兒畫冊,上麵是蘇念幼時的字跡,很稚嫩……但謝靖秋可以辨識。


    他翻開一頁……


    第一頁,便是文心蘭,蘇念畫的很好。


    謝靖秋眼底有了笑意,他把香煙從唇角移開,夾著香煙的手翻了一頁……


    第二頁,還是文心蘭。


    蘇念這一本兒畫冊上,仿佛畫了各式各樣的文心蘭。


    謝靖秋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看一本畫冊看的津津有味。


    畫冊接近結尾,謝靖秋翻動畫冊的手卻一頓。


    蘇念的畫本兒上,有一張江景行的畫像……


    雖然不是特別像,謝靖秋還是一眼就可辨認,蘇念畫的……就是江景行。


    白色的輕煙在謝靖秋的指尖縈繞,高深莫測的瞳仁中……淺淡的笑意,有種諱深莫測的味道。


    謝靖秋對著窗外嫻熟地彈了彈煙灰,大手收回,深吸一口……


    隔著薄霧,謝靖秋準備翻頁。


    “看什麽呢?!”


    蘇念見謝靖秋看什麽看得認真,起身朝謝靖秋方向走過去,問了一句。


    謝靖秋倒也沒有掩飾,他唇角咬著香煙,一手插兜,一手把蘇念的畫本兒飯轉過來……給蘇念看。


    蘇念看到江景行的畫像微微一怔,清澈幹淨的眸子從畫本兒上移開,看向謝靖秋……


    他輪廓剛毅沉穩的五官被白霧朦朧,蘇念看不出謝靖秋是喜是怒。


    漸漸的,蘇念唇角竟似有了笑意……


    蘇念學著謝靖秋的語氣,揶揄謝靖秋:“吃醋?!”


    謝靖秋大手抬起,把香煙從唇角移開,表情依舊淡然沉穩……


    他唇瓣張合間,醇厚迷人的嗓音響起:“隻注重光影表象,沒有線條感……塑造力不足!力度均勻……沒有重點,沒有強調出特點,缺乏內在力度,明暗交界一塌糊塗……”


    謝靖秋說的不緊不慢,竟然是在點評蘇念的素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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