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文微微一愣,隨即道:“這倒可以試試,若真的成了倒是可以氣煞孫家那窩鳥人!”


    打井取水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至少在眼下是最現實的方法。


    思定之後,謝慎便和王守文、謝丕達成了共識,決定先在試驗田附近打井試試看。


    看著佃農們三兩人一起搬著巨大的石塊,謝慎頗是有些心酸。


    他也是寒門出身,懂得老百姓討生活的艱險。


    “守文兄、丕賢弟,這些佃農搬運石塊修築堤壩有另付工錢吧?”


    王守文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的,搬運一塊石塊拿一根竹簽子,最後按照每個人手中竹簽子的多少付錢。一塊石塊是五文。若是氣力大些的,一天下來少說也能賺個百來文。”


    謝丕也道:“這價錢也不算低了。城東外秋風渡碼頭那裏給人卸貨的力棒,一天下來也就賺這個數。他們出的力氣肯定要比我家佃農多。”


    二人一前一後解釋了起來,倒是讓謝慎十分尷尬。


    謝慎心中歎了一聲,這二人都是豪門世家子弟,思考問題自然也是從世家的角度。


    一百文一天的銀錢乍一看確實是不少,但這些都是血汗錢啊。而且修築堤壩最多一個月,快的話二十來天也就完成了。這錢最多賺一個月,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千多文。


    三千多文錢差不多是一個秀才當西席先生一個月的束脩。


    問題是秀才幹的都是磨嘴皮子的事,可不能和這些下苦力氣的佃農比。


    當然,從兩位世家公子的角度看這也算施了恩德了。畢竟如果他們不修築堤壩,引水改善灘塗土質種植棉花,就連這三千多文錢那些佃農也拿不到。


    拿到了這三千多文錢,佃農們至少還可以給妻兒們扯幾匹布做些新衣裳......


    哎,大明朝的社會問題其實還是很尖銳的,這一點在明末體現的更是淋漓盡致。


    不過少年現在並沒有能力解決這一問題,他總不能叫王守文和謝丕給這些佃農加工錢吧。


    這是市場價,給出高出市場的價格不但會壞了規矩,還會招致其他工頭的嫉恨。


    何況這是個普遍問題,如果不能身居高位隻是計較一地得失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或許謝慎將來走到大明朝廷的權力中樞,推動一些改革會起到不錯的效果。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恩,不過天氣漸漸要熱了。還是多打些水來,也免得佃農們溽熱。”


    能說的話可以說,不該說的就不說,謝慎也隻能幫這些佃農到這裏了。


    “慎賢弟你就放心好了,這都是我們兩家的佃農,我們可指望著他們種地呢,自然不希望看到他們病倒。”


    謝丕則道:“慎大哥,這堤壩修築好就該把棉花種下去了。至於引水衝灌灘塗的事情可以慢慢來,我怕會誤了農時啊。”


    “哦,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想到。”


    謝慎不由得皺起眉來。


    農時誤不得,不然耽誤了莊稼生長就是大罪過了。


    “這樣吧,農忙時就先緊著那邊,反正這次咱們是試種棉花,不需要太多的人手。”


    王守文點頭道:“有慎賢弟這句話便好,我還怕慎賢弟你不同意呢。”


    謝慎沒好氣的白了王守文一眼道:“我是那麽不好說話的人嘛。再者說了,民以食為天,還有啥比吃飯更重要。若是誤了種田,縣尊還不得跟我拚命!”


    三人紛紛大笑,氣氛確是十分融洽。


    “那好,等到堤壩修築好,留下幾十號人挖井,若是能挖出來就直接汲水衝灌,若是不行咱們再議,大不了繞道挖引水渠來。”


    “守文大哥這話正合我意,這裏留下幾十人足矣,多了也是浪費。”


    謝慎心中一沉,原來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反倒是他傻傻的跟著被套了話。


    也難怪,王守文、謝丕兩家也算是餘姚出名的地主了,自然繞不開農事這個問題。


    “好了,咱們待在這裏也幫不上忙,隻能添亂。不如我們一起去酒樓吃頓飯罷。”


    大事議定,王守文心情大好,拍著謝慎的肩膀笑聲道。


    就在三人結伴要離開沿海荒灘時,一個衣衫襤褸頭發花白的老翁從海塗的方向跌跌撞撞朝三人跑來。


    “三少爺,三少爺,還請免了老叟家的租子吧。老叟就虎子這麽一個孫子,虎子爹去的早,老叟家可就一個獨苗了,老叟不能看他餓死啊!”


    這老翁衝王守文連連叩頭,頭發沾滿了泥土、蓬草,直是讓人心痛。


    王守文連忙彎腰去扶老翁。


    “老人家你這是幹什麽,你先起來,先起來再說。”


    那老翁卻是不聽這些,緊緊抱著王守文大腿,死也不鬆開。


    王守文有些急了:“你這樣抱著我也解決不了問題,上次不是說了嗎,免去你家三個月的租子,怎麽現下又要免去一年?”


    這倒也不是王守文冷血無情,他雖然是少爺身份,但在王家的地位並不算高。


    王華老爺子雖然遠在京師,但府中還有王守仁這個長兄。


    二哥王守儉雖然不怎麽說話但那也是二哥,長幼有別,尊卑有序,大哥不在那也得聽二哥的。


    免去這老翁家三個月的租子已經是王守文能做到的極限了。若直接免去他家一年的租子,他實在是沒有權限。


    謝慎皺眉道:“這老翁是你家的佃農嗎?”


    王守文歎息一聲道:“是啊,他是蓮花村人,在我家租了幾畝薄田......要說啊他也是真慘,好不容易得了個孫子眼看著日子要好起來,可是兒子卻被鄰村人打死了。”


    謝慎剛想問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麽會被打死,可一想到老翁就在這裏問這問題太不合適,到嗓子眼的話隻得又生生咽了下去。


    餘姚民風彪悍,難道這老翁的兒子是因為械鬥被打死的?


    謝慎前世研究地方誌時發現,東南沿海許多州縣下屬的村落存在極強的領土意識,故而會經常爆發一些械鬥。


    這些村莊間的械鬥通常是為了爭奪水源、土地,即便是官府也很難出麵控製。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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