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平去,黃氏和陳嬤嬤答應帶沈連城去見那個苗疆人。可她們不明白,沈連城都不追究她二人的罪行了,還要找那苗疆人作甚?


    “賣奴蠱毒的那個苗疆人,住在彩雲巷最裏頭。那麵陰暗潮濕,肮髒混亂,實在不是夫人和大娘子該去的地方……”陳嬤嬤虛與委蛇,說話拐彎抹角。


    黃氏終於接了她的話問沈連城:“阿蠻因何偏要見那苗疆人不可?”


    “恐怕我體內的蠱毒未有除盡,特來請那苗疆人給我一個正確的藥方子。”沈連城不避諱,直言說出自己的意圖。


    “怎麽會?何大夫的醫術可是宮裏的太醫都稱好的,他說你沒事了,就該是沒事了,阿蠻何須擔憂?”黃氏寬慰沈連城的話,聽著好似授意陳嬤嬤施蠱之人當真不是她似的。


    沈連城沒有理會,隻深沉地瞧了陳嬤嬤一眼。


    陳嬤嬤一嚇,低了頭忙在前頭引路。


    終於來到那個苗疆人家裏了。


    諾大的屋子,卻是堆放著不少的雜物和瓶瓶罐罐,簡直讓人沒有落腳之地。而屋子的主人,盤坐在角落裏,背向著門口,戴著鬥笠,知道有人來了,也不回頭看一眼,隻用那曆經蒼茫的聲音問:“要何用途?”


    陳嬤嬤遂低聲解釋:“他是個造蠱的瘋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沒人見過他的正臉。上次奴來,他也是這樣問話的。奴聽人說,來買蠱的人道出用途,他便會報出蠱的名字和價錢。買的人留下銀兩,按名字到那邊屋裏取了對應的蠱即可。”


    陳嬤嬤指了指隔壁房間。那裏擺滿了架子,而架子上陳列有序放著大大小小的瓷瓶,每一個瓷瓶下方,都寫了蠱的名字。


    “那你給我下的,是什麽蠱?”沈連城問陳嬤嬤。


    “是……是七日斃。”陳嬤嬤低聲下氣,臉色很有些難堪。


    “若不是來做買賣的,就請回吧。”有人在家門口廢話,苗疆人有些不耐煩。


    “七日斃的解藥,有嗎?”沈連城抬高了嗓音問苗疆人。


    突地,一根天蠶絲纏上了她的手腕,另一頭牽引著的,正是苗疆人——懸絲切脈!


    默了片刻,苗疆人收回天蠶絲,沉吟道:“你身上並無蠱毒流竄,請回吧!”


    黃氏和陳嬤嬤聽了苗疆人的話皆鬆了口氣,青菱則抑製不住露出了幾分欣喜,“女公子這下可安心了。”


    可沈連城並不安心,反倒疑心更甚。毒蠱轉為欲蠱,是和善堂的何大夫說的,也是好幾位天下名醫說的。一人之言不足為信,多人言之,便教人不得不信。


    “會否藏匿了起來,隔一段時間還會發作?”沈連城試探著問了苗疆人,想了想索性道:“我還是買一瓶能解七日斃的藥吧……”


    隻聽“啪”的一聲,苗疆人隨手扔了個瓷瓶在沈連城跟前砸了個粉碎,怒道:“我說你體內沒有蠱毒便是沒有!想我半生與蠱為伴,還會看錯不成?你再要叨擾,休怪我在你身上施蠱,叫你生不如死!”


    沈連城聞言駭然,這苗疆人的脾氣,果然古怪。


    青菱護到前頭,也很有些不安。黃氏則被陳嬤嬤拉著後退了幾步,一副隨時準備跑路的架勢。


    正當此時,晉陽公府的護衛長洪祁帶了一個十幾人的衛隊來了。


    終於是來了。


    “你們來此作甚?”黃氏見洪祁帶人來,很有些驚慌,隻怕他們是來抓自己的。


    在彩雲巷見到當家主母黃氏和大娘子沈連城,洪祁等人很是吃驚。麵對黃氏問話,洪祁便如實相告:“夫人,我等奉尊公之命查查大娘子身中蠱毒一事,想必此事與苗疆人脫不了幹係。聽聞屋內之人乃彩雲巷最擅施蠱之人,便想拿了回府問話。”


    黃氏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必了。”沈連城卻是上前,“我可聽說了,苗疆人做買賣向來是講江湖規矩的,你們抓了他也問不出個結果來。依我看……”睨了陳嬤嬤一眼,勾起了唇角,“綁了陳嬤嬤,就什麽事兒都清楚了。”


    陳嬤嬤聞言大驚!本以為沈連城不再追究了,卻在這個時候輕易地就將人拋了出去……


    “阿蠻,你……”黃氏蹙眉看沈連城,卻是忽而想明白了——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沈連城豈會輕易地放過她。


    “還愣著做什麽?”見洪祁等人不明所以,沈連城便催促了一聲。


    既然大娘子發話,當家主母又無異議,洪祁雖有困惑,卻也一聲令下,當真讓人將陳嬤嬤拿下了。


    “阿母,”沈連城走近黃氏,微微踮腳在她耳邊耳語,“陳嬤嬤心思太過狠毒了,留她在您身邊,總有一日要把您帶壞的。再者,想要掩蓋您犯下的糊塗事兒,總得有人站出來。否則,阿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黃氏的眼淚在眼裏打了個轉,終於強忍了去。她不舍地看了一眼陳嬤嬤,終於點了點頭,任憑洪祁等人將陳嬤嬤帶走,而後勸告沈連城:“咱們也回去吧!這苗疆人還是別惹了。”


    “是啊女公子,咱們回去吧!”青菱也上前,一邊警惕屋裏苗疆人的舉動,一邊勸道:“隻怕他被惹急了,當真會給咱施以蠱毒。”


    沈連城雖心有不甘,卻也不敢繼續冒險,終於聽勸,離開了。


    苗疆人的住所很快安靜下來。


    一位相貌絕美的年輕男子由內室走出,不急不徐來到門口,望一眼沈連城一行的背影,將門關了起來。


    他著一襲白色布衣,渾身上下除了手中一把玉笛,再沒幾個值錢的。他漆黑如墨的長發,沒有玉冠裝飾,隻用白色布帶隨意地束著。便是如此,他出塵的模樣和頎長的身形,還是讓他出落得像個仙人。


    “適才那位小娘子要七日斃的解藥,你因何不給?”


    “主公不認得她?”苗疆人側目,很有些意外,而後道:“她就是沈括最疼愛的那個孫女,沈連城,主公要我害的人。”


    聽得“沈連城”三個字,白衣男子雙眸之間頓時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她就是沈連城!十四歲的沈連城,原是那副機靈嬌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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