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麵對沈連城,李霽倒沒有半點尷尬。輕搖著折扇,如沐春風一般笑著,仿若之前的不快未曾發生過。


    然而,他在她看自己的眼神之中,很快發現了幾分防備,甚至是別的,莫可名狀的情愫……


    他依然笑著,心裏卻生了疑惑。


    慣常精於察人行色的沈慶之早已發覺沈連城的異樣,忙上前一步,向韓闕施禮道:“我乃阿蠻的長兄,早聞三公子才名,幸會,幸會。”


    韓闕的目光早被沈慶之吸引。他圍著他轉了一圈,不由興歎:“公子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再觀其容,更是讚不絕口,“瞧,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眉如筆畫……真是比那貌美的女兒家還要美上三五分啊。”


    沈連城方才回神,聽著韓闕一句接一句的讚美之言,不由得笑話他:“用當初讚美我的詞又來讚美我長兄,還是盜用前人之作……你在外的才名到底是虛名。”


    韓闕聽言臉一紅,兩手負背裝出大人的樣子,回嗆道:“拿這些詞讚美你,那是奉承,現下拿來讚美你長兄,倒顯不足。話說回來,”他話鋒一轉,有些不懷好意問沈連城,“以前我怎不知你還有這麽個相貌俊美的長兄?莫不是賢尊君(你父親)在外頭……”


    他話沒說全,見沈慶之的臉色比沈連城的難看,立馬意識到這玩笑開得不好,忙上前勾住沈慶之的臂膀,如同好兄弟一般推搡他道:“走,我帶你去見見我那些朋友!”


    “這……”沈慶之猶豫。他不好將沈連城與李家世子單獨留下。


    “去吧。”沈連城卻向他點頭,而後一本正經提醒韓闕:“你可不準讓你那些朋友欺負了我長兄。”


    “是是是,我韓三公子的朋友,誰敢欺負呀。”韓闕雖然沒心沒肺,卻也明白沈連城所指。


    待他們走後,李霽不禁輕笑,“一個外室的兄弟,定然有著什麽不得了的長處,才至於阿蠻你這般護著。”


    阿蠻……是他能叫的嗎?


    沈連城走進涼亭,望著水上一大片綠油油的荷花,努力地壓製了內心對李霽的厭惡,隻有些不悅地提醒道:“李世子好生無禮。”


    她沒有跳腳,倒讓李霽失望。


    “我哪裏無禮了?”


    高大的身形,突然從後麵將沈連城籠罩了起來。沈連城像受驚的小貓,立時炸了毛似的轉過身,卻見李霽一臉玩味。


    “流氓!”她輕罵一聲,鄙夷地意欲從一旁躲開。李霽卻伸出雙手落在涼亭欄杆上,將小小的她整個給圍住了。


    “你要無恥到什麽程度?”還沒有人像這樣唐突過她!壞人的兒子果然也沒什麽好的!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霽詭邪一笑,“你希望是什麽程度?”彎了腰更是湊近她,任憑說話的氣息撲到她臉上。


    這麽近,聞著淡淡的女兒香,他倒真的想親她一口。


    沈連城沒想到一個世家公子,竟這般的恬不知恥!光天化日之下,竟……哼!他真是太不了解她沈連城了。


    她鬆了鬆衣袖裏的拳頭,故做得有些怯懦道:“你……你退到一邊。我願單獨與你相處,是有些話要同你說的。”


    “噢?什麽話?”李霽本以為韓闕帶著沈慶之離開後,沈連城也會走,倒沒料到她會留下來。原來,她是有話與自己說啊!


    “你先退開……”


    李霽笑了笑,終於從欄杆上移開一條手臂,靠至一旁,好有耐心地等沈連城說話。


    “原本,我是考慮交你這個朋友才留下來的,可沒想到你竟是這麽一個……登徒子!”聲音抬高的同時,沈連城使出吃奶的力氣猛地推了李霽一把。


    隻聽“噗通”一聲,毫無防備的李霽一下子翻進了池塘裏,壓壞了好一片綠油油的荷葉。


    遇到水,什麽翩翩風度、詭邪惑人、流氓無賴盡數都沒了,唯有本能的掙紮和求救,嚷嚷著“我不會遊水”。可笑的是湖水根本不深,他的腿腳陷進令人惡心的汙泥,冷靜下來便能站定了。


    “世子!”他的仆僮阿則見此一幕狂奔而來,二話不說便紮進了池塘裏,又濺了李霽好一身髒汙。


    “下邊涼快吧?哈哈!”看李霽狼狽的樣子,渾身濕透又髒又臭,幾根水草混著一頭濕噠噠的墨發胡亂地黏在那張……嗯,的確俊美無暇的臉上,沈連城笑得不知有多解氣。


    “世子……”阿則也在水中站定了,望著自家主子,腦中竟是一片空白。這還是他的主子嗎?他反正從未見過。


    李霽抹掉耷拉在臉上的頭發和汙水,渾然一副餘驚未了的樣子,麵色可謂慘白。而看到身上的髒汙以及自己所處之地,他不由得厭惡地打了個顫栗……


    天知道他是個有潔癖的,從小到大最不能忍的便是一個髒字。


    “沈連城!”道貌岸然的世家公子,果真要發怒了不是?


    “李世子,後會無期。”沈連城看他,如看豬圈裏打過滾沾了一身豬糞的豬,嫌惡地捂了捂鼻斂了笑,一本正經跟他道了別。


    “沈連城!!!……”


    將李霽的咆哮聲拋到腦後,沈連城闊步離開了韓府後園。


    原本,她的確是想勉強跟李霽發展一下“友誼”,以便日後了解他父親李威的動向的,卻不料他登徒子的德性暴露無遺,她實在勉強不來。既然朋友不好做,那就隨性而為,結下梁子也罷。


    為了讓韓大夫人也知道李世子惹了自己的不痛快,她不等宴席開始便告辭離開了。


    她想,經這一鬧,李世子登徒子的名聲是要坐實的。


    韓府宴席一結束,黃氏便匆匆趕回家,來到了沈連城的牡丹閣。


    “他們都在傳,說李世子想輕薄於你,被你推到水裏去了?”不聽沈連城反駁,她便做出一副氣憤之色,接著道:“那個李世子,也不看看你祖父是誰,跑到臨安城來竟有眼不識泰山膽敢欺負到你頭上!”


    “夫人莫氣,女公子可是好欺負的?那李世子一上前就被女公子給推到水裏,嚇得腿都軟了好半天才浮出水麵……”玉荷倒了茶水奉上,將沈連城簡單向她說道的事兒描述得像是自己親眼所見一般生動。


    “他們傳的,可都是李世子的不是?”沈連城看著黃氏,別有意味地問她。


    黃氏微愣了愣,一時倒沒反應過來沈連城這麽問的道理。她點點頭,實話實說:“韓大夫人還向我賠了不是,讓我勸你別往心裏去呢。”


    沈連城適才滿意地露出一點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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