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澈笑的老懷安慰:“洛璃竟然一本正經與我談起正事,真不得了。”


    薛洛璃眼睛翻上天假裝聽不見,繼續道:“凡人要想入魔,方法機緣多如牛毛,但是百試一成,大部分在搞死別人之前自己就死了。要能成的,必須心智堅強能忍受極大痛苦,還需要超強的為了法力不計代價的*,最重要修為足夠深才能免遭元神潰散。你看這兩人?嗯?”


    他語氣輕慢而言簡意賅點明。淩澈嗯了一聲,雙唇緊閉若有所思。


    薛洛璃眼裏充斥著野狼尋到獵物一般地興奮:“如果真是有人搞鬼,那這人可就厲害了,老子潛心鑽研了那麽久都沒研製出這麽不著痕跡的辦法。”


    “你鑽研什麽了?如何踹人攤子殺人放火?”淩澈忍不住出言譏笑。


    “你不懂,修行以外,玩樂更是重要。我砸攤子是為了好好鬆筋動骨勞逸結合,回來研究那道法仙術就事半功倍了。”


    “我懂。”淩澈點點頭深表讚同,“我隻需跟在你身後付賬即可。”


    薛洛璃把頭埋在碗裏,也不知聽見了沒有。


    薛洛璃許久沒吃到天宸殿飯食,如同久旱逢甘霖風卷雲殘,打了幾個飽嗝滿足之情溢於言表。


    淩澈命人收拾走殘羹剩飯,隻留一壺冰鎮紫雲英給他解渴。薛洛璃還想吃淩澈做的酒釀圓子,卻著實為難他,如今他身為門派之主若是到膳房下廚弄羹,他倒不介意可落在弟子們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揣測了。


    成長便是身上枷鎖越來越多,能做的事越來越少。


    薛洛璃竟然難得通情達理不發脾氣,隻到床上滾來滾去拿些死物撒氣。薛洛璃原就隻穿了件內衣,經不住他這麽來回翻滾折騰,從肩膀處滑落露出大片肌膚,看上去就像隻蔫了的小狗讓人又氣又疼。


    唉。


    認命地歎了口氣,淩澈走到床邊揉揉薛洛璃毛茸茸腦袋,道:“我現在去一趟白修羽房間,回來給你帶酒釀圓子宵夜。”


    薛洛璃突地起身雙手撐著床,圓滾滾的雙眸閃著希望的星光,不停的點頭如搗蒜。


    “……”


    淩澈屏退了院子周圍的所有弟子侍從,並交代無事不可打擾,嚴令要求薛洛璃在他回來之前乖乖待在屋子裏,若實在是悶了,可到院子裏走走,如果能把他那張臉給蒙上就是再好不過了。


    看到宗主竟然紆尊降貴到了膳房,廚娘們先是驚懼唯恐飯食出了差錯,淩澈溫言平息眾人忐忑,隻說要為青溪的白宗主親手做些小食不必大驚小怪。眾人便改為稱道宗主的和善寬厚兄弟情深。


    自薛洛璃離開這許多年,淩澈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事,今日再做竟一點不生疏,那許多步驟分量竟像是刻在骨血裏似的清晰。


    或許他內心也是很享受這樣的事,淩澈一邊添柴一邊想著,不自覺發笑。


    淩澈來尋白修羽時,他正在二樓撫琴。錚錚琴聲甚為優雅,音繞重樓似泉水細流,又如珠玉傾盤清脆回旋,似是少年光景生機無限,轉眼琴音平緩中正又似青年解不盡相思離愁。


    淩澈閉著眼感受著琴韻微風,一切喧囂不複存在隻醉心於此刻的寧靜忘憂。


    琴聲減緩,待白修羽一曲終了從方才自己編織的琴韻幻境中走出時,他才發現淩澈正站在樓下抬著頭望著他,烏發如夜白肌如雪,夜色中漾起的笑容如初開的天月滿盈花,引人矚目讓人憐惜。


    “修羽哥,我給你帶了甜羹。”


    白修羽與淩澈祖上是世交,天宸殿與青溪雲林居相距不遠世代交好,少時白修羽便時常隨父親造訪天宸殿。


    同輩英才雖多,然而大多醉心修仙問道術法名望,話不投機半句多。


    與他們相比,淩澈似乎更喜歡琴棋書畫詩酒茶,宛如一個普通百姓家中書香公子。白修羽出身世家年紀輕輕修為已是出類拔萃,有青出於藍之勢,故而早早就繼承家業。


    一日白修羽隨父親來天宸殿走動,受不了古板的寒暄吹捧,尋了個借口偷偷溜了出來。天宸殿家主和大多數江南人一樣喜好花草亭台,花苑設計極其雅致精巧美輪美奐。


    白修羽見此情此景,不由得拿出隨身攜帶的流羽琴,沉醉在花香鳥語斜風微陽。


    忽然察覺到有人靠近,白修羽停下撥弦側目而視,一名俊秀動人的少年笑盈盈的望著他,看他弦罷音了便走上前來與他攀談。


    淩澈看上去溫柔無害,總帶著盈盈笑意讓人忍不住去靠近。兩人論及音律道義平生所向,沒想到竟一見如故。世家相交原就來往頗多,淩澈白修羽更是品性相投相見恨晚,私交更密成情深兄弟。


    淩澈端著酒釀圓子放到桌上,笑著說不知修羽哥是否喜歡。剛要去盛,白修羽忽然捉住他一隻手,另一隻手撫上淩澈的發絲,隱約一層水霧,不知是在戶外呆了多久,略帶歉意道:“澈,下次來了就說一聲,不要在外邊等這許久,染了寒氣。”


    淩澈連忙解釋:“膳房離得遠,我走過來耗了些時間才會這樣。再說了,修羽哥琴韻正濃,我此時出言驚擾豈不是成了俗人?”


    白修羽又好氣又好笑,道:“這如何能與你的身體相較,以後不許胡鬧了。”


    淩澈心頭一暖乖巧應下,言語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撒嬌意味,笑著讓白修羽再為他撫琴一曲。


    錚錚琴聲再起,烏雲趕緊退散讓月光給這如夢如幻的世界增添光彩,連微風都停下樹影不再搖擺晃神,仿佛害怕打擾這份美妙。淩澈倚著欄杆安安靜靜的望著白修羽,沉浸在他的繞梁琴聲中,兩人時不時眼神交匯盡是會意柔情。


    他喜歡,白修羽就再為他奏曲。白修羽似乎從未駁過他的要求,總是那樣溫柔。淩澈突然在白修羽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麵對薛洛璃時,他似乎也是這般的毫無原則。


    想到那個倒黴孩子,好不容易在白修羽麵前舒緩的神經思緒又緊張了起來,淩澈頭疼。


    淩澈的臥室布置的古韻書香,除了最為顯眼的一張鳳尾琴,書架上擺著手抄詩詞集散文筆談,窗欄邊一副墨玉棋盤上還有未了殘局。這樣一間屋子若是高雅名士來了,可以沉浸其中待上一整天。


    薛洛璃顯然不是此類人,他覺得無聊的快要暴走了。


    淩澈走了之後,他把屋子裏上上下下翻個遍,也沒找到好玩的東西,淩澈從以前就是這麽一個無聊的人他知道,現在越發的老氣橫秋。


    在床上滾了幾圈,薛洛璃無聊的要發脾氣,噔噔噔跑去灌一杯淩澈給他的留的紫雲英,接著回來滾床單。如此幾個來回,一大壺冰飲便見了底。


    沒的吃沒的喝沒的玩,薛洛璃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想起來淩澈已將院子內外遣的幹淨,靈光一閃不如出去試一試現在的身手。憋了這許久的好奇與期待讓薛洛璃想到就行動抓起噬血衝了出去。


    薛洛璃還是很在意他的修為。


    死了之後竟然還能再活過來,他當時的心思還是很單純的,活著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可這些日子以來,越來越強活著的實感與法術力不從心的委屈交織,薛洛璃又非常渴望能夠早日脫胎換骨重現當日的雄風。


    那力不從心隻得屈服的模樣,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被人拳腳相向搶奪欺辱卻無力反抗的樣子,真的討厭的很。


    人心,就是這樣的貪得無厭。


    薛洛璃承認,他渴望著靈力恢複,尤其是這份力量是他遇到淩澈後,付出了許多心血痛苦才換來的,沒那麽容易放下。


    拉開門,院子裏悄然無聲,唯一輪明月幾縷微風而已。白晝和夜晚的景致在薛洛璃看來差別甚大,一瞬間他搞不清方向,迷迷糊糊撞上柱子,疼的他狠踹了幾腳。


    早些時候來的匆忙,來不及細細的觀察這樓宇院落的一點一滴一草一木,薛洛璃踩了一圈,除了牆角邊的大樹比之前高了以外,沒什麽兩樣,熟悉的讓他舒服。


    掃了一圈可用的東西,薛洛璃默默凝神運氣,將靈力移至掌心,猛地身輕一躍右掌擊出一道疾風好不滯塞,嘩嘩幾聲他麵前大片盆景花草應聲倒下,一片凋零錯亂之景。


    薛洛璃兩手摸了摸自己胸口探心源,又用右手探了探靈力走勢,平穩強健並無不妥。


    薛洛璃想了想,又念訣召喚噬血。


    噬血得令飛劍出鞘落在薛洛璃麵前蓄勢待發,薛洛璃兩指起勢噬血劍光越發清晰劍身發出陣陣蒼紅微光,瞳孔一縮眼中冷光一現,右手一展噬血隨指令直殺向前越飛越快蒼紅光影越來越明亮正正擊中院子東南角巨石,發出“砰”的一聲震天響,薛洛璃手勢一轉噬血調轉方向直衝向西南方觀景假山,眨眼間精巧景致隨薛洛璃指尖鋒芒回撤轟然倒下。


    噬血回鞘,劍光消失,沉寂如普通的冰冷鐵器。


    薛洛璃低頭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滿院的一片狼藉,仿佛是要確認什麽似的走近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碎石殘片,接著哈哈大笑劃破寧靜,激動得眼角濕潤差點流出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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