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為我過過生日的。”手中捧著海鮮蔬菜粥,聞著鮮香的蝦仁味道,許漫兮的思緒也隨之飄回了很多年以前,“你煮的長壽麵,很好吃。”


    “那個不作數的。”想起那時候她去好萊塢拍戲,患了腸胃炎,她一大早就帶去了蔬菜粥給她喝,那是她在異國不曾品嚐到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有時候我覺得你什麽都知道,而我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低著頭把熱粥喝了大半,她淡淡道。


    就像她能夠嚐出粥是她做的,卻不戳穿她,一如她早便看穿了她的心,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你的海鮮粥,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李並溪道。


    許漫兮閉上眼睛,頓覺心如浪翻。從十七歲到三十二歲,無論她多想時間能夠走的慢一些,它都已經殘酷地走過了十五年了。猶記得剛剛進入a大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心高氣傲,眼高於頂的女孩。後來因為李並溪的一句“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你一定要親手為他做一頓飯”,她開始拿起她以為永遠再也不會去觸碰的炊具。看著熱氣騰騰的菜肴在自己的手中成型,仿佛那一份隱匿於心的真情也慢慢升了溫,那真的是一種很特別的體驗。


    其實後來,跟朋友聚會的時候,談了男朋友之後,她們都曾提出過想吃一吃她做的飯,她總是聳聳肩說不會。有時候覺得自己很自私,也很無情。可當初那個讓自己決心學習廚藝的人如果不在,那麽自己又有什麽走進廚房的理由呢。


    她不願意。


    “感謝你送我的書,我很喜歡。”許漫兮把購物袋裏麵的毛衣拿出來,展開來放到腿上,“還有這個,謝謝。”


    她總是自詡聰明,可麵對李並溪時總是出奇的遲鈍。若不是因這本生日書,她想她是不會猜想到這是李並溪為她織的的。這件毛衣,無論是樣式,還是顏色,都像極了她在普吉島的宴會上送她的那一件。


    李並溪摸摸她的頭發,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為了將好萊塢之行盡可能安排的完美,盡可能不留遺憾,她貼心為她準備了禮物,又提前兩天來了一趟洛杉磯,把一切安排妥當,而後回國跟她匯合。李並溪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她甚至覺得這樣對許漫兮是一種變相的折磨,但是她無法不承認,她已經徹底的失去了理智。她想要的,隻是一場忘記她們彼此的姓氏的旅行,就如同許漫兮所希望的一樣。


    “並溪,漫兮愛你。”


    離開的前夜,李並溪帶她來了遊樂場,站在空蕩蕩的遊樂場裏,許漫兮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跟奧斯卡影後在一起的感覺真好,來遊樂場都能體驗包場的感覺。”


    “比不得許家小姐揮金如土。”她調笑道,“要不要玩這個?”


    許漫兮皺皺眉,看著眼前的旋轉木馬:“這是小孩子玩的。”


    “你就是小孩子啊。”李並溪刮刮她的高鼻梁,“公主殿下。”


    “那好吧,你也一起。”


    “你先玩。”


    綁著馬尾辮的許漫兮漂亮又可愛,雖已早早告別學生時代,可仍充滿著青春的氣息,她就像是上天回饋給這個冰冷人間的禮物一樣,溫暖,善良,不動聲色的美好著。


    李並溪舉起手機,把這安寧的一幕錄了下來,最後打開相機,定個成最好看的畫麵,封存在手機的屏幕裏。


    “走吧,我們去坐摩天輪。”


    格子慢慢的升高,許並溪望著窗外,整個世界都開始漸漸變小。李並溪走到她的身邊,道:“《逍遙人生》裏有一個很經典的橋段,就是在摩天輪裏拍攝的。”


    那是“女王”特蕾莎唯一一次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無遺,摩天輪裏,路逍遙問她相不相信摩天輪的傳說,她說相信,可卻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沒有能跟他走下去。而她就是在充滿了幸福的摩天輪的頂端,選擇了放開他的手。


    “我不是特蕾莎。”許漫兮淡淡一笑,“我不信。”


    “我信。”李並溪勾住許漫兮的小指,“我們現在,就在離星星最近的地方,它可以聽見我們心裏的願望,幫我們把它實現。”


    李並溪轉過她的身子,凝望著她的雙眼:“其實我酒量好得很,在進入娛樂圈之後,從來都沒有喝醉過,甜心。我從來從來,都沒有說過酒話。”


    ——heart.


    在李並溪的印象裏,她冷冰冰的時候比凶巴巴的時候還要更多,她隱忍,倔強,不服輸,愛拚搏,她抗拒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在李並溪的印象裏,這是許漫兮第一次毫不掩飾地在自己麵前流淚。她的嘴角帶著笑意,就像是天邊最璀璨的星辰。


    “d……”——感謝好萊塢,讓我擁有你,哪怕隻有短短的三天,卻也已經足夠了。


    這一夜她們誰都沒有睡著,她們聊了很多,從a大飯堂裏的飯真的很不好吃聊到魏紫真最近接的那部三流偶像劇真的很low,從淩晨聊到了日出,從沮喪聊到了絕望,從幻境回到了現實。


    “我陪你一起去吧。”李並溪說道。


    許漫兮同她說,打算在回國之前去一趟加拿大,時間夠久了,足夠彼此冷靜了,而現在,是時候由她邁出這一步,去挽回這一份對她彌足珍貴的友情了。


    “不用了。”許漫兮搖搖頭,輕輕抱住她,“李老師,要幸福。”


    “你也是。”


    許漫兮是向蘇茜打聽到林湘工作的地方的,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穿著職業套裝的精英女郎,這是世界五百強的企業。林湘曾經對她說,她沒有自己聰明,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許漫兮知道,林湘素來比自己通透,也比自己有生意頭腦,她會出人頭地,哪怕不借助家庭的幫助,她也可以做出一番成就。


    見到許漫兮的那一刻,林湘多少還是有幾分錯愕。


    “家裏有點亂,別介意。”


    許漫兮握住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不怪我了吧?”


    林湘笑著搖搖頭:“說實話,沒真的怪過。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有勇氣迎上她的眼睛,“但我沒想過你會來找我。”


    “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會去找我嗎?”許漫兮問道,“不會的,對不對。”


    林湘不說話,眼眶發脹。


    “你有你的自尊心,我明白,也理解。你不願意向我邁出這一步,沒關係,那這一步就由我來邁。如果我邁出了第一步,你依然無法完全原諒我,也沒關係,是我邁的還不夠大,堅持的還不夠久。從小到大你就一直追著我跑,這次換我來追你。林湘你給我挺好了,我許漫兮,絕不接受林湘就這樣消失在我未來的人生裏。”


    眼淚滾滾而落,林湘輕輕抱住她:“其實我很想你,漫兮,但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恃寵而驕的那個人一直都是我,就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我才會一直不去聯係你……”


    其實這些年她過得不算太糟糕,可能是遺傳到了林父的經商頭腦,進入外貿公司之後節節高升,如魚得水,深受主管和經理的賞識,現在已經達到年薪百萬美金的水平了。在外人看來,她年輕有為,要什麽有什麽,可是卻沒人知道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她有多麽的孤獨,多麽想念那些曾跟許漫兮一起度過的日子。


    男朋友換了又換,看似濫情,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找不回那份對沈瑞安的悸動了。


    “中華區行銷部的經理要被調到總部來了,最近公司正在選拔合適的人去接任,這段時間我得好好努力,爭取到這個名額。祝福我吧,祝福我們,早點相遇,然後,重新開始。”


    加拿大的機場,她衝她微笑揮手,一如初見。


    下飛機之後,她打開手機,發現有百通未接電話,其中有十通是許誌國打來的,其餘的分別是蘇茜和金前打來的,她回撥給了金前,那邊卻是一片沉寂。


    “金前,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兮兮,你這幾天去哪裏了,為什麽不接電話?”


    “我去加拿大看了湘湘,怎麽了?”


    “你給許叔叔回一通電話吧,或者,給許總打個電話。”


    許漫兮是在那套舊公寓裏找到許夢書的,許夢書剛剛工作那會,自己在外買了一套房子,許漫兮念大學時周末經常會去蹭飯,大學畢業之後許夢書就重新買了一套別墅,卻也沒有變賣這幢公寓,就一直那麽廢置著。因著太久沒有住了,整個客廳裏都彌漫著一種發黴的味道。


    許漫兮蹲在坐在地毯上倚著沙發的許夢書旁邊,輕輕握住他的手。


    許夢書伸出另外一隻手輕撫她的臉,眉頭深鎖,眼淚盈眶。


    許漫兮抱住他,渴望給予他最大的力量。


    “兮兮,咱們家,什麽都沒了……”


    “不是還有我們嗎?”許漫兮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隻有你在,我在,爸爸在,我們這個家就不會散。”


    他終於低聲哭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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