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洛璃還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當中,忽然感到身後樹影搖晃空氣波動,凝滯笑容眼角餘光掃到一道白光,薛洛璃將將避開直麵刺來的劍鋒,提氣躍起飛落至那人身後,身法極快。


    瞥見一地碎片邊緣鋒利如釘,薛洛璃冷笑打著召靈指袖手一揮,千百碎石頓時齊刷刷淩空而起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幽芒朝那人撲過去,來人長劍在前,不慌不忙指引劍勢,從容的擋去這鋪天蓋地的石釘。


    一陣劈裏啪啦聲,碎石盡數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揚起一陣塵埃,沒多久一切塵囂歸於寂靜。


    太久沒這樣打一架,薛洛璃有些微的不適應還被煙塵嗆到咳了幾聲。


    “沈思辰,你是不是有毛病。”


    方才察覺到有人偷襲,薛洛璃還以為是哪個天宸殿侍從弟子要做這月下亡魂倒黴鬼,沒想到竟然是他。


    從過去到現在,許多人事都已大大不同滄海桑田,唯沈思辰不論他做什麽都要讓他不痛快這一點依舊沒變!


    況且淩澈不是已經把沈思辰打發走了嗎?他這是……


    “道長,你這是擅闖天宸殿。”薛洛璃眯著眼睛甩頭,漫不經心道,“世人眼中含霜履雪的玄靈城高人,竟然深夜不請自來。這裏可是天宸殿宗主的臥室,道長,你是要偷雞還是摸狗?嘖嘖,看在過往交情份上我可以幫你啊。”


    沈思辰收起劍快步走到薛洛璃麵前,目光盡是不斷情緒交織,快的讓薛洛璃辯不清。沈思辰的眼睛一直極美,眼底永遠都是滿滿的溫柔,隻是薛洛璃此次再見到他,更多了一層深邃捉摸不清。


    “你,你為何又欺騙於我。”


    沈思辰連質問都是輕柔的,薛洛璃察覺到他聲音似乎有一絲顫抖,細微得讓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先等一等,沈思辰這一副委屈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薛洛璃趕緊退後一步伸出雙手,在他與沈思辰之間隔出一個安全距離,莫名其妙道:“我什麽時候騙你了?”


    “廣陵城你騙我離開,此其一;誆我你法力盡失,此其二;淩宗主瞞你在此,此其三。”


    這還有一二三?!


    “你你你等一下。”薛洛璃急吼吼打斷沈思辰不知道還有沒有的四五六七八,“淩澈騙你也算我頭上?道長這一口黑鍋砸下來真是防不勝防。”


    “若不是你的意思,淩宗主何以欺瞞我,他明知我……我……”沈思辰似是著急又想到什麽羞赧之事,聲音越來越大越發顫抖。


    淩澈和白修羽趕到的時候,首當其衝撞入眼簾的便是白日還亭台花叢鳥語花香現如今千瘡百孔滿地狼藉的院子,以及站在院子裏像是起了爭執的沈思辰和薛洛璃。


    淩澈暫時顧不得去思考沈思辰為什麽會在這裏,一路從門口走來受到了極大衝擊,借著銀星月光昏黃角燈左右審視著慘不忍睹的局麵。


    淩澈臨走時曾有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他的臥房院子,因此天宸殿弟子聽到裏邊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即使察覺不對勁也不敢靠前,隻能匆匆忙忙去往白修羽住處通知淩澈。


    淩澈接到消息時也沒想過竟是如此慘烈,他當時思忖著頂多是薛洛璃耐不住性子又砸了什麽瓶瓶罐罐罷了。一路上還與白修羽談笑風生,尋思著搪塞之詞。


    結果薛洛璃根本沒有給他留下解釋搪塞的餘地。


    現實遠比想象更豐富,簡直是歎為觀止。


    白修羽也受驚不小。親眼見到薛洛璃當真在天宸殿,白修羽對當年一直跟在淩澈身邊的這個少年印象僅是年少輕狂行事怪異,最終闖下無法挽回大禍。夜色中薛洛璃嬉皮笑臉而眼神防備的模樣和當年那個橫行霸道少年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白修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還是一樣的胡鬧。


    淩澈瞠目結舌走近薛洛璃,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胸口不停起伏手指微微顫抖,露出難得的失態神情。


    “………”淩澈張嘴幾次竟都說不出話,索性垂眼深呼吸理順了氣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洛璃拆房子的本事見長了。”


    薛洛璃看到淩澈白修羽出現的那一瞬間突然就清醒過來,一下子蔫了。緊盯著淩澈一路走過來臉色由緋紅轉蒼白,又從蒼白轉烏青極為精彩,薛洛璃眼神也跟著飄忽不定最後幹脆翻到天上去。


    聽到淩澈語氣不善,薛洛璃先是心虛地把頭扭過一邊哼哼,越想越不服氣責任一個人扛,又轉過來爭辯道:“這個臭道士偷襲我!”


    聞言原本氣急敗壞惡狠狠盯著薛洛璃的淩澈把目光全投向了沈思辰,倏忽展顏嫣然一笑道:“沈道長漏夜前來,淩澈待客不周。道長再惱淩澈也好,何必拿這些死物撒氣呢。”


    淩澈話裏藏刀,薛洛璃再遲鈍也聽出他心情不好,躲到一旁不敢再多話。沈思辰憶及方才因失了方寸竟在天宸殿內大打出手,扔瓦砸石,有損玄靈城聲譽不說還折了淩澈的顏麵,心下十分後悔羞愧難當麵頰泛起紅暈。


    想他一直行事端正風恬月朗,今日不知將規矩禮儀君子之道忘在了何處。


    “淩宗主,是在下失禮了,多有得罪。”沈思辰連連致歉,神色拘謹。


    沈思辰羞憤難當,淩澈語氣不善,白修羽見狀趕緊出言打圓場:“澈,沈道長一路辛苦,還是進屋再說吧。”他轉而又對強裝鎮定的薛洛璃道:“你帶沈道長先進去吧。”


    白修羽此時的柔聲細語如林籟泉韻,薛洛璃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淩澈緩過氣來才覺得剛剛語氣過於生硬了,失了世家風範,白修羽一言既出他也順勢下了台階,思慮片刻重新掛上一副笑臉,道:“是我考慮不周。沈道長請先進去吧,我著人收拾一下便來招呼道長。”


    沈思辰見他怒氣稍減如往日般隨和,鬆了一口氣連道三聲對不住,這才跟隨白修羽一同進屋。


    淩澈看了看這滿院子的碎石斷壁花葉凋零,頓覺頭疼,兩指捏了捏眉心罵道敗家流氓。喚來了侍從,原想著人稍作清理但細想又不是立時三刻能夠整理清楚,而屋子裏還有一個大麻煩需要解決。


    想到此處,淩澈便讓侍從傳話一切安好,任何人不得私下揣測,以安定人心。


    …………


    沈思辰與薛洛璃相對而坐,薛洛璃不知從哪抓的一根狗尾巴草玩的起勁,頭也不抬。白修羽坐在兩人之間略顯尷尬,隻能時不時與沈思辰交換互相安撫的微笑,今夜之事實讓人措手不及。


    淩澈一進屋看到的就是這幅尷尬的場麵,連白修羽這般水澤萬物的性子都緩解不了的氣氛著實少見。


    四人都在,淩澈也不避諱,索性開麵見山道:“今日是我誆了道長,實在抱歉。原是因為道長與洛璃之間的過節不小,怕再生出什麽枝節才沒道出實情,請道長見諒。”


    沈思辰搖頭道:“不敢,淩宗主顧慮乃是情理之中,原是我冒昧唐突了。”


    白修羽倒是有疑惑未解,道:“沈道長去而又返,如何知道薛公子就在天宸殿。”


    沈思辰道:“淩宗主滴水不漏我哪能知道?隻是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何處可去。才想著向淩宗主請教他可能的去處,誰知正巧遇上淩宗主去了膳房做糯米圓子,我才尋了過來。”


    白修羽忍不住打趣道:“我原是沾了薛公子的光。”


    薛洛璃總算肯賞個眼神,雙眸咕嚕咕嚕轉嘴裏叼著那根草道:“那夜宵呢?”


    淩澈道:“應當是洛璃沾了修羽哥的光。”一巴掌拍掉薛洛璃伸來的爪子,聲音清脆,“夜宵已經讓你砸幹淨了,沒了。”


    淩澈步履輕盈,徐徐坐在沈思辰一旁,繼續道:“道長如今也見到洛璃了,有什麽事現可當麵解決。若道長還為當年的事心有不滿,我絕不護短便是。”


    “淩宗主誤會了,我今日所言確是真心,往事不必再提。”


    “那道長所為何來?”淩澈不解,還砸了我的院子。


    “……我,我就是想看看他是否安好。”沈思辰猶豫了半晌,低聲道。


    淩澈和白修羽交換了一個困惑眼神,若說沈思辰仁心仁聞大善寬容,不再計較過往種種也就罷了。卻來關心薛洛璃是否安好這是個什麽緣由。


    白修羽試探道:“那道長所見,薛公子無恙,那……”


    “我希望他能跟我走。”


    砰的一聲,淩澈不小心撞倒了腳邊的凳子。


    “這,道長讓洛璃跟你走的意思是?”


    “我心中有疑惑,希望你能替我解開。”自始至終,沈思辰都注視著薛洛璃,眼中映著燭光火苗,星星點點的。


    淩澈眸中光彩一沉,思緒百轉千回。他憶及出門前薛洛璃說與他聽的事故猜想,難道真被他言中?玄靈城當真看中了薛洛璃那歪門邪道見多識廣的本事,才不計前嫌讓沈思辰千方百計找到他。


    許多細枝末節尚未理清一時間難做決斷,淩澈道:“如此,沈道長不妨在此留宿一夜,明日再作打算。”


    沈思辰看薛洛璃並無搭理他的意思,眼見天色已晚,便答應明日再詳談。


    白修羽原本是想在天宸殿卸下俗務與淩澈一敘兄弟情誼,不曾想全被沈思辰薛洛璃打亂了。白修羽卻無責怪之意,也不氣惱他之前欺瞞,淩澈心中歉疚,不住的抱歉。


    白修羽笑道:“我與澈之間哪有這些生分的話。”


    淩澈作為主人理應招待周全,執意要送白修羽沈思辰到各自房間。出了門沈思辰發覺薛洛璃仿佛黏在了那個椅子上不動彈,疑惑道:“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薛洛璃直接站起來走向了內室,打了個哈欠道:“我就睡這。”


    “什麽?這……”


    於理不合!沈思辰麵色古怪似有不滿,白修羽也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淩澈猜測這兩人此時腦子裏多半是什麽偭規越矩舉止放縱之類的話語,道:“洛璃習慣與我同眠,道長見笑了。”


    此言一出,沈思辰受到的震撼更大了,淩澈看著倒覺著有趣也不戳破,引著兩人往客房走。一路上沈思辰都沒開口,似乎陷入深深的沉思,白修羽淩澈也不去打擾他,依舊月下笑語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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